“听著是很不錯,”趙小海的臉上展露出了笑容,他仰躺進沙發里,語氣舒緩地說道,“不過還是有些不盡不詳,嗯,打個比方,如果我現在就想把我的貿易從海參崴擴展到整個遠東的三大州。那說說吧,你能給我什麼保證?”
“老弟啊,你真是太謹慎了,看來你是看不見狐狸,就不肯放出你的獵犬了,”雅科夫會心一笑,嘆口氣說道,“那好吧,我就給你一個保證。三天後,我前去遠東分部駐地,你這兩天準備一下,和我一起去一趟。”
“哦?”趙小海用詢問的目光看了雅科夫一眼。
“老哥我新官上任,說什麼也要同遠東這里的大小人物們見個面吧?”雅科夫的眼楮里閃過一絲狠厲的目光,他冷冷一笑說道,“到時候我會在伯力召開一個酒會,邀請一些人去會一會,呵呵,到時候你作為我的私人朋友出席一下,我想你今後在遠東的生意就應該很順利了。”
“那如果偏偏就有人不賣你老哥面子,偏偏要站出來擋兄弟的財路呢?”趙小海毫不放松的追問道。
“哎呀,如果真有那種人的話……呵呵,那老哥我從你這兒受得閑氣就有地方撒了。”雅科夫瞪了趙小海一眼,不怒反笑地說道。
“閑氣?”趙小海笑了笑,他也看得出來,雅科夫絕不應該是那種像今天這般好說話的人,他能耐住性子在這同自己兜上這麼長時間的圈子,本身就已經是天大的讓步了。現在自己想要的東西已經算是拿到手了,如果不相應的給這家伙吃上點甜頭,那可就不符合他趙小海為商的標準了。
“老哥啊,”伸出手,用兩根手指在茶幾上有節奏的敲擊著,趙小海說道,“並非是兄弟我謹慎,當然更不是我不信任你,你有所不知啊,兄弟我現在這生意是越做越大,可是這心里,也是越來越沒底了啊。我們中國人有句話不知道你听說過沒有,那就是‘樹大招風’啊,那意思就是說,你的錢包越鼓、名氣越大,這背地里盯著你、嫉妒你、打你主意的人就越多。老哥,你說說看,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能不多加小心啊?”
“嗯,你說的不錯,”雅科夫的怨氣多少的消了一點,他點點頭說道,“算啦,多加小心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那樣也能讓我對你更加放心嘛。不過這提防總也要分提防誰吧?現在老哥我和你開誠布公的談,能開出來的條件我都給你擺出來了,你現在就給我一個準話吧。”
“我同意,我當然同意,”一把摟住雅科夫的脖子,趙小海嘻嘻笑道,“老哥你這麼看得起我,我哪里還能那麼不識相呢?一月後需要不到七百萬是吧?我給,只要老哥你能這邊的事情都替我擺平了,那兄弟我到時候一定出面把那塊地皮買下來,咱們明走賬目、錢企兩清,那部分銀行的欠貸,兄弟我也一次填平,決不讓老哥你有任何難做的地方。”
“好!”雅科夫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他用力的拍拍手,大聲說道,“守雲老弟啊,你要是早能這麼痛快,咱們恐怕早就可以開香檳慶祝了,老哥我也省得多費那麼多口舌,多生那麼多閑氣。”
“呵呵,這說起來咱們現在也算是同一路人了,老哥為了讓兄弟我能睡個安穩覺,多費些口舌、多生點閑氣總也是應該的吧,嘿嘿,更何況兄弟我也絕不會讓你吃虧的,”趙小海慢條斯理地說道,“剛才听老哥你說了,你們那個俱樂部現在急需用錢啊,嘿嘿,這說起來呢,兄弟我不像你們,你們有的東西我是做夢都得不到,但是你們現在所缺的東西呢,兄弟手頭倒還是蠻富裕的。這樣吧,剛才老哥你說等這次收購的計劃完成了,你會返還給我二百多萬的虧空,這二百多萬呢,兄弟我暫時就不要了,老哥你急用的話,就盡管拿去,呵呵,我也不管你是自用還是拿去分了,反正那就算是兄弟我給你的見面禮了。”
“此話當真?!”這可是意外的驚喜,雅科夫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還差點把趙小海也連帶著扔在地上。
“哎呦,我說老哥,你這是干什麼呀?”毫無防備之下,趙小海被結結實實的晃了一下,他捂著小腹上的傷處,齜牙咧嘴地說道,“二百多萬而已,兄弟我還能唬你不成……我的腰……”
“噢,對不起,對不起,”雅科夫慌忙伸手將自己內定的準妹夫扶回到沙發上。他壓抑不住自己臉上那一絲興奮,連聲說道,“老弟啊,你這份慷慨可是幫了老哥我的大忙了,不瞞你說啊,這兩百多萬在我的手里,可是能解決不少問題啊。哎,我可真不知道應該如何好好謝謝你了。”
正如雅科夫所說的,對于他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人來說,錢是一種表面看來不缺,但實際上卻又缺乏的很的硬通貨。甦聯是一個高福利的國家,再加上種種官員特權的存在,所以任何一名政府官員,雖然平日里的薪金不是很高,可本身幾乎都不缺錢用。但是如今呢?雅科夫需要的不僅僅是維持生計,他需要大肆活動,需要拉攏人心來為他篡取甦聯國家資財的計劃鋪路搭橋,這樣一來,他勢必就需要大筆的開銷了,而從這方面來講,兩百多萬盧布那就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無獨有偶的是,雅科夫所缺的東西,恰恰就是趙小海最不缺的,作為一個以灰色貿易起家的商人,這個道德分值幾乎降到“海平面”以下的人,絕對是慷慨的出頭。他的錢來的快,用著也毫不心疼,二百多萬盧布對于他來說,就僅僅是中甦間往來的一批集裝箱而已,現在,他能夠用這二百多萬來為自己謀求更大的發展空間,這樣的機會他如何能夠放棄?
一個膽大妄為、有權無錢,並且急著要篡取資財的安全委員會高官;一個同樣膽大妄為、有錢無權,並且急需權力保護傘的灰色商人。無論從哪方面講,這樣的兩個人湊到一起,都算是天字第一號的絕配了,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的,這兩個心懷鬼胎的家伙,還通過妮娜這一層關系,成為了名至實歸的“自己人”——這是一個人生的轉折點啊,無論對于雅科夫來說,還是對于趙小海來說,這個轉折點都是無比重要的。
“我說老哥啊,沒有那麼嚴重吧,”趙小海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然後拿起披在沙發靠背上的內衣,一邊往身上套著,一邊笑道,“這又不是一筆天大的數目。呵呵,如果老哥願意真心的同兄弟合作,那依我說,你的目光也別只是集中在一個方向上,在我看來,你們國家現在是處處商機啊,咱們可以活動的空間比比皆是。就拿我現在所從事的這些貿易來說,如果老哥你能夠真心實意的為我保駕護航,那從下月開始,兄弟我可以每月給你折返這個數……”
趙小海披上自己的外套,隨口說著,向雅科夫豎起右手的食指。
“一百萬?”雅科夫目光閃動,他舔舔嘴唇,小聲說道。
“沒錯,一百萬,”趙小海點頭笑道,“老哥意下如何?”
“成交!”雅科夫毫不猶豫,他一把握住趙小海的手指頭,說道,“自今而後,你的生意就由我的人來接應,在遠東的地面上,無論你的貨物在哪一個碼頭、關卡入境,我的人都會第一時間趕到。你再不需要去考慮什麼通關檢驗、稅資核銷之類的問題,當然,也不用去考慮內務部的監察,嘿嘿,總而言之,老弟,我會讓你感覺你的一百萬是價有所值的。”
“嘿嘿,那就預祝咱們合作愉快吧?”趙小海會心一笑,說道,“怎麼樣,是不是該開香檳慶祝一下了?”
“當然要慶祝,”雅科夫把手一揮,表情曖昧地說道,“不過卻不能僅僅是開香檳那麼簡單,今天老哥我高興的很,我要用我所喜歡的方式來慶祝這場合作的開始。嘿嘿,順便也讓老弟你見識一下別樣的刺激。”
“哦?”趙小海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呵呵,慶祝嘛,我們安全委員會有我們自己的方式,”看到了趙小海臉上的那一絲困惑,雅科夫笑了笑說道,“你不要急,現在時間還早,走,咱們先找個地方好好喝一杯,嗯,老哥我順便替你介紹幾個人。”
“那好啊。”趙小海先是應承下來,轉而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看看手上的腕表,那時針已經指向了五點。想起之前同李強的約定,趙小海琢磨著還是先回儲備庫一趟比較保險,省的讓李強心里記掛。
“不過我要先回儲備庫一趟,”放下手,趙小海系著外套上的扣子,說道,“老哥你今天搞這麼大的動靜,差點沒把李強給嚇死,我得先回去報個平安,不然的話,我這弟弟估計今晚連飯也吃不下去了。”
“李強?噢,你那個寶貝弟弟啊,”雅科夫笑了笑說道,“好吧,我和你一起去,呵呵,我估計啊,如果你今天晚上不回去,那吃不下晚飯的,恐怕絕不止李強他一個人。”
“你還好意思笑,”趙小海搖搖頭,伸手在雅科夫的肩膀上推了一把,簇擁著他朝門口走去,“這還不都是你搞出來的,跟你說,在來之前,我都決定讓收成他們出逃了。”
“哈哈哈……”雅科夫笑得很開心,對于他來說,似乎這種嚇人的勾當很有趣。
兩個不良到極點的男人,前後腳的從警察局辦公大樓里出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的上了一輛漆有安全委員會會徽的伏爾加轎車,徑直奔儲備庫的方向去了。
趙小海同雅科夫之間在上車前那種開懷談笑、稱兄道弟的樣子,很快就通過各種渠道傳了出去,直接傳到了那些半天多時間里,一直忐忑不安的伯力市官員的耳朵里。對于這些心中有鬼的人們來說,他們感覺自己近期來應該是安全的了,不過更加重要的是,他們必須盡快搞清楚這兩個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一個是曾經向他們行賄的商人,另一個則掌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如果這兩個人之間關系摸不清楚,那他們的這官做不安穩是小事,命能不能保住就是大問題了。
“老弟啊,看來你的膽子一直以來都不小啊,”安全委員會的三輛轎車停在了軍需儲備庫的門前,手里提著自己的帽子,雅科夫從左側的車門內鑽出來。他朝那戒備森嚴的軍需庫門前崗哨看了一眼,扭頭對趙小海說道,“私自佔用軍事倉庫做你的屯貨站,不說別的,就單單是這一條,連你再帶上整個師部,就全都夠了進勞動營的級別了。”
“省省吧你,”趙小海撇撇嘴,笑罵道,“我夠了進勞改營的級別,那你呢,你恐怕連勞改營都放不下了。”
“嘿嘿,”雅科夫揉揉鼻子,悶聲一笑,也不理會趙小海的調侃。他徑自走到門前的一個警衛身邊,伸手拽了拽人家的衣領,面色陰沉地說道,“庫瓦爾金上校呢,讓他給我滾出來。”
這背著槍的年輕士兵只不過是一名下士,他顯然沒有讓庫瓦爾金“滾”出來的本事,當然,更沒有對一名安全委員會校官說“不”的勇氣。他緊緊的攥著自己的槍帶,卻把目光投向了即將走到身邊的趙小海——在他看來,趙小海顯然更好說話。
“我說老哥,你又想干什麼?”推了雅科夫一把,趙小海笑道,“現在這里怎麼說也是半個我的地盤了,你別總是來搗亂好不好?”
這一句話說完,他也不等雅科夫反應過來,便扭頭對下士說道︰“庫瓦爾金同志呢,他從師部回來了嗎?”
“回來了,趙先生,”下士急忙回答道,“今天您剛走不一會兒,庫瓦爾金同志就回來了,嗯,還有久加諾夫幾位同志,他們現在都在里面。啊,科查莫夫同志剛剛進去報告了,估計他們一會兒就會出來。”
趙小海點點頭,他猜科查莫夫肯定是在看到安全委員會的車之後,就跑進去報告了,估計這會兒里面那些將軍上校的又該鬧心了。
“走吧,咱們別在這兒等著了,一起進去吧。”扭頭看了看旁邊一臉不耐煩的雅科夫一眼,趙小海說道。
“進去干什麼?”雅科夫搖頭,他一把抓住趙小海的胳膊,拽著他就往車邊走,邊走邊說道,“我們在車上等。你不就是回來和你弟弟打聲招呼的嘛,一會兒說兩句話咱們就走,這種地方我的身份不合適過來。”
趙小海知道雅科夫為什麼這麼說,在甦聯,這安全委員會同軍隊之間的關系是很微妙的,因為歷史上那次大清洗的緣故,軍隊對這個權利龐大的機構,一向都是敬而遠之的,而自從衛國戰爭後期,己方的勢力退出軍隊之後,安全委員會也失去了對軍方事物的有效干預。雙方的關系說不上融洽,但是基本上也能井水不犯河水。趙小海在進入遠東之後,大肆勾結軍隊從事非法貿易,而觸角無處不在的安全委員會之所以沒能在第一時間就把他拿下,也正因為這個緣故。
“怎麼,你還有覺得不合適的時候?那今天派人來這里提我的時候,你怎麼不知道忌諱一下啊?”走到車門前,趙小海扶著車門,笑眯眯地說道。
“嘿嘿,這怎麼能相提並論呢,”雅科夫也不上車,他用胳膊肘杵著車頂,五根手指在那灰色的鐵皮上“砰砰砰”地敲打著,嘿嘿笑道,“再者說了,我的人在來的時候可沒說是抓人,而是請人,這軍需儲備庫又不是克里姆林宮,我來請兩個人回去犯什麼忌諱啊?”
“總是說不過你,”趙小海對雅科夫的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他把手一擺,轉而問道,“哎,我說老哥,這,咱們都到這了,晚上咱們也別到你那去了,我這庫房里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豐盛不豐盛的說不上,但是香檳紅酒雪茄煙、罐裝的山珍海味卻是一點都不缺。依我看啊,咱們……”
“呵,”不等趙小海把話說完,雅科夫就笑出聲來了,他說道,“我說老弟,你行啊你,難怪這些當兵的把你當成寶貝了,原來你這是不僅塞滿了他們的錢袋,還塞住了他們的嘴巴啊。”
“嘿嘿,小小的回饋而已,算不上什麼,算不上什麼。”趙小海腆著臉的打了個哈哈。
“嗯,這倒是,我看這樣吧,今天呢,你還是听我的,”雅科夫笑道,“看老哥我給你安排一個畢生難忘的節目,肯定讓你喜歡。至于說香檳紅酒雪茄煙,嗯,這些東西倒是不錯,過會兒老哥找人來拉點。現在市面上能夠拿到的這些消費品,是越來越貴了,前幾天我剛到哈巴羅夫斯克的時候,從私販手上買了兩根正宗的‘士巴達’,你猜什麼價?”
“應該不低于五千盧布吧?否則他們就沒利了。”趙小海嘿嘿一笑,漫不經心地說道。
“嘿,猜的真準,”雅科夫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啪啪地拍了兩下車頂,大聲說道,“一支五千八百盧布,比正常市面上的價格翻了四翻還多,我……”
雅科夫說到這里停了下來,他疑惑地盯著趙小海,對方那種強忍著笑的表情,讓他意識到了什麼。
“嘿嘿,老哥啊,你這安全委員會主席可是做得有些不稱職啊,”趙小海迎著雅科夫的目光,笑道,“如果你提前把調查做得充分一點,那你就不會吃這種啞巴虧了,現在遠東地面上買得到的煙草,不管是平常的卷煙,還是高中低檔的雪茄,基本上都是從兄弟我的手上流出去的。”
“哦?!”雅科夫的眼楮瞪得有點圓,他終于明白費里科諾維奇為什麼對眼前這個年輕人那麼忌憚了,說白了,這個年輕人不僅僅是在做半走私的貿易,也不僅僅是在勾結遠東的軍隊和政府官員,他這還是在悄無聲息的壟斷市場啊。一支“巴士達”精品雪茄,他趙小海怎麼說的——“應該不低于五千盧布吧。”這其中蘊含著什麼樣的信息?毫無疑問,這就說明在遠東的地面上,至少雪茄煙的價格是由他趙小海來訂的,他說不低于五千,那就不低于五千,你可以覺得貴,可以不買,但是你在遠東絕對找不到更便宜的。
雅科夫不懂的經商之道,但是他卻懂得為官之道,在他看來,為官就要有霸氣,而這種霸氣就是表現在臉上的,嗯,俗稱的威嚴就是這麼回事了。他看趙小海,怎麼看都覺得這個年輕人其貌不揚,普普通通,那種所謂的威嚴根本不可能他那張臉上找到。可是從經商上看,雅科夫覺得這個為妹妹所看重的中國人,絕對做得很霸氣,甚至可以說是霸道,他在不動聲色之間,就悄無聲息的壟斷了遠東市場的貿易,這其中蘊含了多少的利潤?雅科夫不知道,他現在也懶得去調查,他只知道一點,那就是以後每月上百萬的額外收入有保證了。
“什麼也別說了!”用力一揮手,雅科夫收回雜念,斬釘截鐵地說道,“回頭……不,明天,明天我來看看你的倉庫里到底存了些什麼,有我需要的絕對不會跟你客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