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在藍星時也常被稱為彼岸花或曼珠沙華,傳說是開在冥界的花,服之可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結果來到了大千世界它也還是與“死”相伴。
在靈院藏經閣中所收藏的《藥典》中,明確寫了此花微苦微澀,但辛辣無比,非常人之能忍受。又因只存在于尸骸旁,又被人稱為尸引花,有強烈的毒性,一株年份在萬年以上的朱紅石蕊甚至可毒殺地至尊強者。
“怎麼了?”見謝澈久久不曾回答,葉麟也是連忙發聲。他害怕謝澈會和先前那樣失去聯系,然後又不知從哪出來一個假貨謝澈。
“這朵花本來沒有的,但這一次突然在你們肉身旁生長出來,並出現在你們的幻境中,這實在詭異。總之這朵花不要觸踫就是了。”
他的語氣很是不善,另外兩人也明確感受到謝澈語氣中的不容質疑,葉麟也是不再好奇心的詢問了,就連作妖的孟東也乖乖沉默。
“適才你們去外面尋找,可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良久,謝澈才又問道。
葉麟道︰“我對此地不甚了解,但來時的路卻是熟記于心——那里到是一切正常。”
“是嗎?”謝澈隨意的應道。
“我也沒有什麼發現。”孟東神情有些落寞,“如果我是肉身才此,我的靈蟲們一定能有發現,但很可惜。”
“是比較可惜。”謝澈暗自心道。
“這麼說它對于我們而言就是完美無缺了無破綻了?”孟東甕聲甕氣道。
“不!”葉麟持反對意見,“不是它完美無缺,只是以我們的見識與境界認不出來罷了。”
是啊,他說的的確沒錯。有句話是這樣寫道︰你不修習見我如井蛙坐井觀天,你若修習見我如一粒蜉蝣見青天。
不是沒有破綻,而是你看不見注意不到罷了。
“管他是否高明,破綻是否清晰明了,我只知曉我們如果不破開這幻境,精神就只能一直被困于此了。”
“難不成你還準備讓自己在這幻境中慢慢積累、增長見識嗎?”孟東突然譏諷起來,而葉麟竟一時無言。
這讓謝澈倍感驚奇,一向毒舌的葉麟竟然還有被人懟到啞口無言的時候。
雖然他很想停下來看戲,但現實已在警告他,再不加緊的話,這兩性命危矣。
“你們看見的那朵花色朱紅,花瓣如鉤,睫直如劍的漂亮花兒,現如今正在你們倆的肉身邊生長。”
“那是死人花,藥典上記載了它的別名︰尸引花。”
話音落,久久無聲。
“我們不是在幻境嗎?”看得出來孟東很緊張,謝澈甚至听見了他的牙齒在口腔中相互踫撞的聲音。
“對啊,你們的精神被困幻境中,肉體血氣與精氣卻在急速消亡。”
謝澈根本沒打算隱瞞這個事實,“我已讓那三只小鬼為你們的肉身護持,但濃濃的死氣仍是從中飄溢而出。我們只能阻緩,不能遏制。”
“不能遏制?也就是說......”
“你們如果沒在四天之內出來,真的會死。”謝澈估摸了一下,道︰“葉麟煉體造詣頗豐,或能堅持十天甚至十三天。”
“我還有四天可活嗎?”孟東蒼白到已無血色的臉僵硬的像是凝固的堅冰,又硬又冷。
謝澈默然,事實的確是如此。
當初看《藥典》時他還疑惑為何朱紅石蕊只會生長在尸骸旁,如今切切實實的看見了他才徹底明白。
朱紅石蕊的生長需要死氣,而死氣只會誕生在緩緩喪失生機的軀體旁,現如今葉麟和孟東的肉體就是在慢慢死去。
而且謝澈還看見死氣的誕生,看見他們肉身血氣與精氣的去處,氣海中盤坐的神魄。
本該是晶瑩剔透,如玉如冰如晶般惹人喜愛的神魄小人,此刻卻是暗沉無光,像是被掩埋在地下幾千年,被泥土、水汽、小生物腐蝕掉了一身的珠光寶氣、蠶食了全身的血肉,變得干癟、削瘦、丑陋。
“你有辦法沒?”葉麟突然問道。
助你們脫困的嗎?謝澈哀哀的嘆道︰“沒有。”
“既如此那我們何不試一試?”
就當謝澈以為他會說出喪氣話時,葉麟卻是結結實實的扇了他一巴掌︰“不作為就是死,那我何不放手一搏!”
“你想做什麼!”
謝澈不明葉麟指的“搏”到底是什麼,但內心的不安感還是在催促他勸阻他們瘋狂的舉動。
“你說過這朵花本來沒有的,而在我的記憶中這朵花也的確沒有出現在我們來的路上,但它卻同時出現在了現實和幻境中,其中最為關鍵的是我和孟東都不曾見過這朱紅石蕊,無論是在現實還是在書中。”
突然閃過一線靈光,謝澈驀然驚醒,“是這麼個理,但......”
他想勸勸葉麟冷靜些,他們還有三天多的時間,不必如此急躁。
但葉麟似乎已經看見了謝澈緊張的神情,勸道︰“你別勸我了,我意已絕。”
“我也是。”孟東道。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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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可是了,猶豫就會敗北,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葉麟很堅決,連帶著孟東也跟著他的步伐走了。
可這畢竟是賭命啊!謝澈還想再勸勸,但正如河中之水一樣,開始就停不下來了,只能一股勁的向前奔去,無論終點是汪洋還是湖泊。
“你們小心點。”
“與其叮囑我們小心,不如為我們祈禱!”孟東擠兌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他又多了些中氣。
“那......馬到成功。”
“是一飛沖天!”
“好吧,那......”
“呃!”
痛苦的哀嚎聲掩蓋了一切,那是葉麟的聲音。
全身痙攣、抽搐、顫抖,不知名的液體自身體各個位置流出,分不清是汗液還是什麼,只是讓人看見了布滿紫色斑點的皮膚被一層暗紅色的血痂覆蓋,被不知名的黑色物質遮蔽。
“你們要活下來呀。”
不忍見到自己的好友如此慘狀,謝澈只得讓自己離開。
他們的肉身有許青他們三人看護,當是無虞,而自己也正好散散心。
“希望你們拿回來的是摩托。”
日月倒轉,一晃已過去兩天,可仍未能見到兩人的甦醒,謝澈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幾番斗折下,最終狠心一瞧,卻見他們周身的死氣仍未消散,甚至有種愈演愈烈的跡象。
“失敗了嗎?”他慢慢低下頭,想要讓他們的尸身離開自己的視線,但他忘了他的眼楮是何等神異,就連閉眼都無法阻止。
人就在自己眼前逝去。
他在心中反復告知自己不要多想,但現實不會說謊。
葉麟可是他遇見的最像主角的人,標準的清秀長相,一身的奇遇和背負著如山的仇恨,如若不是如雷貫耳的炎帝武祖大名,謝澈一定心悅誠服的抱大腿。
腦海中不斷翻涌的是與他朝夕相處的時光,有爭吵也有和諧,有相互埋怨也有扶持。“不,我應該再試試。”
再試試。
.........
“恭喜你們搏對了,幸運的破陣而出。”
兩人剛剛轉醒,就看見了謝澈拱手而來。
“怎麼感覺你似乎並不樂意見到我們啊?”孟東開口就是充滿火藥味。
“這不是擔心嘛!”謝澈也大大方方的承認。
“哼!”
葉麟看著依舊不和但劍拔弩張之氣減弱了許多的兩人,也是安心了不少。
“我記得曾有三只小鬼陷害于我,才置我于那般境地,如今小鬼焉在?”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孟東瞬間變得凌厲起來。
“他們已被我清算,如今早已被野獸分食。”謝澈淡淡道。
听到這話時,與安心的孟東不同,葉麟全身瞬間緊繃了起來。
沒等另外兩人做出反應,葉麟一把扯下謝澈的白綾。
一雙淡紫色的眼眸就這樣毫無阻礙的暴露出來。
心中頓時明了,眼前之人不是他熟悉的謝澈,或許他仍在幻境中。
“你這是......”孟東還在愣神,但葉麟已經提刀砍去。
鐺!
明明抵住了頭顱,可這一刀卻如同砍在了金鐵之上。
“我們仍在幻境中!”葉麟大吼,“我們看見了他眼楮兩次,竟是一模一樣!”
孟東也隨之醒悟。
他後知後覺,明明此前沒有一人見過謝澈的眼楮,可如今卻是讓他們兩度見到同一雙眼楮,的確太過巧合。
“金虎嘯天!”
雙掌不斷變化,隨著手印結成,一只威風凜凜的金毛大虎猙獰撲出。
“吼!”
虎嘯不斷,竟是有一種莫名的威嚴與肅殺。
被看穿的紫眼謝澈幾度逃竄,但顯然猛虎的撲殺更強更迅猛。
看著身下只剩半口氣的紫眼謝澈,孟東抬眼問道︰“他們怎麼處置?”
他非靈陣師,如今既已確認自己仍處于幻境中,還當多多依靠葉麟的幫助。
“殺了吧,他對于破陣並無用處。”葉麟看了一眼,淡淡道,“這一次困住我們的幻境太稚嫩,破綻顯而易見,我一人就可以搞定。”
聞言孟東咧開爽朗的笑容,“那就全交給你了。”
結果自是毫無懸念的,葉麟僅僅是在半刻鐘後就搞定了。
伴隨著一陣天地破碎、寂寥無音的短暫時光後,漆黑的夜空降臨了。
“終于等到你們出來了。”
熟悉的聲音在他們剛剛露頭時就飄了出來,那是謝澈在笑著迎接他們。
他直直的站在近前,將兩人徹底擋住,不讓他們看清背後的東西。
兩人不語,只是齊刷刷地盯著謝澈那眼部的白綾。
白綾上有幾處破洞,在破洞旁還有一圈焦黃色的紋路,那似乎是火燒之後的痕跡。
見此兩人同時松了口氣。
相對視一眼,卻發覺對方也做著和自己一樣的動作,心中莫名釋然了不少。
“你說說你,眼楮沒有問題為何還要遮攔?大大方方顯露才是真呀!”葉麟率先出擊。
他快步上前摟過謝澈的肩膀,一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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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葉麟說的在理。”孟東也跟了上來,在一旁隨聲附和。
他們二人一左一右的將謝澈夾在中間,並開始著手摘下白綾,兩雙虎視眈眈的眼楮死死的盯著因暴力而被強行摘除白綾的謝澈。
一雙淡褐色的眼眸中摻雜著些斑斑點點,雖不至于丑陋,但也絕不是能讓人生出好感的那一類。
這副模樣似乎與他們所了解的天生目盲之人相差無幾。
一瞬間兩人似乎明白了謝澈為何要遮掩雙目了。
“快放開我!”被兩人鉗制住的謝澈一臉的不情願,但兩人明顯用了全力,令他無法動彈。
“別掙扎了,好好接受你的命運吧。”雖然與想象中的不一致,但孟東仍是擠出了笑。
在他看來這似乎是一個擠兌謝澈、看對方出丑的大好機會,他一點也不想錯過。
“我們被困幻境,在里面擔驚受怕,而你在外面吃著大魚大肉,還不許我們報復?”
謝澈身軀一震,“你......瞎說什麼呢!”
“雖然你成功的擋住了不少,但是別忘了,這空中可是到處都洋溢著你那香料的味道。”
“是嘛,哈哈!”謝澈臉上的尷尬濃郁的快要化為實質。
葉麟倒沒有和孟東一道,而是另擇一問︰“你口中的三只小鬼就長那樣?”
說著他指著圍在火堆旁的三只精怪。
謝澈聳聳肩,“這不顯而易見嗎?”
“也是,它們都光明正大的坐在這里了。”
葉麟點點頭,像是附和謝澈剛剛的話,“只是我很難想象是這紅毛狐狸、綠皮青蛙、黑羽烏鴉給我使 子。”
“既已生出靈智,又有何不可?”
“也對。”孟東也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嘖嘖。”
見到謝澈一點也不掩飾,葉麟連連咋舌幾聲,“你以前至少還藏著掖著,總是無意間讓別人誤會你是目盲,但如今你早已放開手腳,如今又有幾人相信你是真的目盲呢?”
孟東也跟著附和道︰“所以說呀別藏了,你坦坦蕩蕩正大光明,又有誰能置喙?”
反抗無果,被迫裸眼的謝澈最終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別捉弄我了,你們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如今我們應當盡快離去才是。”
兩人瞬間了然,他們在此地浪費了許久,也的確該趕趕進度了。
只是不知為何葉麟心中一直有點不適。
“你們倆沒事真是太好了。”
三人和和氣氣的行進著,卻是在瞬間僵住了。
是熟悉的聲音,但不是身邊的人發出的。
“誰?誰在那!”孟東當即昂首喝道。
“除了我還能是誰,你們身邊的假貨嗎?”謝澈那帶著笑意的嗓音緩緩傳來。
唰!
眨眼間陰影閃爍,葉麟與孟東一左一右的跳開。
“什麼時候……”孟東一臉不可置信,他分明听到謝澈的聲音如之前一般來自四面八方,但是他也確信自己從葉麟破陣後就沒遇見其他。
除非……
葉麟面色陰冷,嚴肅無比,“我們遇見了套中套。”
“其實你們不必如此緊張,我看這里的幻境並沒有危險,它仍舊只是困住你們罷了。”
“這麼單純嗎?”孟東驚訝道。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幻境被一層層破開,他的智力與精神一樣被逐步解封,如今已能迅速理解。
“可能吧。”謝澈道,“其實我挺開心的,畢竟外面已經過去了五天,而你們仍舊未能醒來,起初我還擔心你們是不是遭受了意外,但如今看來是我多想了。”
“其實在你來之前我們真的可能落入了險境。”孟東心有余悸,看著突然沉默的盲人謝澈,眼眸顫了顫。
“這麼看來我還救了你們一命。”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笑話,如果不是……”
“話說之前你不是說我還有三四天可活,為何剛剛又說五天過去了?”
“自然是因為之前對你們起了歹念的三只小鬼了。”
“這樣啊!”
孟東還想詢問更多,之前的遭遇讓他不得不盤問更多,他希望在一問一答間判斷自己是否還處在幻境中。
可是事實證明人間之事很難遂人願。
“妙啊,妙啊!”
一直未曾出聲都葉麟突然狂笑起來,其聲嘁嘁啞啞,若不是還能看見他不算癲狂的神情,不然謝澈一定會認為他入了魔。
“將靈印放置在天幕之上,以星辰斗轉掩蓋靈陣之演變,真是夸張的想法,而偏偏又做到了!”
“妙啊,實在是妙不可言!”他目光灼灼,散發出灼熱的光芒,那像是在黑夜里迷途的人見到了一絲來自黎明的曙光,激動而顫抖,瘋狂而又猛烈。
的確,如果帶入葉麟倒也能理解。葉麟可是他們三人,或者說五人任務小隊中唯一的靈陣師,可以說任務途中遇見的一切靈陣都應交于他,這是他的職責所在,也是對他能力的認可。
但是遇見的第一座靈陣就將他們困住了,而他偏偏看不出任何的破綻,找不到靈印,看不見陣眼……
“委屈你了。”
謝澈知道這一切不怪葉麟,但是看著如今幾近瘋癲的葉麟他也說不出任何話了。
“至少這座困住我們的幻陣真的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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