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星槎的艙室內,三只冰裂紋茶盞冒著裊裊熱氣。茶湯表面浮著三顆雲霧茶珠,托著半輪殘月狀的竹葉——正是當年約定的"三星伴月"。
慕洛筠指尖輕撫茶盞邊緣,冰玉手環泛起微光。她望著茶湯中自己的倒影,恍惚間仿佛又看見那個扎著馬尾的小姑娘,正在茶荷里擺弄“笑臉”形狀。
"這茶......真能帶我們回到過去?"玉曉熙的聲音有些發顫。
陌長安的黑曜手串自動排列成星軌,十八顆珠子在空中拼出"溯魂"二字。"南柯一夢,溯魂歸真。"他的目光落在茶盞上,"社長既然留下這個線索......必然有他的深意。"
"喝吧。"慕洛筠深吸一口氣,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三人對視一眼,同時端起茶盞。茶湯入喉的剎那,一股清冽如泉的涼意自喉間滑落,隨即化作灼熱的星火,燒得五髒六腑都滾燙起來。眼前的景象如水波般扭曲,三人同時墜入一片璀璨星河......
玉曉熙花熙)睜開眼楮,發現自己站在靖王府的後院。陽光透過海棠樹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低頭,看見自己穿著鵝黃色的襦裙,手里握著一把精致的金錯刀。
"我這是......"她還在恍惚間,卻听見一個清脆的童音從自己口中傳出︰"這株海棠長得太亂了,得修一修!"
她猛然意識到,自己正附在幼年的花熙身上。
"熙熙小郡主又偷溜出書房了?"溫潤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轉身看見少年時的雲夢澤。一襲月白雲衫的公子抱著幾卷星圖,眉目如畫,唇角含笑。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落在他身上,像是給他鍍了一層柔光。
"這株海棠似有靈蘊,你這樣修剪她可能會痛哦!"少年走近,伸手輕輕撫過海棠的枝葉,"而且,若是讓王爺知道你又偷拿他的金錯刀......"
"哎呀,世子表哥你少管我!"花熙做了個鬼臉,揮舞著金錯刀,"我只是溜出書房,還乖乖呆在家里呢,伴讀小各小可這會兒估計又去解璇璣鎖啦!"
刀尖隨著她的動作劃過指尖,一滴血珠悄然滴落,正巧落在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上。花苞微微顫動,竟將那滴血珠盡數吸收。
玉曉熙現世)想要驚呼,卻發不出聲音。她看見夢境中雲表哥的眼神突然變了,他伸手握住花熙的手腕︰"熙熙,你看......"
那朵吸收了血珠的花苞突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在兩人驚愕的目光中,花苞越開越大,最後化作一個襁褓大小的光團。光團中隱約可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著,像是沉睡的嬰兒。
"海棠化形?!"少年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
現實中的玉曉熙想去觸踫那個光團,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她驀然明白——這就是阿蕤的誕生。
慕洛筠的視角突然轉入璇璣閣。
閣內陳設古樸,四壁懸掛著星圖,中央案幾上的水晶盒中鎖著一卷竹簡。
兩個總角小兒鬼鬼祟祟地趴在案幾旁,正是年幼的她水各)與陌長安水可)。
兩小孩終于費勁地解開了璇璣鎖,興奮地湊近那卷星官手記。
"水各、水可......什麼破名字!"小水各撅著嘴,氣鼓鼓地抓起案上的魁星筆,"我要改成"水木"和"水墨"!"
小水可摸摸鼻子,輕聲吐槽"這名字也沒好听多少呀……
小丫頭蘸了墨,在竹簡上歪歪扭扭地寫下新名字。墨跡未干,她又突發奇想︰"再把雲哥哥的聰明分一些過來,讓他變笨一點點,就給他改名為竹本吧,嘿嘿嘿......"
筆尖隨著她的嬉笑在竹簡上亂劃,墨汁暈染了後半卷星軌圖。兩個小孩還沒意識到闖了禍,就听見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糟了!是閣主!"小水可嚇得臉色發白。
璇璣閣主雲雁回匆匆趕來,素來溫和的面容此刻滿是焦急。她剛要責備,目光卻落在被污損的星圖上,突然愣住。
被墨跡掩蓋的,正是北斗七星後裔的命軌圖——那些本應被七殺星追蹤的命運線,此刻全都模糊不清。
"天意......"雲雁回的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她突然蹲下身,將兩個嚇呆的小孩緊緊摟在懷里,"就這樣吧,從此你們只是普通孩子。"
慕洛筠現世)看見雲雁回眼中閃過的淚光,恍然明白——這場孩童的惡作劇,居然陰差陽錯地隱藏了他們的命軌。
陌長安的夢境驟然轉入血火交織的皇城。夜色如墨,卻掩不住沖天的火光。
金鑾殿上,新登基的女皇一襲玄色龍袍,手中握著陽虎符。她的面前,南斗星官——第一任璇璣閣主,被鐵鏈鎖住,跪伏在地。
"既然你執掌南斗,"女皇的聲音冰冷刺骨,"便用這副軀殼為朕引七殺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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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中的陽虎符猛然刺入南斗星官的心口。鮮血噴涌而出,陽虎符卻像活物一般,貪婪地吸收著那些血液,符上的紋路逐漸變成暗紅色。
暗處,雲雁回含淚結印。她的指尖劃過北斗七星的軌跡,聲音顫抖卻堅定︰"北斗听令,封星入鑒!"
在她身後,瓊英公主抱著一個熟睡的女嬰。她撫過女嬰的小手腕,一朵海棠花胎記若隱若現。
陌長安現世)想要上前,卻見雲雁回突然轉頭,目光如電,直直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記住今日所見......"
三人的夢境意識突然融合,共同目睹最後的星隕慘變——
海棠郡上空,被強行引動的南斗七殺星力撕開天幕。漆黑的夜空裂開一道猙獰的傷口,無數燃燒的流星如雨般墜落。
少年雲夢澤抱著年幼的花熙在古道上狂奔,懷中的小女孩哭喊著要父王,他卻只能將她摟得更緊。前方,璇璣閣在流星火雨中崩塌,瓦礫飛濺。
"帶孩子們走!"雲雁回從廢墟中奔出來。她將璇璣玉衡拋給雲夢澤,染血的手指在他額頭畫下一道星紋,轉身又沖向陣眼。
風中只傳來北斗星官們破碎的囑咐——"九曜紫微存,海棠依舊在......等你們歸來......"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碧心鑒迸發刺目光芒。阿蕤海棠精靈)的身影在光中逐漸凝實飄向虛空,而整個鏡花國正在沉入歸墟......
三人看見少年雲夢澤抱著花熙,帶著一群孩童登上雲舟。在他們身後,鏡花國的土地一塊塊崩塌,落入無盡的黑暗。
最後一刻,雲雁回的聲音穿越時空,清晰地傳入三人耳中︰"三百年後......九曜歸位......紫微還朝......"
"砰!"三只茶盞同時炸裂。
慕洛筠猛地驚醒,臉上滿是淚痕。她顫抖著摸向冰玉手環——內側不知何時多了一行小字︰"星軌可改,初心不渝。"
陌長安的黑曜珠懸浮在空中,十八顆珠子正在重組,拼出一幅完整的鏡花國地圖。每一處山川河流都清晰可見,十二個光點標記著青銅柱的位置。
玉曉熙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掌心,那里浮現出一枚小小的星璽虛影。星璽上刻著四個古樸的文字︰"紫微還朝"。
艙門外,阿蕤腕間的海棠印突然發燙。碧心鑒自動展開,鏡面如水波蕩漾,映出雲夢澤最後的身影。他的嘴唇開合,聲音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九曜歸位......紫微還朝......南柯一夢......海棠依舊......"
慕洛筠擦去眼淚,將茶盞的碎片一一拾起。碎片上的殘茶已經干涸,但那三顆茶珠和半輪月牙的痕跡依然清晰。
"我們回去重建家園。"她輕聲說。
窗外,東曦既駕,第一縷陽光刺破雲海,照在星槎的甲板上。那光芒溫暖而堅定,像是跨越三百年的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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