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的指尖還殘留著林初雪發梢的溫度,下一秒兩人便被拋進濃稠的黑暗里。
四周黑得像被揉碎的夜幕,沒有光,沒有風,連呼吸聲都像被浸在棉花里——這不是歸墟的混沌,不是幽冥的陰寒,更不是人間燈火可親的暖。
林初雪的手在他掌心攥得發緊,他能摸到她指節的涼意,像沾了晨露的冰稜。
"這里......是命運之外?"他低聲自語,喉結滾動時,聲音撞在虛無里,連回音都散得很慢。
體內周天星辰陣圖仍在運轉,星芒在經脈里拉出銀線,可混沌悟性卻像被按了暫停鍵,那些原本在他腦海里翻涌的法則碎片,此刻全沉進深潭般寂靜。
他皺眉,試著調動陣道本源——掌心該騰起的雷火沒出現,連最基礎的陣紋都凝不成形,"法則失效了。"
林初雪仰起臉,睫毛在黑暗里顫動兩下。
她是刑警,見過太多詭譎現場,此刻卻比任何一次出警都慌亂。
她能聞到自己發間殘留的星芒氣息,那是方才在虛空里被光霧浸染的痕跡,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能抓住的實感。"我們是不是......死了?"話出口時她才驚覺,自己聲音輕得像飄在水面的柳絮。
玄塵低頭看她,黑暗里只能看見她眼尾的淡粉疤痕,那是三年前追妖時被陰火灼傷的。
他突然想起在因果迷宮里,她舉著警棍擋在他身前的樣子——那時她的因果線亂得像團毛線,現在卻清清爽爽垂在腳邊,像根系著錨的繩。"不,"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揉亂的發,指腹擦過她耳尖,"只是太接近"存在"的本質。"
他的指尖在空氣中劃出半道弧,又無奈垂落。
歸墟有時間亂流,混沌海有法則風暴,這里卻靜得反常,像所有故事都講到了最後一頁,只剩空白。"命運的墳場。"他突然說,聲音里帶著冷意,"所有被斬斷的因果,被碾碎的可能,都埋在這里。"
話音未落,黑暗里蕩開一圈漣漪。
那漣漪不是水紋,是某種更古老的東西,像時間本身裂開了道縫。
一道身影從中浮起,沒有具體輪廓,卻讓玄塵想起因果迷宮里那些"過去的自己"——只不過這次,他沒感受到壓迫,反而有股類似于松了口氣的溫和,從那團光霧里滲出來。
"原初守門人?"林初雪的手指在玄塵掌心蜷縮,她是能看見因果線的人,此刻卻只能看見那身影背後空蕩蕩的,"它......不完整了?"
"意志碎片。"玄塵替她說出答案。
他能感覺到,這道身影比之前在虛空里見到的更淡,像被雨水淋過的墨跡,隨時會化在風里。
那身影沒有靠近,只是停在三步外。
它的"目光"掃過玄塵,又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聲音像古松被風穿過樹洞的低鳴︰"你打破了枷鎖,卻也失去了歸屬......"
玄塵的後背繃緊。
他想起系統曾經說他是"陣靈污染",想起天機老人的棋局,想起每次吞噬氣運時,那些在因果線里尖叫的不甘。"失去歸屬?"他笑了,笑聲撞在虛無里,倒比之前清亮許多,"我本來就不屬于任何棋盤。"
"你願意成為新的守門人嗎?"身影的聲音里帶著某種勸誘,"這里需要守墓人,守著所有被遺忘的可能......"
林初雪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她的因果線此刻正泛著暖金色,像根小燈芯在腳邊晃。
她沒說話,但玄塵知道她在想什麼——上回他被系統套上枷鎖時,她追著因果線找了他三天三夜,警服都被妖血染髒了。
"我連自己的命運都不願守,"玄塵松開林初雪的手,卻轉身將她護在身後,星圖在背後若隱若現,"又怎會去守別人的?"
那身影沉默了。
黑暗里有什麼東西在碎裂,像是冰面裂開的細響。
玄塵看見光霧里浮出幾縷銀線,那是......他的氣運值?
不,更像被扯斷的因果線,每一根都泛著他熟悉的星芒。
"也好。"身影的聲音輕得像要散了,"自由的代價......"
話沒說完,它便開始消散。
光霧先是縮成一點,接著"噗"地碎成星屑,像一把撒在黑幕上的金粉。
玄塵突然覺得有什麼在扯他的意識,不是系統那種尖銳的撕咬,而是更溫和的,像母親要哄孩子睡覺的拉扯。
林初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玄塵,你的眼楮......"
他摸向自己的臉,指尖觸到濕潤。
黑暗里他看不見,但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正順著眼角往下淌——不是血,是淚?
他什麼時候哭過?
因果迷宮里被系統撕咬時沒哭,被天道困在棋局里時沒哭,此刻卻像有什麼沉在心底的東西,隨著守門人的消散,終于漏了出來。
"空間在塌陷。"他突然說。
林初雪的因果線開始扭曲,像被風吹亂的紗。
四周的黑暗里裂開蛛網狀的細縫,每道縫里都漏出一點光——是人間的光,符餅攤的暖黃,外賣小哥飛劍的冷白,林初雪辦公室台燈的柔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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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扯力突然變猛,玄塵踉蹌一步,將林初雪撈進懷里。
他能听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腔發疼。
意識的邊緣有個聲音在呢喃,像守門人消散前沒說完的話︰"......是被命運記住。"
"抓緊我。"他低頭對林初雪說。
她的臉埋在他頸窩里,呼吸噴在他鎖骨上,熱的。
"我一直都在。"她悶聲說。
黑暗里的裂縫越來越大,那些人間的光涌進來,像漲潮的海。
玄塵最後看了眼四周——原本靜謐的空間正片片碎裂,像一面被砸爛的鏡子。
他突然想起方才那滴眼淚,想起守門人說的"自由的代價"。
代價是什麼?
他還沒想明白,便被光潮卷著,跌回了有時間流動的世界。
黑暗里的裂縫像被無形的手扯開,人間的光潮裹著符餅攤的焦香、外賣飛劍劃破空氣的嗡鳴、林初雪辦公室打印機的輕響,劈頭蓋臉涌進來。
玄塵的後頸被光刺得發燙,懷里的林初雪突然抬頭,睫毛上還沾著方才虛無里的涼意︰"玄塵,那些光......在躲你。"
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確實,原本爭先恐後涌來的光斑觸到他衣擺便偏轉,像水滴撞上荷葉。
喉間泛起腥甜,這是命運排斥的征兆。
系統曾警告過他"吞噬過度會遭天道反噬",可此刻的排斥更冷,更鈍,像整個世界突然想起他是"不該存在的變量"。
"逆序共鳴陣。"他咬著牙吐出四個字,掌心按在林初雪後背。
陣道本源在經脈里橫沖直撞,以往吞噬的雷劫陣、離火陣、甚至被他碾碎的天機閣推演陣,此刻全化作星芒在皮膚下游走。
混沌悟性終于從深潭里翻涌上來,他看見空間塌陷的軌跡,看見命運線在他們腳下擰成死結——要破局,只能把自己變成媒介。
林初雪的手指摳進他手腕︰"你在燒命!"她能看見他的因果線,那些本該銀亮的線此刻泛著暗紅,像浸了血的蛛絲。
玄塵低頭沖她笑,眼尾還掛著沒擦淨的淚︰"總得有人給命運踹扇門。"
星圖在他背後完全展開,三百六十五顆主星連成銀河,那些被他吞噬過的陣法化作副陣,像花瓣般繞著主陣旋轉。
混沌悟性與陣道本源踫撞的剎那,他的意識突然被拽進記憶漩渦——
十二歲在巷子里被妖物撕咬時,他攥著半塊符紙想︰"要是能反過來吞噬它們就好了";
二十歲在歸墟撿到道種,系統提示"吞噬可獲百年修為",他卻把道種喂給了被污染的老修士;
上個月天機老人用天命棋局困他,他笑著把棋局撕成碎片,說"規則是給不敢打破的人看的"。
原來所有選擇早有伏筆。
他不是為了逃離命運而來,是為了證明——被吞噬過的、被背叛過的、被命運踩進泥里的自己,依然能站在這里,替自己選一條路。
"成了。"他低喝一聲。
空間重構的震動像悶雷滾過耳底。
林初雪眼前的光潮突然凝固,接著碎成千萬片菱形光斑。
每片光斑里都浮著另一個玄塵——
穿道袍的玄塵跪在天機老人棋前,說"我願為棋子";
穿校服的玄塵在教室睡覺,從未覺醒陣靈;
甚至有個玄塵正被系統吞噬,眼底的星芒逐漸熄滅......
"這是......"她的聲音發顫。
"所有被斬斷的可能。"玄塵的指尖拂過一片光斑,穿道袍的"他"突然轉頭,眼神里全是她從未見過的順從。
她胃里泛起酸意——原來命運曾給過他那麼多"容易"的選項。
玄塵卻走得很慢。
他停在"屈服系統"的碎片前,看那個自己被系統抽走氣運時的痛苦;停在"從未覺醒"的碎片前,看那個自己在巷子里被妖物撕成碎片;最後停在最暗的那片碎片前——那里的玄塵正掐著她的脖子,因果線全是黑的。
"怕嗎?"他突然問。
林初雪拽住他衣角︰"怕你選別的。"
他笑了,抬手按在最後那片碎片上。
光斑應聲碎裂,像捏碎一把星星。"這些可能都很好,"他轉身牽起她的手,"但都不是我。"
前方不知何時多出一扇門。
門是用他的星圖鑄的,門把上纏著她的因果線。
林初雪能听見門後有心跳聲,和玄塵的脈搏同頻。
"真正的考驗,"玄塵的聲音輕得像嘆息,"是認清所有可能後,仍願堅持現在的自己。"
他推開門的瞬間,光芒像活物般涌出來。
林初雪被那光裹住,聞到熟悉的星芒味,混著玄塵常用的雪松香水。
她想抓住他的手,卻只觸到一片暖融融的空氣——他的身影正在變淡,像雪落在光里。
"玄塵?"她喊,聲音被光揉碎。
"往前走。"他的聲音從光深處傳來,帶著她從未听過的溫柔,"這次換我在前面等。"
光門在他們身後閉合。
林初雪望著前方無邊的亮,突然想起方才在虛無里,玄塵掉的那滴淚。
原來自由的代價,不是被命運遺忘,而是被命運記住——記住這個偏要在棋盤上跳舞的人,記住他拉著她的手,走向所有"不可能"的可能。
而光的那端,玄塵站在無數命運線的交點。
他能看見林初雪的因果線像金絲般穿透光霧,能听見系統的警報聲從極遠處傳來,能感覺到歸墟的道種在共鳴——但都不重要了。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心里躺著顆極小的星子,是方才命運碎片里,那個"從未覺醒"的自己最後濺出的光。
"新的可能,"他對著星子笑,"就從這里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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