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是被腕間的灼痛驚醒的。
意識回籠的剎那,消毒水混著舊書紙的氣味先涌進鼻腔,緊接著是後頸皮膚下細微的嗡鳴——像極了歸墟深處那些道種甦醒前的震顫。
他猛地睜開眼,入目是林初雪蒼白的臉,對方的睫毛還掛著未干的淚,正垂著眸盯著他,眼底紅血絲像蛛網般爬滿眼白。
"醒了?"林初雪的聲音啞得厲害,指尖無意識地揪住他衣襟,力道大得幾乎要扯斷線頭。
玄塵這才發現自己正半躺在她懷里,她的膝蓋被壓得泛白,卻還在微微發抖,像片被暴雨打濕的柳葉。
他動了動手腕,那灼痛立刻順著血管竄到指尖。
低頭望去,腕間那道契約印記正泛著暗紅,紋路里流轉的光色像極了幽冥血海的倒影。
虛影最後那句話突然在耳邊炸響——"你才是歸墟的鑰匙"。
他喉結動了動,喉間泛起腥甜,是之前強行撕裂空間時震傷的內腑在作痛。
"剛才..."林初雪的手指輕輕撫過他額角的冷汗,聲音發顫,"因果錨釘突然失效了。
我追著你的氣運軌跡跑到郊區,你倒在荒地里,渾身都是陣紋灼燒的痕跡..."她突然頓住,指甲掐進掌心,"你說過那印記只是暫時的,說過能控制住。"
玄塵沒接話。
他能感覺到印記在皮膚下緩慢蠕動,每動一下,就有一絲不屬于他的意識往識海里鑽——像條滑膩的蛇,正試圖撬開他用星辰陣圖築成的防線。
記憶里那面青銅鏡的影子又浮出來,鏡中"他"的眼楮泛著和印記一樣的幽綠,說︰"你本就該屬于這里。"
"它在侵蝕我。"他突然開口,聲音低得像嘆息。
林初雪的手指猛地收緊,他能看見她睫毛劇烈顫動,眼淚又要掉下來。
玄塵伸手覆住她手背,觸感是驚人的涼,"不是暫時的,之前我錯估了。
那虛影說的契約...可能比我想的更難纏。"
林初雪的呼吸陡然一滯。
她望著他腕間跳動的紅痕,突然拽過他的手,掌心按在印記上。
玄塵一愣,混沌之力在兩人交觸處翻涌,卻見她掌心浮起淡金色的因果線,正順著他的血管往印記里鑽——那是她的因果律視覺在主動探入。
"疼嗎?"她咬著唇,額角滲出細汗,"我看到...這印記里纏著好多亂麻似的因果線,有你的,有我的,還有..."她突然倒抽一口冷氣,瞳孔微微收縮,"還有歸墟的氣息。"
玄塵的心髒重重一跳。
他早該想到的——那虛影來自歸墟,契約又怎會干淨?
他抽回手,從儲物戒里摸出枚暗紫色符文。
符文表面刻著逆序的星軌,是他在暗域用半塊星辰陣圖殘片換的,當時那攤主說能"逆轉因果糾纏"。
"我需要壓制它。"他將符文按在印記上,混沌之力順著指尖注入,"這是逆序符文,可能能打亂它的侵蝕節奏。"
林初雪立刻按住他手背︰"你確定?
上次用逆序陣差點燒了半座天機閣。"
玄塵扯了扯嘴角,指腹摩挲著符文邊緣的刻痕︰"不確定,但總比等死強。"
話音未落,腕間突然爆發出劇痛。
印記的紅光瞬間暴漲,像團活過來的火焰,竟順著符文邊緣反噬他的手掌。
玄塵悶哼一聲,額角青筋暴起,星辰陣圖的光紋在識海深處亮起,如銀鏈般纏上那團紅光。
他能听見自己骨骼發出的輕響,是混沌之力和印記在角力。
"撐住。"林初雪的手覆上他後頸,那里是修士最脆弱的識海門戶。
她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滲進來,混著若有若無的因果線,竟幫他穩住了幾分陣圖的運轉。
玄塵一怔,突然發現腕間的紅光在兩人交觸處出現了裂痕——那道新的波動,和林初雪掌心的溫度同頻。
"原來如此..."他低笑一聲,混沌之力順著那裂痕狂涌而入。
逆序符文突然發出刺目紫光,將紅光絞成碎片。
印記的顏色漸漸轉灰,像被潑了層鉛,終于不再蠕動。
玄塵癱在沙發上,額頭全是冷汗。
林初雪立刻抽了張紙巾替他擦臉,動作輕得像怕踫碎什麼。
他望著腕間灰撲撲的印記,喉嚨發緊——雖然暫時壓制住了,但剛才那反噬的力道,比他想象中還要強三倍。
"它還會醒。"他突然說,聲音沙啞,"這次只是暫時的。"
林初雪的手頓在半空。
她望著他泛白的唇,又低頭看那枚暫時安分的印記,喉結動了動。
消毒水的氣味里,傳來她極輕的抽氣聲,像片羽毛落在心尖。
"你知道該怎麼應對它?"
話剛出口,她就抿住了唇,仿佛怕問得太急。
玄塵望著她眼底的擔憂,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脈搏跳得很快,和他腕間印記的灰紋一起,在空氣里蕩起微弱的共鳴。
他沒有回答。
但他知道,從剛才那道同頻的波動開始,有些事已經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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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雪望著玄塵沉默的側臉,喉間的酸澀突然涌得更急。
她指尖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那溫度里混著混沌之力特有的灼燙,像團隨時會熄滅的火。
當玄塵點頭時,她看見他眼底有暗芒一閃而過——那是他準備孤注一擲時才會有的光。
"你要去哪?"話出口時,她才驚覺自己聲音抖得厲害。
玄塵轉身的動作頓了頓,月光從窗外斜斜切進來,在他下頜投出一道陰影。
他沒立刻回答,只是垂眸看她揪住自己衣袖的手——她的指節泛著青白,像片被凍硬的雪。
"城外的老林子里有座廢棄的陣道碑閣。"他開口時,氣息掃過她發頂,"那里被我布過三重鎖靈陣,暫時安全。"
話音未落,走廊盡頭的腳步聲就撞破了這份安靜。
林初雪猛地抬頭,看見三個執法者的影子被走廊頂燈拉得老長,為首的中年男人腰間懸著塊玄鐵令牌,令牌表面的"司命司"三個字在陰影里泛著冷光。
她下意識擋在玄塵身前,後背能感覺到他微不可察的緊繃——那是面對未知威脅時,修士最本能的防御姿態。
"玄塵先生。"中年男人在三步外停住,目光掃過玄塵腕間的灰痕,"我們在半小時前監測到東南方出現異常氣運波動,幅值超過最近三年所有記錄。"他喉結動了動,語氣放得更沉,"您最近接觸過混沌海相關的事物?"
玄塵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
他能听見林初雪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撞在他鎖骨上,和識海里殘余的印記震顫形成詭異的共鳴。
執法者的問題像根細針,精準扎進他最不願觸踫的傷口——契約來自歸墟,而歸墟是所有秩序者的禁忌。
"是。"他沒有回避,"印記的本源在歸墟。"
中年男人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身後的年輕執法者倒抽一口冷氣,腰間的降魔杵突然泛起微光——那是法器感應到危險的本能反應。
林初雪反手攥住玄塵的手腕,掌心的因果線不受控地竄出來,在兩人之間織成淡金色的網。
"您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中年男人的聲音里帶上了幾分嚴厲,"歸墟污染一旦擴散,整個賽博城的氣運錨點都會崩潰!
我們需要暫時...暫時扣押您配合調查。"
"扣押?"林初雪的指甲幾乎要掐進玄塵皮膚里,"他現在被印記侵蝕,你們這是要逼他暴走!"
玄塵突然握住她的手,輕輕掰開。
他能感覺到她指尖的顫抖,像片落在火上的雪,隨時會化進他掌紋里。"沒事。"他對她笑了笑,那笑里帶著點倦意,"他們攔不住我。"
話音剛落,他腕間的灰痕突然泛起極淡的青。
林初雪倒吸一口冷氣——那是混沌之力溢出的征兆。
中年男人的臉色瞬間煞白,下意識要掏符篆,卻見玄塵已經側身繞過他,腳步輕得像片雲。
"告訴司命司的老東西。"玄塵經過中年男人時,聲音低得像耳語,"三天後,我會把印記的源頭查清楚。"他頓了頓,又補了句,"如果我還活著。"
林初雪追出去時,玄塵已經走到樓梯口。
夜風卷著梧桐葉撲在他背上,他的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像道隨時會斷開的線。
她喊他的名字,聲音被風吹散在空氣里。
"別跟來。"他沒有回頭,"因果線纏得越緊,它越容易找到你。"
林初雪的腳步猛地頓住。
她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暗域里,他也是這樣背對著她沖進混沌亂流——那時他說"等我回來",現在他說"別跟來"。
"騙子。"她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罵了句,眼淚卻不受控地掉下來。
另一邊,玄塵沿著環城公路往南走。
秋夜的風卷著工業廢氣鑽進衣領,他能清晰听見腕間印記的心跳——剛才和執法者對峙時,那灰痕里的紅光又偷偷爬出來半寸。
他摸出儲物戒里的星軌羅盤,指針正瘋狂旋轉,最終指向城南的亂葬崗方向——那里埋著十二座上古陣碑,是他三年前用半座天機閣的推演術換的落腳處。
"看來你也急了。"他對著腕間的灰痕輕聲說,"怕我查到你老家?"
回應他的是皮膚下突然竄起的刺痛。
玄塵悶哼一聲,扶住路邊的廣告牌。
廣告牌上的修仙手游廣告閃著藍光,照得他腕間的灰痕泛出詭異的紫——那是混沌之力和歸墟氣息在角力的顏色。
他深吸一口氣,星辰陣圖在識海展開,銀亮的光紋順著經脈游走,將那股刺痛壓回皮膚下。
遠處傳來夜梟的啼鳴,他抬頭望去,城南的方向浮著團黑霧——那是亂葬崗特有的陰煞之氣,正好能掩蓋他的氣運波動。
"就快了。"他低喃著,加快腳步。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黑霧邊緣時,腕間的灰痕突然劇烈震顫。
暗紅色的光從紋路里滲出來,像滴落在宣紙上的血,迅速暈染開整片皮膚。
而在亂葬崗深處,十二座斷碑在夜色中泛著幽光。
最中間的那座碑上,模糊的刻痕突然泛起金光——那是"歸墟"二字的殘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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