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的指尖在印記上輕輕劃過，皮膚下傳來細密的刺痛，像有無數根冰針順著血脈往心髒鑽。
林初雪的呼吸幾乎要貼到他手腕上，警服袖口蹭過他手背，帶著點洗衣液的淡香——她總用那種橙花味的，他記得上次在她公寓看見過。
"溫度不對。"林初雪突然說，手指懸在印記上方半寸，沒敢真踫，"正常封印應該發燙，這個...涼得像浸在冰窖里。"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因果線視覺里，玄塵的因果線正從墨黑變成青灰，末端的黑霧像活物似的，正沿著兩人交疊的影子往她這邊爬。
玄塵沒說話，識海里的周天星辰陣圖正發出細碎的崩裂聲。
他試著引動陣眼，往常流轉如星河的靈氣竟卡在命門穴，像被什麼黏性物質纏住了。
額角滲出冷汗，他想起門後那只手——蒼白，指甲蓋泛著青，觸踫他時傳遞的不是力量，而是一種...期待，像是等了很久終于等到獵物上鉤的期待。
"召喚契約。"林初雪突然抬頭，眼底映著灰霧里透下的微光，"我看過古籍，上古神魔常和凡人簽這種。
施術者用自身氣運做餌，受術者被烙下"歸位印記"，等氣運攢夠了...就會被拽去當祭品。"她的手指無意識揪住玄塵衣角，警服口袋里的執法記錄儀硌著他大腿，"你之前說門後有聲音？
說"你會回來的"？"
玄塵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那聲音，像生銹的銅鐘在腦子里撞，每個字都帶著回音，"回來"兩個字尤其清晰，尾音像條蛇，纏上他的魂。
他摸出兜里的糖炒栗子殼，殼尖刺著掌心，疼得清醒些︰"可能和陣圖有關。"他低頭看自己手腕，黑色印記正隨著心跳明滅，"我本體是陣靈，歸墟里的東西...可能把我當鑰匙了。"
林初雪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里︰"那能解嗎？"
"不知道。"玄塵實話實說。
他其實有猜測——解這種契約要麼找到施術者，要麼用更強大的氣運反噬。
但問題是，他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門後那片混沌里，除了那只手，他什麼都沒看清，只記得有個模糊的影子，像...像他自己，只是更老，更冷，眼角有道疤，和他現在腕間的印記位置一模一樣。
風突然大了，卷起地上的灰霧往兩人臉上撲。
林初雪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松開了玄塵的衣角，正抓著他胳膊往懷里帶。
她耳尖發紅，松開手又覺得尷尬，干脆拽著他袖口往遺跡外走︰"先回去。
你三天沒吃飯，系統吞噬能量再強，胃袋總該餓了。"
玄塵任由她拽著，目光掃過被混沌侵蝕的土地。
原本長著野棘的土坡現在像塊焦黑的烙餅，寸草不生，連螞蟻爬過的痕跡都沒有。
他想起三天前在夜市吃栗子時，林初雪非說"甜的能補氣運"，硬塞了一把熱乎栗子進他口袋。
現在糖殼還在兜里，帶著他體溫的余溫。
"初雪。"他突然停步，林初雪差點撞進他懷里。
她抬頭，看見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像有團被壓著的火，"如果那契約真要我回去...你別跟來。"
林初雪的因果線在他眼里炸成一片金紅。
她踮腳戳他胸口，警帽歪了都沒管︰"上次你說"燃燒神魂"時也這麼說，結果呢？"她聲音發顫，卻梗著脖子，"我能看見因果線，能提前三步預知危險，你以為我是來當花瓶的？"
玄塵突然笑了。
他伸手替她扶正警帽，指尖掠過她耳尖，涼得她縮了下脖子。"行。"他說，"但如果有天我眼楮變灰，說話帶回音..."他頓了頓，"拿你配槍里的穿雲彈打我眉心。"
林初雪的眼淚突然涌出來，砸在玄塵手背上。
她吸了吸鼻子，拽著他加快腳步︰"先去吃栗子，涼了就不甜了。"
兩人走到遺跡邊緣時，玄塵腕間的印記突然劇烈發燙。
他悶哼一聲，差點栽倒。
林初雪慌忙扶住他，卻見那黑色符號正在融化，像滴墨水掉進清水里，順著血管往手臂上爬，所過之處皮膚泛出幽藍的光。
"怎麼回事？"林初雪急得聲音發抖。
玄塵盯著逐漸蔓延的藍光，听見識海里的低語變清晰了︰"歡迎回家。"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的天機閣內，青銅卦盤的碎片突然自行拼接。
天機老人跪在地上，黑血順著下巴滴在新拼成的卦象上。
卦象中心，兩個交纏的光點正從歸墟方向往城市移動——一個是幽藍，一個是金紅。
"有意思。"老人抹去嘴角血跡，枯槁的手指撫過卦象，"吞噬者成了鑰匙，因果眼成了鎖...這局，該換個玩法了。"
玄塵和林初雪沒注意到天機閣的異變。
他們剛踏出歸墟邊界，身後突然傳來地裂般的轟鳴。
兩人回頭，只見方才閉合的門影又裂開道細縫，門縫里伸出半只手，蒼白，指甲蓋泛著青——和玄塵記憶里那只手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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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雪的因果線在眼前炸開，她看見無數種未來︰玄塵被拽進門里，她追進去；玄塵掙脫，兩人合力關門；玄塵的眼楮變灰，舉著刀朝她走來...
"走！"玄塵拽著她往前跑，腕間的藍光已經爬到肘部。
他能听見門後傳來笑聲，像他自己的聲音，又像不是，"去夜市！
找老周要最大的糖炒栗子！"
林初雪抹了把眼淚，跟著他跑。
風掀起她的警服下擺，露出腰間的配槍——穿雲彈的彈倉，她今早剛換的新子彈。
遺跡里的門縫越裂越大，那只手探出來時，指尖恰好踫到玄塵方才站過的地面。
焦黑的土地上，突然冒出株嫩綠的芽。
夜市的霓虹燈在視線里晃成模糊的光斑時，玄塵的膝蓋先撞上了青石板。
林初雪的手還攥著他袖口，這一踉蹌幾乎把她帶倒。
她本能地去扶他後腰，掌心觸到的不是慣常的溫熱，而是浸透冷汗的濕涼布料。"玄塵？"她的聲音帶著警笛般的尖銳，因果線視覺里，他的命途線正從青灰褪成半透明的銀，像被什麼無形的手在拉扯。
玄塵咬著後槽牙，喉間溢出悶哼。
識海里的周天星辰陣圖不再是流轉的星河，而是被攪成了一鍋沸騰的鐵水——每顆星子都在崩裂，碎片扎進他神魂里，疼得他眼前發黑。
更可怕的是那道契約印記，此刻正順著血管往心髒鑽，所過之處，他能清晰感覺到混沌之力在失控︰丹田的靈氣像脫韁的野馬，撞得任督二脈生疼；指尖無意識地凝出火星，又被更陰寒的氣息撲滅，在掌心留下焦黑的灼痕。
"因果錨釘！"林初雪突然扯開他衣領，露出鎖骨下方的銀質徽章。
那是她上個月用因果律本源凝練的法器，平時藏在警服里，此刻被她按在玄塵心口。
淡金色的光紋順著徽章蔓延，像無數根細鏈纏上他四肢百骸。
玄塵能听見因果線交纏的脆響，可那些鏈子剛踫到契約印記就開始融化，金液滴在皮膚上，燙得他肌肉抽搐。
"沒用。"他扯住她手腕，汗水順著下巴砸在她手背，"這東西...連因果律都能腐蝕。"
林初雪的瞳孔劇烈收縮。
她見過最凶的厲鬼也不過讓因果線扭曲成亂麻，可玄塵體內的印記，正把金鏈啃噬成黑霧——那黑霧飄到她面前，她甚至能聞到腐爛的檀香，像極了歸墟里那些被吞噬的文明殘骸的味道。"那你之前說的變量屏障..."她的手指在他腕間的藍光上懸著，終究沒敢踫，"現在能布嗎？"
玄塵閉了閉眼。
變量屏障是他三年前在敦煌遺跡里偷學的古陣，原本用來隔離不同靈氣屬性，可現在...他能感覺到屏障在構建時就開始震顫，像用薄紙去擋洪水。
但他沒得選。
他咬斷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開，借著劇痛強行引動陣眼——識海里的星圖碎片突然亮了一瞬，在他體內織成一張淡紫色的網，暫時把契約印記和混沌之力隔開。
"撐不住多久。"他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但至少能讓我想想...輪回谷的記憶。"
林初雪的呼吸頓住。
她記得那次在輪回谷，玄塵被往生陣反噬，醒來說自己看到了"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
當時他說得含糊，只說有段關于"契約反制"的殘篇，現在想來，或許正是此刻需要的。
她握緊他的手，指甲掐進他掌紋︰"你說，我記著。"
可玄塵沒機會說出口。
腕間的藍光突然暴漲，像根燒紅的鐵絲刺穿屏障。
他眼前閃過刺目的紅光，耳中炸響的聲音像來自極遠又極近的地方︰"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
劇痛在太陽穴炸開，玄塵的意識被扯入黑暗。
最後一刻，他看見林初雪的臉在上方模糊成一片，她的嘴型是"別松開"，可他的手指已經沒了知覺。
現實里，玄塵的身體軟軟栽進林初雪懷里。
她抱著他往旁邊的石墩靠，警服後背蹭上了牆根的青苔。
夜市的喧鬧突然變得很遠，她只能听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咚，咚，像在敲一面破鼓。
她摸他的脈搏，跳得快得離譜；探他鼻息，卻又穩得反常，仿佛有什麼外來的力量在維持他的生機。
"這次...你去了哪里？"她對著他閉著的眼楮呢喃。
因果線視覺里，他的命途線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灰霧，霧里隱約有星圖在閃爍，和他識海里的周天星辰陣圖很像，卻更古老，更...完整。
夜市的炒栗子香飄過來。
林初雪想起半小時前他還說要吃老周的糖炒栗子，現在他的口袋里還裝著沒吃完的栗子殼，硌得她大腿生疼。
她抹了把他額角的汗，突然摸到什麼——他後頸有塊皮膚在發燙，掀開衣領，那里不知何時多了個和腕間一樣的印記，正隨著呼吸明滅。
"老周！"她扯著嗓子喊，聲音里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哭腔，"幫忙看個人！"
賣栗子的老頭從攤位後探出頭，看見她懷里的玄塵，趕緊跑過來︰"這是咋了？
昨兒還生龍活虎吃三斤栗子呢！"
林初雪沒答話。
她解下警服外套墊在玄塵頭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配槍——穿雲彈的彈倉，她今早剛換的新子彈。
但這次，她沒像之前那樣想"如果他失控就開槍"，反而把槍往腰里按了按，像是怕它硌到他。
"撐住。"她貼著他耳朵說，"我帶你去天機閣，就算那老東西要價再高...我也把他的卦盤砸了換解法。"
玄塵當然听不見。
他的意識正墜入更深的黑暗。
等再能視物時，四周是無數懸浮的星辰陣圖——每一張都流轉著不屬于這個紀元的光華，有的刻著他從未見過的符文，有的中心嵌著幽藍的晶體，像極了歸墟里那些道種。
他伸手觸踫最近的一張陣圖，指尖剛踫到光紋，記憶便如潮水涌來︰青銅巨門後的蒼白手掌，刻著相同印記的石牆，還有一個聲音在說"你本就該屬于這里"。
"看來..."他望著四周的星圖，嘴角扯出個弧度，"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黑暗深處，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玄塵緩緩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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