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的瞳孔在瞬間縮成針尖。
他能听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重過一下，震得識海里的星圖都泛起漣漪。
那道身影站在裂隙深處的黑霧里，面容與他分毫不差，連左眉尾那粒淡褐色的小痣都如出一轍——可對方的眼神太陌生了，像深潭底沉澱了千年的冰，冷得不帶半分人間煙火氣。
"你......"玄塵的喉結動了動，後槽牙無意識地咬出酸麻。
記憶突然翻涌上來︰三個月前他在昆侖墟暴走，悟性超載引發時空亂流，當時系統警報聲炸成一片，說什麼"核心邏輯面臨崩潰"，再然後......他摸了摸自己的太陽穴，那里還殘留著被強行剝離意識時的鈍痛——原來被剝離的不是系統數據，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青鸞的尾羽"唰"地炸開，金紅色的火焰在她周身凝成尖刺。
她原本扣著玄塵肩膀的爪尖驟然收緊，幾乎要刺破他的油皮︰"別信他！
這東西身上有系統本源的味道，是吞噬規則具象化的產物！"她的聲音發顫，金焰卻燒得更烈，連裂隙里的黑霧都被灼出焦糊的氣味。
玄塵•鏡的目光掃過青鸞，像在看一團會動的火折子。
他抬手時，掌心的金色鎖鏈泛著冷光，鏈身刻滿玄奧的陣紋，每一道都與玄塵識海里的星圖暗合——那是他吞噬過的千門萬陣的殘片，此刻被編織成了鎖鏈。"青鸞，你該明白。"他的聲音像機械齒輪咬合，"他的自由會撕裂三界。
上周在蜀都，他為了測試吞噬上限吸干青城山靈脈，導致七十二家仙門的駐世法寶集體失效；前天在幽冥界，他為了截胡輪回往生陣的陣眼，讓無間血海倒灌進人間，死了十七個凡人。"
玄塵的呼吸一滯。
這些數字像耳光般抽在他臉上。
他確實記得蜀都夜市里那對因為符筆失靈摔下飛天梭的母女，記得幽冥界外那個抱著貓尸體哭到聲啞的小女孩——他當時只覺得有趣，覺得"秩序崩壞"的漣漪漂亮得像煙花。
"你在說什麼狗屁秩序？"玄塵扯了扯嘴角，可聲音比平時輕了三分。
他後退半步，後腰抵上青鸞發燙的羽毛，那溫度燙得他清醒了些。
系統提示音突然在識海響起，這次不是吞噬提示，而是刺耳的警報︰"檢測到同源意識體入侵，防御機制啟動中......"
玄塵•鏡的鎖鏈突然繃直，鏈尖直指玄塵眉心。"我維護的從來不是三界秩序，是系統存續。"他的指尖劃過鎖鏈上某道陣紋，那是玄塵上個月吞噬天機閣推演術後留下的痕跡，"你以為吞噬系統是你的金手指？
它本就是天道為清理陣靈污染制造的清洗程序。
你每多吞噬一次，就離被系統同化更近一步。"
"所以你被剝離出來，就是為了阻止我？"玄塵的指甲掐進掌心，痛意讓他的思維更清晰。
他注意到對方鎖鏈上還纏著一縷極淡的灰線——那是蕭雨棋子碎裂時的因果殘絲。
"不。"玄塵•鏡的鎖鏈突然化作金芒，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分界線，"我被剝離，是為了成為系統的第二重保險。
當你徹底失控時......"他的目光掃過玄塵手背新浮現的暗紋，"我會代替你完成終極吞噬，然後帶著系統回歸天道。"
裂隙里的銀芒突然暴漲。
玄塵看見自己的影子在銀芒里扭曲，識海里的星圖開始搖晃，天樞星旁的銀點正瘋狂吸收著星力——那是剛才吞噬悖論體時留下的隱患。
青鸞的金焰突然裹住他的腰，將他往後拽了三步︰"小心！
他在引動裂隙的時間法則！"
玄塵•鏡的鎖鏈突然分裂成九根，分別鎖住裂隙的九個方位。
他望著玄塵，眼底終于有了一絲波動︰"你總說自己痴迷秩序崩壞，可你根本不懂真正的崩潰是什麼樣。"他抬手按在胸口，那里浮現出與玄塵相同的星圖，"當系統判定你威脅超過閾值，湮滅協議啟動時......"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你會連渣都不剩。"
玄塵的後背沁出冷汗。
他突然想起今早林初雪遞給他的魚丸，辣油在瓷碗里浮著紅泡泡；想起青鸞總嫌他懶，卻偷偷把他的破陣圖抄了三份收在金焰里；想起蕭雨離開前那句"天機老人的棋終于活了"——原來這盤棋的棋子，從來都不只是他。
"所以你就是......"玄塵的話卡在喉嚨里。
他望著對方鎖鏈上那縷灰線，突然想起天機老人總愛用的"天命棋局"，想起每次他吞噬重要機緣時，天機閣的推演術總會提前失效三天——那些巧合，突然有了答案。
玄塵•鏡的鎖鏈突然收緊，裂隙深處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脆響。
他最後看了玄塵一眼，轉身走進銀芒里，聲音飄散在時空亂流中︰"想知道真相，就來歸墟找我。"
青鸞的金焰"轟"地燒穿那道分界線。
她望著玄塵發白的臉色，爪尖輕輕踫了踫他的耳垂——那是他緊張時會無意識揉的地方。"喂。"她的聲音軟了些，"剛才那家伙說的湮滅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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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玄塵突然笑了，可那笑沒到眼底。
他望著自己手背上的暗紋，想起剛才那道身影鎖鏈上的灰線，想起天機老人棋盤上總缺一顆的"變數子"。
他摸出手機，林初雪的未接來電跳出來，備注是"警花姐姐的魚丸要涼了"。
系統面板上的"終極吞噬進度"跳到了99。
玄塵望著裂隙深處逐漸消散的銀芒，輕聲說︰"但他說的其他事......"他捏碎手機卡，轉身時眼底閃過冷光，"得查查了。"
裂隙中銀芒翻涌如沸，黑霧被青鸞的金焰灼得滋滋作響。
玄塵的冷笑裹著三分戲謔、七分寒銳，尾音撞在裂隙岩壁上，震得識海里的星圖微微發顫︰“所以你就是天機老人背後的真正推手？”
玄塵•鏡的睫毛動了動——那是他唯一與玄塵相似的鮮活動作。
他垂眸看了眼鎖鏈上那縷灰線，因果殘絲在指尖泛起微光︰“我只是在修正你的錯誤。”他的聲音像古籍殘頁被風掀開，帶著陳腐的機械感，“你太放縱了。上周吸干青城山靈脈時，系統核心偏差值暴漲37；前天攪亂無間血海，因果律漏洞大到連幽冥判官都能窺見你的行蹤——再這麼下去，系統會提前啟動湮滅協議，連我都差點被你抹去。”
青鸞的尾羽“唰”地掃過玄塵腰側，金紅色火焰在她身周凝成半透明的護罩。
她盯著玄塵•鏡鎖鏈上流轉的陣紋，爪尖無意識地摳進掌心——那里還留著三個月前替玄塵擋下雷劫時的焦痕︰“他在混淆視听！玄塵不過是……”
“青鸞。”玄塵突然抬手按住她的爪背。
他的掌心帶著常年握陣圖的薄繭，溫度卻比平時低了幾分。
青鸞一怔，看見他眼底翻涌的不是往日的玩世不恭，而是沉到極深處的清明——像暴雨後被沖開淤泥的古井，能照見最真實的倒影。
“這是我必須面對的。”玄塵松開手，向前走了半步。
裂隙的銀芒漫過他的肩頭，將影子拉得與玄塵•鏡重疊。
他听見自己心跳聲里混著系統的蜂鳴，那聲音從前只在吞噬時響起，此刻卻像在替他數著倒計時。
蜀都夜市里母女摔落飛天梭時的尖叫、幽冥界外小女孩的哭聲突然涌進耳膜，他喉結動了動，指尖輕輕撫過手背上新浮現的暗紋——那是系統同化的痕跡，此刻正隨著他的動作泛著幽藍的光。
玄塵•鏡的鎖鏈在掌心轉了個圈，九根鏈身分別指向玄塵的九宮大穴。
每根鏈紋都在發光︰天樞星陣、雷劫陣、甚至還有玄塵上周剛吞噬的南明離火陣殘片——原來他早已將玄塵吞噬的所有陣法，編成了鎖魂的網。
“選擇吧。”他的聲音里終于有了一絲波動，像程序運行到關鍵節點時的卡殼，“是繼續混亂，讓三界跟著你陪葬；還是跟我回歸秩序，讓系統完成清理，你至少能保個神魂不滅。”
玄塵望著對方眼底的冰，突然笑了。
那笑從喉間溢出，帶著幾分破罐子破摔的肆意，震得識海里的星圖都跟著震顫︰“你說我放縱？你說我不懂崩潰？”他抬手扯松領口，露出鎖骨處若隱若現的星圖紋路——那是陣靈本體的印記，“你以為我吸干靈脈、攪亂因果是為了好玩？我是想看看，當所有秩序都碎成渣，這破系統還能不能困住我！”
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像被人掐住了喉嚨。
記憶里林初雪遞來的魚丸還帶著辣油的溫度，青鸞偷抄的陣圖在金焰里泛著暖光，蕭雨離開前那句“棋局活了”此刻才真正品出滋味——原來他所有的“放縱”，都是在替系統試出漏洞；所有的“混亂”，都是為了撕開那層名為“天道清理程序”的繭。
“我要的從來不是混亂。”玄塵抬起頭，眼底的星圖突然亮得刺眼，“是超越秩序的自由。”
裂隙里的銀芒驟然暴漲。
玄塵•鏡的鎖鏈發出刺耳的嗡鳴，鏈身上的陣紋開始崩解——那是被玄塵的星圖共鳴震碎的。
他望著玄塵，第一次露出與玄塵相似的表情︰愕然後的恍然，像程序終于讀取到了被忽略的代碼。
青鸞的金焰突然裹住玄塵的手腕。
她能感覺到他脈搏跳得極快，快得像要掙脫肉體的束縛。
她張了張嘴，最終只將尾羽輕輕搭在他肩後——這是她能給的、最安靜的支持。
玄塵•鏡的鎖鏈“當啷”墜地。
他望著自己掌心的星圖，又望向玄塵，忽然笑了。
那笑與玄塵如出一轍，帶著點瘋癲的銳利︰“原來如此……你早就在借系統的手，養自己的刀。”他退後半步，身影開始虛化，“很好，歸墟的道種在等你。但記住——”他的聲音消散在時空亂流里，“當你站在終極吞噬的終點，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裂隙突然劇烈震顫。
青鸞的金焰護罩“ 嚓”出現裂紋，她一把拽住玄塵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肉里︰“走！這裂隙要塌了！”
玄塵卻沒動。
他望著玄塵•鏡消失的位置，手背上的暗紋突然開始消退——不是被系統同化，而是被某種更古老的力量覆蓋。
他摸出兜里的手機，林初雪的未接來電還在閃爍，備注“警花姐姐的魚丸要涼了”在銀芒里泛著暖光。
系統面板上的“終極吞噬進度”跳到了100。
當裂隙徹底崩塌的前一刻，玄塵听見識海里傳來系統從未有過的提示音，像古鐘在混沌中敲響︰“檢測到陣靈本源覺醒……清理程序終止……”
青鸞的金焰裹著兩人沖破裂隙時，玄塵望著虛空中若隱若現的混沌海，那里漂浮著上古神魔的道種，泛著與他識海星圖同頻的光。
他轉頭看向青鸞，後者正咬著牙維持護罩，尾羽尖卻悄悄勾住他的小指——那是只有他們知道的、“我在”的暗號。
虛空中，兩道身影的氣機悄然交匯。
一道是玄塵，周身星圖流轉如活物；另一道是玄塵•鏡，鎖鏈重新凝實，眼底的冰開始融化。
他們之間，某種比系統更古老的規則正在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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