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的鞋尖碾過一塊碎玉,發出細不可聞的脆響。
他彎腰時,袖口滑到腕骨,那道青腫的指痕在昏黃燈光下像道傷疤——方才被天機老人掐住手腕時,對方眼底的狠戾還在他記憶里發燙。
"我......其實是上古天道的一部分。"
瀕死的老人突然開口,聲音像漏風的破笛。
玄塵的指尖在半空頓住,垂眸時睫毛投下陰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震波。
他原以為這老頭不過是個精于算卦的老匹夫,卻不想對方竟能說出"上古天道"這種禁忌詞匯。
"為了清理"陣靈污染"而制造的清洗程序。"天機老人的喉結動了動,嘴角溢出一絲血沫,"你該記得百年前那場陣靈暴動?
所有被封印的陣圖靈智覺醒,差點掀翻三界。
天道便分化出我等,專司......"
"專司抹殺可能覺醒的陣靈。"玄塵接話,聲音輕得像嘆息。
他想起識海里那團總在翻涌的黑霧——那是他作為"周天星辰陣圖"靈智的本源,"所以你追著我殺,因為我是活的陣圖?"
老人渾濁的眼珠動了動,像是在笑︰"原以為你不過是普通陣靈轉世,誰料......"他的手突然抓住玄塵的衣角,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里,"你的混沌悟性太狡猾!
每次我要鎖定你,你就吞掉半座靈脈引動靈氣暴動;我設下天命棋局,你偏要去截胡外賣小哥的機緣......你根本是在逗我玩!"
玄塵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想起三個月前在青城山,自己故意在天機閣布下的雷劫陣——當時陸飛帶著弟子追來,他反手吞了那座困仙陣,結果導致天機閣三天內算錯七次大凶吉兆,氣得首座摔了三枚龜甲。
原來不是巧合,是這老頭在背後推波助瀾。
"但現在......"老人的手無力垂落,血沫順著下巴滴在玄塵鞋面上,"你不僅沒被同化,反而......"他突然劇烈咳嗽,染紅了玄塵的褲腳,"反而開始吞噬規則本身。
你吞雷劫陣得掌心雷,吞南明離火得青鸞......再這麼下去,你會變成比當年暴動陣靈更可怕的存在。"
識海里的黑霧突然翻涌,像是在回應這句話。
玄塵感覺有根細針扎進太陽穴——這是混沌悟性超載的前兆。
他反手按住眉心,卻在觸到皮膚時頓住︰"所以你之前說的"歸墟里的......",是天道給你的最終指令?"
老人的眼楮突然亮了一瞬,像將熄的燭火最後一跳︰"歸墟里有......"話音未落,他的瞳孔驟然擴散,手指在地上劃出兩道血痕,徹底沒了聲息。
"靠。"玄塵低罵一句,蹲下來合上老人的眼皮。
他的指尖踫到老人眉心時,突然有股冰涼的信息流竄進識海——那是一段被強行封存的記憶︰無數道金色鎖鏈捆著一團黑霧,鎖鏈上刻滿"天道"二字,而黑霧中心,隱約能看見"周天星辰陣圖"的輪廓。
"原來天道怕的不是陣靈污染。"玄塵站起身,指節抵著下巴,嘴角扯出個漫不經心的笑,"是怕我這老祖宗級的陣圖,把他們的破系統連鍋端了。"
"你倒是淡定。"
青鸞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里響起。
玄塵抬頭,看見她的火羽正從自己肩頭飄起,在半空凝成半透明的鳥形︰"剛才那老頭說的"同化",你猜是同化你,還是同化天道?"她的尾羽掃過玄塵腕骨的青腫,帶起一縷火苗,"你吞的規則越多,那團黑霧就越活泛——上次你吸干火山靈脈時,我分明看見黑霧里有星圖在轉。"
玄塵沒答話。
他的目光掃過門口——陸飛正攥著門框,指節發白;柳青的瞳孔映著他頭頂浮動的氣運值,那些原本猩紅的"危險"標記,此刻正被金色光斑一點一點覆蓋,像黑夜被星子點亮。
"他不會真要吞了天機閣吧?"陸飛的聲音發顫,驚得門口的盆栽落了片葉子。
柳青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她盯著玄塵發頂的氣運值,喉結動了動︰"不是吞天機閣......是天道的規則,在被他吞。"
"咳。"
一聲輕咳從角落傳來。
甦婉站在落地窗前,指尖還捏著半涼的茶盞。
她望著玄塵沾血的褲腳,眼尾微微發紅︰"需要我讓人清理現場嗎?"
玄塵這才注意到她。
他歪頭笑了笑,彎腰拾起地上的青玉牌——蕭雨的玉牌不知何時掉在老人手邊,淡青色紋路已經爬到了蕭雨小臂,像條隨時會鑽進血管的小蛇。
"蕭姑娘。"玄塵轉身,把玉牌遞過去。
蕭雨伸手接的時候,兩人指尖相觸,她猛地一顫——那紋路竟順著玄塵的手指,往他掌心爬了半寸。
玄塵的瞳孔驟縮。
他盯著掌心那道淡青紋路,突然想起識海里黑霧的蠕動軌跡——兩者的走向,分毫不差。
"這是......"蕭雨的聲音發顫,"因果律視覺告訴我,這紋路的盡頭,是歸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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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黑霧突然加速流動,像有什麼在後面推著它們。
玄塵抬頭,看見夜色最深處有兩點幽光閃過——那是歸墟里,某尊神魔睜開了眼。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紋路,目光穿過玻璃窗,落在城市盡頭的混沌方向。
識海里的黑霧還在轟鳴,像在催促他往更深處去。
青鸞的火羽突然纏住他的手腕︰"你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玄塵歪頭,嘴角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可眼底的暗夜里,金色光斑正越來越亮,"那老頭說我在接近威脅臨界點......"他松開手,青玉牌"當啷"掉在地上,"那我偏要看看,這臨界點後面,藏著什麼好玩的。"
他轉身走向門口,經過陸飛和柳青時,頭頂的氣運值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
陸飛下意識後退半步,撞翻了盆栽;柳青卻盯著那光,眼底泛起一絲期待——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氣運,像要把整個天道的棋盤,都燒成灰燼。
玄塵在門口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眼地上的尸體,又看了眼窗外翻涌的黑霧。
他伸手扯了扯皺巴巴的衣領,聲音輕得像嘆息︰
"接下來,該去歸墟看看了。"
夜色漸濃,歸墟深處的神魔睜開眼,額間陣紋亮起的光,穿透層層空間,映在玄塵眼底。
他望著遠方,那里有黑霧翻涌,有星圖閃爍,有他從未見過的,更混沌也更自由的世界。
玄塵的指尖還殘留著天機老人咽氣前那縷冰涼的信息流。
他望著陸飛顫抖的指尖正指向地上染血的尸體,喉結動了動——這少年方才還攥著門框發抖,此刻卻像被抽走了脊骨,膝蓋磕在地板上發出悶響。
"師...師父?"陸飛的聲音碎成了渣。
他伸手去探老人鼻息時,手背擦過那灘血,暗紅順著指縫滲進指甲蓋,"不可能!
前日他還說要給我算姻緣...說我命里帶桃花..."他突然抬頭,眼尾通紅地瞪向玄塵,"是你殺了他?!"
玄塵沒躲。
陸飛的拳頭擦著他耳側砸在牆上,石灰簌簌落在他肩頭。
他望著少年因憤怒而扭曲的臉,想起三個月前在青城山,這孩子追著他跑了三十里山路,最後累得癱在石頭上,反而掏出干糧分他︰"你搶我機緣可以,但別傷我師父——他算卦時手抖得像篩糠,我娘說那是耗太多氣運的緣故。"
"他自己說的。"玄塵彎腰拾起地上的青玉牌,指腹蹭掉上面的血漬,"他是天道分化出來的清洗程序,專門抹殺覺醒的陣靈。"他抬頭時,眼尾被窗外的黑霧染得發暗,"你師父的命數,早在百年前陣靈暴動時就定了——他不是被我殺的,是被天道的規則碾死的。"
陸飛的拳頭慢慢垂落。
他望著老人眉心那道淡金紋路——從前總被胡須遮住,此刻卻像道刻進骨血的咒,"原來...原來他總說"天機不可泄露",是怕被天道發現他動了惻隱之心?"他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哭腔,"上個月我偷翻他的算卦本,最後一頁寫著"陣靈若活,天道必亡"...他是怕我看見,才藏在最底下的。"
"因果律視覺顯示,他最後那刻的因果線是金色的。"柳青不知何時站到了玄塵身側。
她的指尖懸在老人額前三寸,淡藍色的光霧從她眼底漫出——那是她覺醒的能力在追溯因果,"不是被抹殺,是...是他自己選擇在說出真相後消散。"她轉頭看向玄塵,眼睫上還沾著方才的淚,"他想讓你知道,天道的規則有漏洞。"
玄塵的識海突然翻涌。
黑霧里的星圖猛地轉了半圈,帶起一陣刺痛——這是混沌悟性在解析柳青的話。
他摸了摸發疼的太陽穴,忽然注意到她腕間的青玉牌︰紋路已經爬到了手肘,顏色比方才更深了些,"蕭姑娘的玉牌。"他把玉牌遞過去,"這紋路和我識海里的黑霧同頻。"
柳青接玉牌時指尖微顫。
紋路突然像活了似的,順著她的掌心竄向玄塵——但這次玄塵沒躲。
他看著淡青紋路沒入自己手背,與識海里的黑霧產生共鳴,耳中響起青鸞的冷笑︰"瞧,天道的規則在主動認親呢。"
"嗡——"
一聲蜂鳴般的震顫從地底升起。
玄塵的瞳孔驟然收縮,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那是靈氣紊亂的前兆,比三個月前吞雷劫陣時更劇烈十倍。
他望著窗外,原本翻涌的黑霧突然凝成漩渦,中心處裂開道細縫,漏出一線混沌海特有的幽藍光暈。
"歸墟的門在開。"青鸞的聲音在識海里炸響,火羽從玄塵肩頭騰起,在半空凝成半透明的鳥形,"那股力量...是天道的本體?
還是當年鎮壓我的那位?"她的尾羽突然炸成火星,"小心!"
玄塵本能地拽住柳青的手腕往後退。
陸飛還跪在地上,抬頭時正看見天花板的水晶燈在劇烈搖晃,燈影里有無數金線交織成網,正從四面八方往玄塵頭頂壓下來——那是他用天機閣秘術才能看見的"天道法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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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天命棋局的完整版!"陸飛踉蹌著爬起來,"師父說過,這網能絞殺一切超脫規則的存在!"他的聲音帶著破音,"玄塵,你頭頂的氣運值在變黑!"
玄塵仰頭。
他看不見氣運值,但能感覺到識海里的黑霧在瘋狂吞噬那些金線——每吞斷一根,他的太陽穴就多跳一下。
柳青的因果律視覺突然爆發,她盯著玄塵身後,聲音發顫︰"因果線...在重組!
原本指向歸墟的紋路,現在纏上了這張網!"
"好玩。"玄塵突然笑了。
他的眼底跳動著黑霧與星圖交織的光,伸手接住一縷纏到面前的金線——金線觸到他掌心的瞬間,爆成千萬點金芒,"原來天道的規則,是甜的。"他轉頭看向陸飛,"你師父說我在接近臨界點,現在看來,這臨界點是扇門。"
"玄塵!"甦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她攥著車鑰匙,發梢還沾著夜露——方才她出去聯系清理人員,此刻正盯著天花板上的法則網,"樓下的靈氣監測儀爆了!
整個天機閣的陣法都在倒轉!"
玄塵的目光掃過眾人︰陸飛攥著父親留下的羅盤,指節發白;柳青的青玉牌紋路已經爬上了鎖骨,與她頸間的銀飾纏繞;甦婉的耳墜在法則網下泛著幽光,那是用賽博修真技術煉制的靈氣穩定器;青鸞的火羽在他肩頭凝成護罩,火星正與金線糾纏。
"該走了。"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歸墟的門開了,但賽博都市里還有更重要的線索——林初雪的因果律視覺,外賣小哥的氣運值,還有...我吞掉的那些陣法本源。"他看向陸飛,"你師父的算卦本,帶上。"又看向柳青,"你的青玉牌,得讓林初雪看看。"最後看向甦婉,"麻煩你開車,我需要在靈氣暴動前出城。"
陸飛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把算卦本塞進懷里,又撿起地上的羅盤——那是他師父用了五十年的法器。
柳青摸了摸頸間的紋路,將青玉牌小心收進袖中,目光掃過玄塵手背的淡青痕跡,輕聲道︰"我信你。"甦婉沒說話,只是把車鑰匙拋給他,轉身去扶還在發愣的陸飛。
玄塵走到門口時頓住。
他回頭望了眼地上的尸體——天機老人的表情很平靜,像是終于卸下了重擔。
窗外的法則網還在收縮,但識海里的黑霧已經吞掉了大半,星圖的運轉聲蓋過了所有雜音。
"走。"他推開門。
夜風吹進來,卷走了地上最後一滴血。
遠處傳來警笛聲——是林初雪的警車。
玄塵眯起眼,看見車燈在黑霧里劃出兩道光痕,像兩把要劈開混沌的劍。
歸墟深處的神魔還在睜眼。
但此刻,玄塵更在意的是副駕駛座上的算卦本,是後座柳青偶爾傳來的清淺呼吸,是後視鏡里甦婉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卻始終穩穩地,朝著賽博都市的方向。
天機閣的牌匾在身後吱呀作響。
三人的影子被車燈拉得很長,漸漸融入夜色。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雲層之上,那道裂開的歸墟門縫里,有更古老的存在,正垂下一道比天道法則更漆黑的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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