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
徐文和洛詩涵一前一後走著，狹長的走廊中一輕一重的腳步聲交錯響起。
徐文抱著文件夾，跟在洛詩涵後面，她烏黑柔亮的秀發隨著她的腳步一顫一顫的，他看不見洛詩涵的臉，但感覺她今天心情很好，走路看上去十分輕盈。
兩人都沒有說話，如果別人同樣在現場，他一定會覺得現在的氣氛很奇怪，並且斷定兩人不熟，但這就是徐文和洛詩涵的相處方式。
兩人在基地的時候，除了睡覺，幾乎一直待在一起，再能說話的兩人相處這麼久的時間也會沒話說，更不要說兩個本就很安靜的人。
在那天發現苗一凡之後，小球員們都回到了訓練基地，徐文一下子有了好多要忙的事情，那種莫名的孤獨感也消失了，頭腦恢復了極度的理性，也就沒再想著去找洛詩涵。
反正她總會回來的。
徐文這樣想。
“你這幾天又瘋狂工作了？”
洛詩涵放慢了腳步，兩人並肩而行，她笑著開口問道，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
“沒有，我玩的可開心了。”
徐文聳聳肩說道。
“誰信，黑眼圈這麼重，還有你的白頭發又多了，你小心猝死啊。”
洛詩涵的神色不自覺的浮現出一抹擔憂，脫口而出道。
“你觀察的倒是仔細。”
徐文用手指捏了捏頭發，回應道。
這看上去漫不經心的話卻讓洛詩涵有些亂了陣腳，她扭過頭去，不想讓徐文注意到她有些微紅的臉頰。
“我...我是醫生嘛，一眼就看得出來，誰觀察你啊！”
洛詩涵的語氣強裝淡定地解釋道。
“哈哈，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去哪玩了?感覺你的心情很不錯。”
徐文笑著將話題岔開。
“我？”
洛詩涵想了一下。
因為徐文說兩人不存在旅游計劃讓她失去了出游的興趣，所以她選擇在家躺了幾天。
因為太無聊了，讓她還想提前回到訓練基地的，結果被父母阻止，並且經歷了一波催婚的洗禮。
所以她今天開著車回到基地的時候確實很開心。
“不會是在家躺了8天吧。”
徐文看她這麼難以啟齒挑挑眉問道。
“沒有。”
“9天？”
“真貧嘴，你不是高冷玉面主帥嗎？”
“哈哈哈。”
...
徐文很輕松的走進了體檢室，臉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笑意。
“徐指導。”
苗一凡看到徐文來了，站了起來。
他現在完全沒有以前的那種張狂了。
徐文看著眼前唯唯諾諾的苗一凡心里有些擔憂起來。
是不是用力過猛了，把這孩子心氣給打沒了？
培養球員就是講究一個中庸之道，氣不能太盛，也不能軟弱。
“好了，請無關人員出去，體檢要開始了。”
洛詩涵比徐文晚到了一會兒，她穿著白大褂，整個人從剛才的溫婉變的干練起來。
“宿舍這麼樣，住的習慣嗎？榮克是個不錯的人，你可以多和他交流交流。”
徐文捂著嘴小聲地和苗一凡詢問著日常情況，絲毫沒有意識到洛詩涵所說的無關人員是誰。
“這位無關人員，出去。”
洛詩涵抓住了徐文的手腕，把後者拖了出去。
苗一凡和徐文的相處也就短短幾天的時間，但是就是這段時間，徐文給苗一凡留下的印象深深的刻入了他的靈魂。
他好像永遠都那麼自信，他對生活和未來有很多思考，就像是一個哲學家。
想到自己在第一次見到徐文時和他說的話，還有當時內心的想法，他就有些無地自容。
自己以前太蠢了。
苗一凡的腦海中是那個殘陽下面帶微笑，眼神深邃的徐文。
他想成為徐文這樣的人，不是內心一大段戲，靠著別人夸獎來一遍遍洗腦自己，讓自己相信自己很厲害的人。
徐文有些擔憂苗一凡的精神狀態，他听說現在的孩子很容易抑郁。
殊不知苗一凡的人生觀和世界觀開始真正慢慢建立起來了。
“哎，輕點。”
徐文說道。
洛詩涵讓他出去的念頭很堅定，徐文想掙脫，但又怕洛小姐受傷，就這樣被她有些狼狽的拉出了體檢室。
“好了孩子，我們開始吧，首先是你的腳腕...”
洛詩涵看著窗外坐下的徐文揚了揚頭，轉過身對苗一凡說道。
苗一凡還在內心論證自己的觀念呢，看到原本崇拜的徐文被這樣拽出去微微張大了嘴。
這女人是？
“把你的左腳心放到這個輪廓里然後膝蓋呈45度放好。”
洛詩涵拿著一塊板子，上面放著的是厚厚的單子。
“好的師母。”
苗一凡乖巧的點點頭。
“嗯？”
師母？在叫我？
洛詩涵環顧了一下四周，貌似就自己一個人性別為女。
這孩子師父是誰？
她看了一眼坐在窗外拄著頭面無表情地看平板的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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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母？我用換腳嗎？”
苗一凡問道，他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叫錯了，那樣的話就尷尬了。
“哦，啊，是，換腳。”
洛詩涵老臉一紅，稀里糊涂的應了下來，她快速的將苗一凡左腳的情況記錄了下來說道。
...
訓練場上，一群教練圍著個別幾個球員觀看著他們的訓練，怒吼聲和激勵聲交錯的響起，這是一種蓬勃向上的氣氛。
張朋在教練員的拍手聲中盡量的加快他的步頻，他帶著球快速的繞著桿子。
“張朋！切進去，快！”
教練員怒吼著，張朋抬頭看了一眼球門，隨後一個快速的重心變化完成帶球內切。
要快！
張朋想道。
他控制著自己的腳步，然後掄起大腿起腳打門！
皮球飛了出去，看上去球速還不錯，並且方向也是球門死角，但最後皮球被安于輕松摘了下來。
“該死！”
張朋對于這樣的結果很不滿意，他又對著空氣擺了擺腿，有些泄氣。
戴世玉這時候從右邊切進來了，他的打門將皮球搓出了巨大的弧線，最後皮球砸在門柱內側彈進球門，安于毫無辦法。
在過去，張朋一直覺得他的射門質量算是很出色的那種，球速夠快，力量夠大，至于角度？純看運氣。
事實證明也是一樣，他在中超聯賽的打門多數都能造成威脅。
但是這里是國安隊，以前他覺得技術夠用就行，直到他見識到了真正的技術型球員。戴世玉的出現讓他渴望更加精湛的球技。
戴世玉的每腳打門都好像要飛出底線了，但最後總是能轉回來，然後命中死角，每一腳都是！
張朋這一次沒有選擇繼續，而是先看了一遍戴世玉的打門動作。
然後又一遍，又一遍...
戴世玉就像機器人一樣，好像永遠都不會出錯，他還會調整近角遠角，底角和上角。
“他怎麼做到的？”
張朋沒看出來什麼門道，他對旁邊陪練的教練員問道。
“天賦吧。”
教練員也不知道。
徐文此時轉悠著來到訓練場，球員的體檢一般至少要一個小時，徐文自己坐在外面太過無聊，所以來到訓練場這邊看看。
張朋看到徐文來了跑了過來。
“徐指，為什麼戴世玉的射門那麼好，我的就不行呢？”
“你射門不好？走吧，我們看看。”
徐文沒有直接回答張朋，而是讓他回到訓練場。
徐文的到來讓這片場地上的人都安靜了下來，戴世玉在完成一次射門後停了下來回頭看向了徐文。
安于則起身一臉不開心，他最近完全撲不出去戴世玉的射門，他知道這是因為他的臂展問題，這樣的弧線球需要他的胳膊再長10。
“來吧戴世玉，你內切射門。”
徐文和教練員們站到了一起，然後發號施令道。
戴世玉點點頭，開始做他的一套動作。
最後的打門不出所料，進球！
“張朋，你來。”
張朋點點頭，開始帶球。
他的速度很快，比戴世玉快得多，他飛速完成了前面的繞桿和內切，最後一腳打門。
這球的質量在徐文看來不算低，球速快，力量大，角度看上去有著十足的威脅，但最後，安于一個漂亮的飛撲將球撲了出去。
“表演球。”
徐文說出了這個詞。
張朋有些不解。
這種球就是門將的表演球，看上去很有威脅，被撲出去後讓觀眾很容易抱頭嘆息，但實際上，對于門將來說，這種球其實很簡單，但因為有點角度，所以需要門將做出飛撲，給了他們表演的機會，你說對不對，安于？
安于撓了撓頭，他兄弟看上去對此很煩躁，但徐文說的完全正確，最後點了點頭。
張朋小嘴撅了起來，不是很開心。
“你跟戴世玉的球有什麼區別？”
徐文問道。
“弧線？”
張朋說道，戴世玉這時候也跑來站到張朋的身邊。
“沒錯，戴世玉的射門有很大的弧線，他的球路是變化的，在打進球門前，皮球就已經在死角位置了，門將夠不到。你的球是直直的向著死角飛去，也許最後落入球網的時候皮球是死角，但是門將撲救的那一刻，皮球所處的位置並不在死角，我管這叫做偽死角。”
徐文開始解釋道。
“你中超很多球隊的門將能力也許不是那麼強，你有些打到偽死角的球對于他們來說就已經夠刁鑽了，但是安于不是這個水平的門將，所以你的射門不夠好。”
張朋點點頭。
“至于解決方法，戴世玉，你看得出來嗎？”
徐文問道。
“我覺得你的助跑有點著急了，就，不用那麼快的...”
戴世玉的用詞很溫和。
“沒錯，張朋，你的助跑很多時候並不標準，有時候你太強調快了，反而沒有把步伐調整好，這讓你很多時候的射門發不全力，部位吃的也不準，所以你控制不住你的球，只能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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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點點頭，贊同戴世玉的說法，他還有別的用意。
這個年齡的孩子都太靦腆了，一個個有疑問都憋在心里，還都是自視甚高的天才，拉不下來臉去問別人問題，徐文希望他們之間可以更多的交流。
“那我的部位是不是也可以改改，你用的哪里啊？”
張朋問戴世玉道。
“這個位置。”
“這里？”
“對，你要稍微勾一下下，那個感覺你懂吧，唉，先踢一腳我看看。”
徐文看著兩人交流了起來安靜的退到了一邊。
對于喜歡足球的人來說，觀看職業球員訓練就是一種享受，皮球和球鞋撞擊的悶聲讓他感覺到很悅耳，射門進網的清脆唰唰聲更是耳部的馬薩基。
他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動，只有球員們一次次的重復著枯燥的技術動作。
直到電話聲讓徐文從這種狀態中脫離出來。
“苗一凡體檢好了，過來吧。”
洛詩涵在電話中說道。
...
苗一凡躺在理療室的床上，有些無神的看著屬于醫療區的冷白色青光，他有些懷念場地上溫暖的陽光了。
他以前覺得體檢就是抽個血測個血壓的事情，沒想到職業隊的體檢居然這麼復雜，洛詩涵和其他工作人員仔細的檢查了他身上每一個關節，每一塊骨頭和肌肉，甚至每一寸皮膚都由男理療室檢查了一遍。
苗一凡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具人偶一樣任人擺弄，他被從一個儀器移動到另一個儀器，然後一群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圍著他竊竊私語地討論著什麼，莫名的，他感覺到了一種恐懼。就像是砧板上的魚恐懼著拿著手術刀的屠夫一樣。
他這輩子都不想來這里了。
“好了，結束了。”
洛詩涵對緊張的苗一凡說道。
後者松了口氣，站了起來。
“他很健康，我們檢查的很詳細，沒有在他身上發現暗傷或者傷病史，你可以放心。”
洛詩涵笑著對趕來的徐文說道。
“他未來能長多高？”
徐文問道，苗一凡現在的身高就已經很嚇人了，如果長到兩米，徐文擔心他會不會顯得過于笨重。
“他的骨齡是正常的，但是我們看下來，感覺未來三年最多再長3厘米吧，也就是197，當然也可能會少點。”
洛詩涵想了想說道。
“自由！”
苗一凡被從體檢室中放了出來，這一個多小時的體檢讓他精神一直高度緊張，現在居然感覺有些累了。
徐文和洛詩涵還在聊著他的事情，他識趣的沒上去打擾兩人，偷偷溜走了。
“嗯？他人呢？”
徐文和洛詩涵聊了一會兒發現苗一凡不見了。
洛詩涵對工作人員投去了詢問的目光，最後知道苗一凡已經走了。
“他回去了？”
徐文轉過頭有些擔憂的問道。
洛詩涵看著徐文一臉擔憂的樣子莫名有一抹氣上心頭。
拜托，我給他體檢這麼久出來上來問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苗一凡怎麼樣，師母個屁啊，誰跟這種人在一起！
“你很擔心他啊，或許你現在應該去找他，我的工作應該完成了，我現在應該能趕回家。”
洛詩涵不冷不熱的說道，轉身就要走的樣子。
“哎，別急，我沒擔心他，我也沒事干了，咱們出去吃飯去吧，我知道一家餐廳...”
“走吧。”
洛詩涵輕甩了一下頭發，示意徐文可以出發了，她倒不是一個喜歡耍小性子的人，但對徐文這種工作佔用了一切時間的人，不耍點性子怕是根本無法把他從工作拉回生活。
“明天早上苗一凡的簽約就可以完成了，然後下午給孩子們來個體測，王振杰馬上也要國家隊比賽了，到時候再看比賽...”
在去餐廳的路上，徐文掰著手指說著一些計劃，這讓洛詩涵非常無奈。
唉，就是這種...
洛詩涵扶了扶額頭，安靜地听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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