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女震驚的目光中緩緩抬手，雖然關于空間的權能他只是掌握了冰山一角，但瞬移之類的他還是做得到
直接抬手要是在了對方眼前，朝著頻率最濃厚的地方傳了過去，在睜開眼的瞬間，就已經看見了在樹林中無數的黑影
握著劍的時候有些發顫了，連帶著他平靜了許久的心，也逐漸蕩起了波濤。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在戰場的歲月，那段漫長的時光
他本應死去，卻被人擁簇著活了下來
諸君因我而死，我為諸君而生
不會再有了
【殺了他們】
腦海中的雜音再一次響起，一如他每次要做出重大決定時的一樣干擾著他的行動
而手中的劍在不知何時又發出了血光，像受到了他的情緒感染一樣，倒映出的是他內心的情緒
【拔劍吧】
“……不到時候”
抖了抖自己的劍，血光減弱了幾分，他依然選擇抬起，對準了眼前的一切
“我自己清楚我該在什麼時候拔劍”
殺向了眼前的怪物群，每次他的身邊與身後都空無一人，內心也空無一物，沒有不斷飛濺的鮮血在他眼中蕩漾開來，直到他如同當初每次日落後的殺戮一般
欲生欲死
“嘶——”
是利劍刺入血肉的聲音
“唰——”
是劃破空氣的巨響
好像已經沒有那麼痛苦了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逐漸輕盈，手中的劍似乎也失去了重量，他的理智告訴他——
自己要解脫了
又一次死亡罷了
“墨無念！”
“……”
呼喊聲如同一道驚雷將他從死亡的冥河中喚醒了過來，艱難的抬手在自己的四周殺出了一片空地，看著頭發變得鮮紅，身體已經有了異變，明顯是進入了超頻狀態的花女怒吼道
“你來干什麼！你真的會死的！”
“……我已經讓落香村的人逃走了”
“可是我問過他們，沒有看到你……”
“果然……你在這呀”
“……”
花女沒有多說什麼，已經進入超頻狀態的她能夠認出那個人，就已經是個奇跡了，而此時，她自身已經開出了椿花，整個人也開始逐漸變化——
“……瘋子”
“你不也是嗎……”
“一個也喜歡逞能的家伙，一個也總是心軟的家伙……”
“……”
可他是個死不掉的家伙呀……
隨著巨大的轟鳴聲響起，他看到那鮮紅的花瓣在他四周飄落，那個人的身體蔓延出了枝條，將所有的殘象都封存在了這里，而本人如同一朵綻放的椿花，停在了原地
……
她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自己眼前
可他卻又是如此的無力
視線漸漸的模糊了，他看到那些枝條想將他甩出去，但他若是不願意，無人攔得住他
【你難道不想救她嗎！】
【拔劍吧，殺了這群家伙！】
【殺死這個丑惡的世界！】
【殺了他們！！！】
“……”
漸漸握緊了劍柄，劍刃上的紅色血光在四周的鮮血中也是如此的醒目，冰冷的感覺壓不下他躁動的內心
但最後，他卻看見殘象如潮水般褪去，血色的世界中閃過了一抹金色的希望，就像是在生死之間的寧河邊上的尋魂人，風一吹，蕩起了他的所有世界
他見他，是絕境中一如當年耀眼的希望
他見他，似別離千年但終將重逢的故人
——————
“……落香村的情況怎麼樣……還有……”
“報告首領……落香村全員存活，幸虧墨助理趕去的及時……撐到首領您趕去了……”
“墨無念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但體內跟當初記錄的無頻率不一樣……已經多了一股來自泰緹斯系統里面的索諾拉的頻率……”
“我知道了……去照顧其他病人吧……”
“他由我親自照看”
“是……”
……
好熟悉的聲音……是他嗎？
他沒有死？
“……墨無念，沒想到再次見面竟然會是這個樣子……”
“……”
“真是對不起啊……”
對不起？為什麼要向他道歉？
明明是他自作主張才落得如此下場，為什麼會為他說這句話？
“……墨無念，你醒了？！”
掙扎著睜開了眼楮，微微側目就看到了那雙令人安心的金色瞳孔，下意識的抓緊了對方靠在床鋪邊的手，直到感受到那熾熱的溫度才終于放松了下來
不是假的，真的又見到他了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明明你什麼也沒有做……”
“……”
潮見對方一副為自己不值的樣子，突然就明白了什麼，看著似乎要落淚的人急忙伸出手安撫著，眼中也多了一份哀傷
“墨無念……你知道你失蹤了多久嗎？”
“……什麼意思”
緩了一陣子之後，終于好了一些，坐直身體捂著腦袋，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在深海中到底度過多少時間
那時的他很孤獨，孤獨到他自己都不覺得自己到底經受了多少折磨了，那種刻骨銘心的悲哀像一個烙印一樣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上
他承受著全部的孤寂等待著，等待著自己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可最後，他卻是在水底的深處探出了腦袋
于是，他對時間的觀念自然而然也就沒有了
所以，當他听到那個人接下來的話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到底一個人度過了多長的歲月
“距離你上次出現到現在……”
“已經過去近千年的時間了”
“？！”
整個人的瞳孔猛地放大，幾乎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潮，但從對方憂傷的目光中，他便知曉那個人沒有撒謊——
沉浮間，已經過去了千年
千年，何其遙遠的一個數字，要知道華夏的文明也不過上下5000年，他怎麼就……
有些懷疑的搖了搖頭，不自覺的握緊了對方，腦海中的記憶還停留在那段歲月，但……
“那其他人……”
“……很可惜”
“他們沒有我這麼悠長的壽命……”
“也沒能等到延長壽命的機器出現”
“……”
長久的沉默，內心的苦悶宛如一滴墜入清水的墨汁，緩緩擴散開來，將所有的思緒染成深沉的灰暗。就在這一刻，墨無念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寂，那是一種刺骨的冰冷，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隔絕。這種滋味，哪怕他曾獨自一人走過漫長的歲月，也從未嘗過︰
他忽然明白了，為何對方始終不讓他觸踫時間——這份孤獨正是時間本身的重量
千年歲月彈指而過，故人皆去，待他歸來之時，又有誰會記得他？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墨無念不想也不敢再接著聊下去，而潮自然而然也知道對方現在的痛苦，只是輕輕抱住了對方，垂下了腦袋，輕聲安慰著
“所以我才欠你一句道歉”
“我明明應當知道，當時的黑海岸才剛剛建立沒多久，前不久又出了那種亂子，不應該離去的……”
“但我太過自負了……甚至還帶走了守岸人”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承受了這麼多”
“……”
我明明是我擅自去見了泰緹斯系統，又不管不顧的使用了時間的權能……
為什麼會怪在你頭上呢
兩人一時無言，少頃，墨無念才開口轉換了話題
“……落香村怎麼樣了？”
“還有花女……她還好吧？”
潮見墨無念又焦急了起來，擔心對方的身體狀態，于是先拍了拍對方的腦袋，隨後便趕忙開口︰
“放心，因為你去的及時，落香村全員存活，他們都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
“花女……是那個女子吧？”
“……她當時已經重度超頻了，不過好在治療及時，現在也在病房里，你早幾天醒過來……現在已經能正常行動了”
“她說她想留在黑海岸，並且一直吵著想去見你……我同意了她的前一個要求……但是後一個……”
“還是要看你”
墨無念愣了愣，但听到重度超頻時，心還是沒忍住刺痛了一下︰
畢竟重度超頻無法被治愈，一旦患上就只能靠藥物為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作，每一次的發作都伴隨著巨大的痛苦……
【但你又何嘗不痛苦呢？】
【你的每一次輪回……帶來的疼痛感都遠超這一切】
【明明你才是最絕望的人】
雜音響起，皺起眉頭，痛苦地捂住了腦袋不想再去听這些話，但是卻在內心之中隱隱認同了這些，直到他听見那個人的低語︰
“……墨無念，你已經盡力了”
“既然你已經用了全力去做這些，那就不要為遺憾而感到痛苦了”
“他人的不幸並不是因為你”
“你已經很棒了”
“好好休息吧”
“等到又一個黎明，新的一天會帶去過去的不幸”
“你會比過往更加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