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真的沒有丟下你……但當時只有這麼做了呀……”
“疼……疼……好疼啊！！！”
“……”
距離墨無念的離去已經過去了三天，而此時哪怕是偏往後線的戰場上也已經血流成河
雨水無情地沖刷著滿地的血跡，哀嚎聲此起彼伏，如同鬼哭狼嚎般淒厲。無數殘像如潮水般涌動，密布于這片被詛咒的戰場之上，斷肢殘骸四處散落，即便是心理素質最為堅韌的老兵，面對這般慘烈景象，也幾乎要嘔吐出來
而偏偏在這片尸野上，卻仍然有無數道身影不顧一切的擋在這些怪物的面前，哪怕注定無歸，卻也無法再回頭——
“忌炎！這邊——”
“這小子從最前面回來的……”
“還死活不接受治療，非說自己已經活不下去了，先把情報說了再說……”
“有什麼事比命還重要嗎？！”
雨幕如織，密密麻麻的雨滴敲打著大地。一道青色身影如閃電般穿梭其間，迅速沖向了那聲急切的呼喚
忌炎此時的狀態也好不到哪去，渾身上下遍布著新舊交織的傷痕，尤其是腹部那道因救出傷員而遭受殘象突襲的傷口，此刻正隱隱作痛，鮮血再次滲透了繃帶，染紅了一片
“人在哪？！為什麼不接受治療？”
“在這……”
“別說話！你現在就應該好好的休息……我給你處理傷口……”
忌炎看著擔架上被削去了左臂，渾身上下都染滿了鮮血的夜歸軍急忙阻止了對方的行為，剛想伸出手幫對方包扎傷口，卻在下一刻被對方僅剩下的那只手給抓住了
“……將軍……將軍……”
“將軍一個人去無相燹主那了……”
“我們……也聯系不上他了……”
“好多殘影……好多好多……”
“不能再留在這了……走……”
“走……”
晚了，可是已經晚了
忌炎看著對方的手無敵的垂落，鮮血再一次的覆蓋在了這片土地上，身為醫者的他也再一次看見一條生命走向了黃泉
“……”
仰起頭迷茫的看著這片已然被鮮血所染紅的雨幕，入目便是一片破敗，而這甚至還是在有所準備下的情況
如果沒有那個人的提醒，現在會是什麼更為慘烈的狀況……不敢想象！
三天，已經三天了
隨著溯洄雨不斷的擴大，他們突圍的機會已經越來越小了，朦朧的水汽封鎖著他們，看不出一絲光亮
在偏往後線的他們都是這個情況，那個孤身一人走入雨夜的人呢？
……
無人知曉
“走？還出的去嗎？”
“……出不去了”
四方混戰，沒有人知道自己第二天會不會就留在這片戰場上，再也沒有辦法回去
殘影隨著時間一點點的增多，夜歸軍十不存一，將軍也失聯了……
現在打下去還有意義嗎？
“老師……你說的那一刻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死了……都死了……”
“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緊緊抓著代表夜歸軍的旗桿，這一切的慘狀都融入了他金色的瞳孔中
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所有人都會死在這的！
“忌炎”
“歲主大人！！！”
當內心涌現出強行帶隊突圍的念頭時，忌炎只覺眼前一暗，仿佛被無盡的黑暗吞噬。就在這一片沉寂與漆黑中，一道龐大而威嚴的輪廓漸漸浮現——正是今州歲主，角
“不必惶恐，此次前來我是來與你做一筆交易的”
“以我的共鳴能力作為交換，你是否願意此生為今州鎮守邊關護家國平安？”
忌炎愣住了︰歲主的共鳴能力是什麼？那可是今州令尹才可能會有的待遇！
角為什麼會選上他？甚至還用的是交易一詞……這確實很讓他不知所措
“歲主大人！我當然是願意的……可為什麼是我呢？”
“明明還有許多人比我要適合的……”
就比如哥舒將軍，以及……那個人
“忌炎，不必如此，我說過這是一筆交易”
“而人選也只能是你”
“哥舒臨那邊無論傳出什麼樣的傳聞皆不要干涉，那是他要走的路”
“至于那位大人……”
“這一次，他會與所有人重逢”
“但現在，輪到你走向那條路了”
霎時間，空間崩裂，狂風怒吼著席卷四周。忌炎感到周遭世界驟然變得異常清晰。抬眸，只見空中狂風匯聚，竟幻化成一條龐大無匹的青龍，矯健地穿梭于傾盆大雨之間，其威勢震撼人心
猛的扯下軍旗，另一只手上流風已然幻化為成了一柄長槍被他握于手中，發動了最後的指令
“全體夜歸軍！撤軍！”
“回防！！！”
而這邊的聲響又怎麼可能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眾人看著那青發少年的身影以及在空中飛舞的青龍原本混亂的心在這一刻凝聚了起來
“龍……是龍！是歲主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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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隊！忌炎也有指揮權！！！”
“走……不能再留在這了……”
“霞彩！我知道將軍對你有救命之恩……但現在這個情況只能撤退……”
“再不走所有人都會死的……”
忌炎扭頭看著已經逐漸恢復秩序的夜歸軍正準備強行從雨中殺出一條路的時候，卻只覺得眼前閃過了一道耀眼的紅光，猛的抬起頭來，眼前的那一幕讓他瞬間知道了什麼才叫做真正的破天︰
一抹紅光如利劍般劃破了陰沉的天際，聲勢赫然，將密集的雨幕一分為二。在這驚天一擊下，原本密布的怪物群瞬間被削減了大半，甚至……
已經為他們開出了一條路
看著眼前幾乎已經算得上是暢通無阻的道路，忌炎似乎再一次看見了那個孤獨的身影
【當命定的那一刻到來的時候】
【會有一道紅光為你們指引前進的方向的】
他的老師……再一次說對了
————————
“宿主，成功了”
“……我還有多久時間？”
“根據現在的狀況來算的話……不到24小時”
“夠了”
遠處的焦土下，一位渾身是血的黑發少年就那麼孤獨的矗立在這里，無人可靠，無人可依
劍尖直指蒼穹，劍身上的赤紅光芒在綿密的雨簾中愈發醒目，猶如永不熄滅的指引之燈，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真是安靜的可怕”
“確實挺疼的”
系統沉默的看著那個狼人，是真心佩服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能在雙目失明，痛感翻千倍的情況下硬扛三天的進攻，甚至還能再動用了那個技能之後再挺一天……
哦，忘記說了，對方因為強開技能現在也聾了
所以說他的宿主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啊！！！
“宿主，忌炎那邊也在趕過來了”
“事件重疊也是有概率的，都過去這麼久了……”
“不，系統”
“他必然發生”
“？”
系統懵了，反復檢查自己的功能，確定沒有感覺到哪里不對勁之後剛想開口勸對方趁早放棄的時候，卻被下一句話給干沉默了
“而且……”
“我感受到了”
“宿主……”
“警告！警告——混亂——混亂——”
“最高級別警告——請立即聯系當今世界意識——”
警報聲在腦中不斷響起，但他在這一刻終于笑出了聲，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他已經感覺到四周的空間開始扭曲崩裂了——
向前邁步，他便看到了那倒映著時鐘的雙眼
“咳咳咳……莫無念……”
“你和我都是一樣的……都不想看到他走向原本的結局吧？！”
“拔劍吧……”
“對準我！”
在這片血紅的空間里，無數鎖鏈交織成網，那個他靜靜地立于高台之上。盡管長劍依舊穩穩地安躺在劍鞘之中，但在听見他的話語後，手卻悄然搭上了冰冷的劍柄
他已然看見了那麼即抹將要揮出的紅光
而這正中他下懷，與他所算好的一切沒有偏差︰
以自身作為誘餌，引誘那個人拔劍，而他則會利用空間將這一劍的大部分威力引向無相燹主那……
救下那個人！
至于後果……最壞的也就是體驗一下被劈成兩半的滋味罷了
劍鋒乍現，他這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一劍所蘊含的無上力量︰磅礡的威壓如同潮水般洶涌而至，瞬間將周遭萬物吞噬，化作一片虛無。紅芒驟起，猶如末日降臨，將他徹底籠罩其中，直至消逝于無形
但他卻似乎品味到了一種名叫解脫的滋味
【【我靠！你真不要命啊！】】
【【這也敢接……這一劍可是直接能把你本就只有一半的靈魂給劈沒……】】
【【你至于為一個傲嬌哥賭那麼大嗎……】】
【【啊！！！提起那家伙就越想越氣……】】
【【明明我才是絕配！！！】】
紅光之中，他卻看到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在遙遠的另一端站立著，抬手之間，一把幽藍色的弓箭便出現在了對方的手中，拉弓蓄力——
下一刻，一道銀藍色的幽光如同流星般劃破了血紅的空間，輕巧地越過那道封鎖住他的紅色光芒，在所有降臨之前精準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就看著那如同流星般的光向他躍來，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只覺得平靜與舒緩
至少在他的眼中，那道銀藍色的光已然勝過了血光帶來的一切
而在此之中，他也看到了另一個人許多的結局
戰亡、被吞噬、淪為實驗品……太多太多的碎片在他的身邊越過，最終化為了虛無
直到那本應向他揮來的紅光斬破了黑光，將那個人帶向了新的結局，他才釋然般的閉上了眼
“哥舒臨……我到底還是做到了”
我說過……我能在之後救下你一次，就能再救下第二次，第三次……
無論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
“宿主！！！真的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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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沒檢測出來……”
“不對……你的時間怎麼只剩下不到30分鐘了！！！”
“靈魂怎麼會突然破損那麼多……！”
“吵死了！”
墨無念怎麼可能不清楚他現在的狀況？靈魂撕裂的疼痛與千倍的效果一結合，他當場就握不住自己手中的劍了
也得虧他早有所預料，提前就用鏈子鎖住了劍防止脫手，不然的話到時候那就要麻煩一些了
反手屏蔽了系統之後，他的世界又一次陷入了一片黑暗與寂靜，但他已經感覺到風的流向發生了變動
“……來了”
“那現在……就該殺出去了！”
劍鋒一轉，現在的他只剩下一個目標了
而此時的忌炎帶領著隊伍沿路向著回去的方向進軍，在雨幕之中，他也終于看到了那個他思念了許久的人——還活著
“莫無念！！！”
長槍一甩，青龍舞于荒野之上，為身後的人清掃著殘象，用盡全力呼喊著那個人的名字，但對方卻沒有回過頭
只是將劍身一翻，隨即變化做了一道紅色的流光就殺向了前方
試著想要加快速度追上那個人，但看了一下身後眼中依然閃爍著恐懼的夜歸軍們，他也只能打消了這個念頭，到頭來也只能時不時的甩出青龍，為那個人清掃一下四周
而他們也在這道紅光的指引下，沒有再遇到過任何的阻礙︰劍鋒所過之處，皆是一片虛無
不知幾時，雨漸漸的小了，天邊露出了一抹光亮，疲憊的眾人也終于看見了向他們趕過來的守軍，眾人這才猛的發覺——
他們活著回來了
“快！是忌炎他們——”
“他們回來了——軍醫呢——”
“還有其他人——幫忙——”
收起長槍，沖入營地中。忌炎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仰頭看著天邊這才發現雨已經停了
回頭看著哭聲抽四起的營地，眼眶也在不知不覺中紅了起來，但猛的回神想起了什麼？趕忙掃視四周，他這才發現沒找到那個人
“莫無念呢？！！”
回眸間，他看見那名黑發少年靜靜地佇立于營地入口，仿佛在尋找著某種確認。然而，轉瞬之間，那人卻閉上了雙眸，失去了所有依靠……
倒在他的眼前
“……”
他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直到黎明的那一抹光亮晃疼了他的雙眼，他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莫無念！！！”
推開眾人，毫不猶豫地向那人疾奔而去。一個干淨利落的橫抱，將對方緊緊攬入懷中，隨即轉身朝營地疾馳
感受到懷中人那漸趨微弱的呼吸與冰冷的肌膚，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如潮水般涌上心頭，令他幾乎窒息
“不要……不要死……”
“求求了……”
“嗚……”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天邊的光亮已然覆蓋在了這片土地上
可他似乎卻能夠看見那個人漸行漸遠，真的沒有再回頭了
———————
“系統啊……”
“我記得我應該還有幾分鐘的時間……”
“你說說我怎麼就飄出來了呢？”
而墨無念已經飄到了空中，神情復雜的看著還在搶救自己的人，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小手一伸就把飄在空中的藍色面板抓到了眼前質問著
“我也是為了宿主好……”
“本來宿主的靈魂就破碎的很嚴重了，再待在那具肉體里面殘余的能量不僅會加深傷害，而且其疼痛也絕非尋常……”
“我管你的！”
“現在馬上把我塞回去”
“可……”
“沒有可是了！雖然以後還能會再見面……”
“但至少……至少……”
“讓我道個別”
回頭看著那個再一次哭出來的家伙，他是真的很難將其跟以後那個總是擋在自己身前的人聯系起來
但到底還是自己學生嘛——
而此時另一邊忌炎的視線早已模糊，四周的吵鬧已經听不清楚了，只能感覺到那個人的心跳聲一點點的減弱，直到歸于平靜
“莫無念……不要丟下我……”
“這一切都結束了……不要走……”
“求求你了……”
無力的搶救著，但他心里也明白這一切已經是必然了
可他怎麼能甘心啊！明明那個人知道這一切……明明那個人為了他們已經付出了全部……
可為什麼偏偏死的人是他！
“……忌炎”
“……”
愣了那麼一瞬間，如果不是因為他是風的共鳴者的話，他甚至都听不到那個人在叫自己
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那人顫抖著手撫上他的眼角拭去淚痕。視線在這一刻恢復清明，他捕捉到了對方嘴唇微動的輪廓，以及那句未及听清卻刻骨銘心的最後話語——
【再見】
“……”
可惜，這一次奇跡沒有到來，希望也是戛然而止
那個人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淚水……
以至于連維持心髒跳動的力量都沒有了
他只是感覺到那個人的身體開始變得冰涼，直到化為刻骨的寒冷
這一次，是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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