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縣。
時間已經過去兩天，衙門外，前來上報田畝數量的百姓不少，熙熙攘攘的一片。
對普通百姓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可以免稅，他們自然無比積極。
相比之下，那些鄉紳大戶自然很不樂意，根本沒人來，都在觀望。
不過這會，一眾鄉紳大戶卻已經聚集齊了，加上無數僕從，浩浩蕩蕩一大群，打著反對方田階梯稅法的旗號，正向著衙門這邊而來。
衙門大堂，許夜正在忙著。
青鳶則在一旁伺候，不時看姑爺寫寫畫畫。
這時， 遠火急火燎的走了進來，“許兄，不好了……”
許夜頭也沒抬，道︰“怎麼了？”
遠見狀氣不打一處出，咬牙道︰“還怎麼了，都火燒屁股了，你還像個沒事人，泗縣鄉紳糾結了一大幫人，已經朝衙門來了……”
許夜笑笑道︰“來便來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遠急道︰“許兄，你怎麼一點不急？”
“我可听說，那些鄉紳已經告到淮州去了，淮州衙門已經派人來接管泗縣，如今他們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反對方田階梯稅法，擺明就是有備而來，故意向你發難……”
許夜呵道︰“是嘛！接管便接管，那樣更省事，到時直接去京都，還省得麻煩……”
這話倒也不算違心，許夜確實挺嫌麻煩。
只不過沒轍，這個爛攤子已經接下，總不能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吧？
要麼不干，要干就盡力試試。
上面允許最好，不允許再撂挑子走人不遲，到時這個爛攤子愛誰接誰接。
所以他毫無壓力。
遠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許夜也不理他，轉口問︰“對了！兩浙舉子呢？都走了？”
這兩天他一直忙著新政後續事宜，對舉子沒怎麼關注，而且這些人要走，他也懶得留，這麼大的事，想留也留不住。
遠道︰“都走的差不多了，倒是……”
他話還沒說完。
這時，柳隨風從衙門外走了進來。
許夜怔了一下，臉上浮現詫異神色，“你沒走？”
遠沒走他能理解，兩人走的比較近，加上西湖書院的緣故，可是柳隨風還在，就讓他有些意外了，兩人可沒什麼交情，嚴格來說，還算有些過節，比如搶林大才女啥的。
當然，許夜壓根沒想過搶，那時他都不知道林尋是林大才女。
可是柳隨風顯然不這麼想，但依舊沒走。
這就很奇怪了。
柳隨風看了許夜一眼，道︰“柳某找不到離開的理由。”
許夜怔了一下。
遠也是一臉不解，“什麼意思？”
柳隨風道︰“很簡單，因為方田階梯稅法不管是否推行，成功還是失敗，對柳某都沒有壞處。”
許夜眼眸微微一亮。
遠更加迷惑了。
柳隨風繼續道︰“如果階梯稅法無法推行，明後天我們也就該走了……”
遠道︰“你是認為階梯稅法無法推行，所以才留下來？怕被人說臨陣逃脫？”
柳隨風呵一聲，“恰恰相反，階梯稅法能夠打破土地兼並，柳某想，很難有哪個君王能抵得住這樣的誘惑，既然如此，又恰好有個不怕死的敢弄，為什麼不試試？就當試點也好。”
“成功了自不用說，就算失敗，也有這個不怕死背鍋，何樂不為？”
遠眼角跳了跳，下意識看向許夜。
許夜嘴角也微微揚起，有些玩味的看著柳隨風，口中道︰“可是你留下來了，不怕分鍋？”
柳隨風笑笑，“柳某人微言輕，這麼大的鍋可分不了，許兄身懷朱雀令，柳某只是幫朋友，听命行事而已。”
“何況，就算真的失敗，也不代表階梯稅法不可取，能打破土地兼並的稅法，上面一定會重視，說不定哪天就會推行，許兄真若有什麼事，柳某和董兄就成了最了解此稅法的人。”
“所以柳某猜，就算真失敗，柳某和董兄也不會受到懲罰，因為沒準哪天還用得上。”
“何況，這口鍋有許兄和皇城司背足夠了，我們兩個書生無足輕重。”
遠先是僵了一下，轉而眼眸大亮。
許夜眼角則跳了跳。
好家伙！真就好家伙！不愧是臨安四大才子，見識果然不一般。
不過，能不這麼坦白嘛？
許夜翻了個白眼。
柳隨風則看似頗為得意，畢竟也算在對方面前扳回了一局。
遠這時問道︰“柳兄的意思是說，方田階梯稅法肯定能推行？那眼下這些鄉紳算怎麼回事？”
柳隨風道︰“鄉紳反對是肯定的，畢竟許兄在掘他們的根，地方官員反對也一樣，他們也是這個群體，何況階梯稅法並非朝廷頒布。”
“但階梯稅法的好處顯而易見，上面若真心求變，必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至于泗縣鄉紳和淮州衙門，從京都傳消息來，總歸需要時間，許兄不是已經給了三天時間嘛，想來應該快了，許兄說是不是？”
他眼眸深邃看著許夜。
遠也怔了一下，同樣看向許夜。
許夜呵了一聲，正欲開口。
這時，衙門外傳來一片嘈雜的聲音，緊接著一名衙差飛快走了進來，“公子，不好了……”
沒等他說完， 遠便急問道︰“是不是那些鄉紳來了？”
衙門外。
此刻熙熙攘攘的一片，一眾鄉紳都已經聚齊了，還有無數僕從，正在大聲叫囂著，偌大的現場一片嘈雜。
“堅決抵制階梯稅法，階梯稅法根本就是惡意針對。”
“泗縣應該有自己的縣令，泗縣政務不應該交給一名書生。”
“……”
衙門對面的某間閣樓，蒙面女子此時也在眺望著下方。
身邊隨從見狀不禁呵了一聲，“都不用我們出手，這家伙自己就捅了馬蜂窩，擅自推行階梯稅法，這些鄉紳估計殺了他的心都有……”
蒙面女子擰眉，口中問︰“淮州那邊怎麼樣？”
隨從道︰“回小姐，淮州衙門已經來人，馬上就到，雙方根本就是商量好的，故意鬧出這麼大動靜，再趁機發難……”
蒙面女子沒說話，但眼神看似還有些不確信。
“來了來了！”
這時，人群中有人叫道，只見衙門內，一行人正緩緩走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