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窗外低垂的穹頂上突然布滿了烏雲,就好似乾清宮暖閣當下的局勢一般,風雨欲來。
盡管在\"永寧奢氏\"敗亡之後,朝廷便令貴州巡撫李�整飭操練新軍,並將對朝廷忠心耿耿的秦民屏提拔為貴州總兵,節制麾下的白桿軍,但這些措施與勢力傳承千余年的\"底蘊\"相比,仍是有些相形見絀。
朝廷實在承擔不起雲貴川三省土司同時叛亂的壓力。
\"那就不走曲靖府,\"見身旁同僚盡皆沉默不語,首輔方從哲便憤而起身,朝著朱由校建議道\"陛下,老臣以為遠水解不了近渴。\"
\"朝廷可令四川巡撫朱燮元就地調兵,臨時節制雲貴川三省軍馬,會同京營將士,由東川府入滇!\"
聞听\"朱燮元\"的名諱,暖閣中神情低落的朝臣們紛紛下意識抬頭,茫然的眸子中也涌現出一抹光彩。
對于這位在\"奢氏叛亂\"中臨危不亂,近乎于憑借一己之力保住成都府不失的封疆大吏,朝中的袞袞諸公們可是記憶猶新。
相比較土司勢力盤根錯節的貴州和雲南,疆域廣袤的四川經過朝廷在過去兩百余年時間里不遺余力的\"改土歸流\",中樞對于四川的掌控無疑更加有力。
尤其是在稱霸川貴邊陲數百年之久的\"播州楊氏\"和\"永寧奢氏\"先後敗亡之後,四川境內的土司們更是群龍無首,再難對朝廷形成威脅。
此等情況之下,即便是代天巡狩的四川巡撫離開成都府,親自趕赴雲南平亂,也可確保後方穩定。
\"元輔說的是,\"稍作思考之後,朱由校便是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命令道\"傳朕旨意,允四川巡撫朱燮元臨時決斷之權,總督雲南,貴州,四川,湖廣,廣西五省兵馬,會同京營將士由東川府入滇。\"
雖說東川府也被祿氏掌控數百年,沿途緩坡要塞皆駐扎著祿氏狼兵,但如今東川宣撫使祿威已是率領族長主力,大舉南下進攻昆明府,留守的兵力必然難以阻擋朝廷王師。
沿著東川府一路南下,朝廷王師便可和留守昆明府的虎賁們里應外合,對城外的叛亂形成夾擊之勢。
至于朱由校為何讓朱燮元像\"後世\"的洪承疇那樣官拜五省總督,節制湖廣和廣西兵馬,也是出于\"速戰速決\"的角度考慮。
\"陛下英明。\"盡管驚詫朱由校對于四川巡撫朱燮元的信任,但暖閣中的朝臣們仍是沒有對此提出異議,反倒是紛紛躬身應是。
畢竟相比較出仕不過數年的雲南布政使洪承疇,還是老成持重的朱燮元更容易被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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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凌亂的腳步聲消失不見,剛剛還人滿為患的乾清宮暖閣人去樓空,只留下凌亂的座椅留在原地,數名隨侍宦官正在小心翼翼的搬弄。
\"大伴,\"像是心有所感,朱由校緩緩睜開了眼楮,神色有些復雜的朝著身旁的司禮監掌印詢問道\"武昌府那邊可有消息?\"
依著後世的記憶,這就藩在湖北武昌的楚王家族在明末存亡之際,依舊是一毛不拔,最後落得闔府上下皆被張獻忠沉尸長江的悲慘下場。
\"回皇爺的話,\"聞听此話,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的老臉上頓時流露出一抹晦暗不定的嘲弄之色,聲音沙啞的回稟道\"楚王朱華奎親自回書,說是近兩年長江浩瀚湍急,為了治理水患,楚王府幾乎掏空了褲銀,實在無力替朝廷分憂..\"
啪!
茶盞落地的聲音響起,近兩年來愈發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輕天子猛然起身,早已涼透的茶水浸透了桌案上的奏本。
\"好一個視財如命的朱華奎,好一個治理水患!\"
饒是對楚王朱華奎視財如命的脾氣秉性早有預料,但朱由校也沒想到這朱華奎居然如此\"大言不慚\",連治理水患這等話都說得出口。
為了能夠治理黃河長江,朝廷每年向工部撥付的銀子何止百萬兩,動員民夫徭役的消息幾乎能夠讓小兒啼哭。
朝廷付出如此之多的\"代價\",最後卻成為楚王朱華奎哭窮的理由?
\"叫李若璉來,\"深吸了一口氣,朱由校強壓住心中的憤怒,準備將另一名\"心腹鷹犬\"派往湖北武昌。
如今雲貴川三省戰火眼瞅著就要星星燎原,且先不論宗室藩王本就有護持地方,輔佐中樞治理國家的責任,那目光短淺的朱華奎是不是以為武昌有長江天塹所阻隔,便能高枕無憂?
\"陛下息怒,\"作為朱由校的心腹大伴,王安自是能夠感受到朱由校隱藏于扭曲面容下的憤怒,其沙啞的聲音中也夾雜了一絲驚惶\"朝廷還需要湖廣指揮使運輸糧草輜重。\"
\"還請陛下以大局為重。\"
他雖然同樣不滿那鼠目寸光的楚王朱華奎,但眼下確實不是向其發難的時機。
\"哼,朕暫且饒他一命,\"朱由校憤怒的咆哮聲在暖閣內悠悠回蕩,嚇得隨時宦官們盡皆匍匐在地,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等到西南平定,朕再與其算賬。\"
不愧是在原本歷史上,當張獻忠大軍圍困武昌府,面對著城中官員開倉放糧的請求,依舊一毛不拔,但卻大肆操辦自己女兒婚禮的昏庸之輩。
听著朱由校毫不掩飾內心殺意和不滿的咆哮聲,老太監王安不敢搭話,只是默不作聲的撿起散落一地的奏本,並在心中感嘆楚王朱華奎的愚蠢。
這楚王朱華奎,與成都府的蜀王,大同的代王,以及西安的秦王等人相比,簡直愚蠢的不可救藥!
這都天啟三年了,這朱華奎還沒有鬧清楚自身處境,真以為自身的\"親王\"爵位便是可以漠視中樞的資本和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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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華奎,生性貪婪,視財如命。
<<武昌府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