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交鋒
付其和石慧懷揣著趙東來精心創作的幾首歌，滿心期待地走進了幾家親左派的電台。
彼時香港樂壇，許冠杰的作品風靡大街小巷，他以細膩筆觸描繪市井百態，情感表達委婉而含蓄，風格獨樹一幟。但是總感覺小家子氣。
而趙東來的《單身情歌》，宛如一顆重磅炸彈，投入這看似平靜的音樂湖面。
1976 年的某個夜晚，羅文剛結束一場精彩的演唱會，疲憊地坐進車內。司機隨意調著電台，《單身情歌》前奏那激昂的電吉他旋律驟然響起。
羅文瞬間瞪大雙眼，困意全無，身體不自覺地隨著節奏微微晃動。他屏氣斂息，仔細聆听著每一句歌詞，仿佛推開了一扇通往全新音樂世界的大門。歌曲終了，羅文急切地問道︰“剛才是哪個電台播的歌？那歌手是誰？”
司機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沒太注意，就記得是‘香港之夜’電台。”
羅文一回到家，連外套都顧不上脫，就急忙撥通電台電話。“喂，阿秋，剛播的那首《單身情歌》，是誰唱的？詞曲作者又是誰？” 他語速飛快，語氣中滿是焦急與好奇。
電話那頭傳來稍顯慵懶的聲音︰“是左派長城的人送來的，說是為了宣傳他們的新電影。”
羅文一听，有些不耐煩地提高音量︰“我不管什麼左派右派，你就告訴我歌手和詞曲作者是誰！”
對方停頓片刻，翻找著記錄說道︰“叫趙東來，詞曲、演唱都是他。”
“趙東來？沒听說過啊，這人哪來的？” 羅文滿心疑惑。
“我不是說了嘛，是左派長城送來的，其他我真不清楚。” 對方也有些無奈。
幾乎同一時刻，許冠杰結束一天忙碌，疲憊地躺在床上，隨手打開收音機，《單身情歌》飄然而至。得知這是電影插曲後，本困意十足的他瞬間來了精神，立刻撥通大哥許冠文的電話。“大哥，你知道左派長城要出一部新電影，叫《人鬼情未了》嗎？” 許冠杰語速很快，難掩興奮。
許冠文彼時正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語氣里滿是疲憊與不耐煩道︰“長城他們現在還能有什麼大動靜？他們拍的都是些說教片，誰會去看？”
“大哥，剛才電台播了這部電影的插曲，簡直太好听了！” 許冠杰試圖說服大哥。
“就算插曲好听又怎樣，電影還得看整體實力。內容不行，歌曲再好也得撲街。好了，我忙一天了，電影還有好多問題要解決呢。” 許冠文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這首歌一經播出，在听眾中掀起不小的波瀾。大家紛紛驚嘆，從未听過如此風格的歌曲，編曲現代時尚，情感表達直白熱烈，與香港本地歌曲大相徑庭。有人贊嘆左派長城竟發掘出如此音樂才子，也有人滿心好奇，對這部電影充滿期待。
黃沾也听到了這首歌，初听時也覺新奇，可一听說出自左派電影人之手，便沒再多在意。在他看來，左派電影在自由總會的打壓下節節敗退，難成氣候，這首歌或許也只是曇花一現，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不過他倒是想認識認識趙東來這個人。
第二天，《大公報》和《文匯報》刊登了《人鬼情未了》將于 12 月 1 日在 24 家戲院同步上映的消息，然而卻如石子投入大海，沒激起多少水花。要知道左派電影很少打廣告的，突然這麼鄭重的介紹，就覺得有問題。
自由總會里童岳娟放下報紙，對劉秘書說道︰“這個叫趙東來的人是什麼身份？”
劉秘書說道︰“就知道是大陸僑辦的，以前是個醫生。”
“一個醫生能有這麼大的能力？”童岳娟顯然是不相信的。
“那就不清楚了，我們能打探也就這些了。”劉秘書說道。
“那許氏兄弟他們打算怎麼回應？”童岳娟問道。
“听說許冠文很生氣，打算在報紙上和這個趙東來打嘴仗。”劉秘書說道。
“你去和許氏兄弟說，讓他們不要理會左派電影人。他們這叫輿論攻勢，我相信他們的電影水平。叫他們不要理會。”童岳娟說道。
“是！我馬上給他們打電話！”劉秘書說道。
許冠文還在為後期制作忙碌著，這時秘書走過來說道︰“老板，自由總會的電話！”
許冠文听了很煩躁的，老子這麼忙，他們打什麼電話呀！老子可沒你們那麼閑！
但是自由總會他是得罪不起的，香港電影人為了灣灣的票房，許冠文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了。
他接起電話立馬換了張笑臉道︰“喂，哪位？”
“我是自由總會的劉昌運，我們會長看了左派電影人在報紙上與你們公開挑釁。童會長的意思是，不要在報紙上理會。你明白了嗎？”劉秘書說道。
許冠文說道︰“明白了，我們不會在報紙上理會他們的。”
“知道就好！明年你們去島內放映半斤八兩，我們會向政府給你們減稅，甚至免稅的。”劉秘書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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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童會長的關照，哪天有空的話，我做東，請劉秘書來我這里放松放松。”許冠文說道。
“既然許老板如此盛情，哪天有空我自然會去的。”劉秘書說道。
“那好，我就等您的電話了。”許冠文說道。
掛了電話，許冠文的臉立馬變了。他罵道︰“你們也不是什麼好鳥！”
他明白，自己這回又要大出血了。說是給自己的電影退稅或者減稅，但是自由總會的人要從中抽成的。而且他打電話過來是什麼意思？還不是要好處！他們想去灣灣上映，是繞不開自由總會的人的操作。他們得罪不起。
許冠文越想越氣，他找來弟弟許冠杰問道︰“你說的那個左派電影人趙東來，他的電影怎麼樣呀？”
許冠杰說道︰“具體內容沒人知道，我也托在長城工作的人了。但是沒人知道具體內容。”
“那首《單身情歌》我听了，確實不錯。你能不能做一首同樣水準的歌做我們的電影主題曲？我們和他們打打擂台。”許冠文問道。
“大哥，靈感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而且他那種曲子我也是頭一次听，這種編曲手法，我從來沒見過。可以說他的作曲水平很高的，這麼短的時間我沒有把握！”許冠杰說道。
“該死的！剛才自由總會的人打來電話，讓我們不要在報紙上回應他們。”許冠文說道。
許冠杰听完說道︰“他們說不讓在報紙上回應他們，那我們就去電視台回應他們。你不用出面，我去就行了。而且也可以把責任推給電視台，我剛才收到tvb的邀請。不過我還沒答應他們的，正好去做個節目。順便宣傳一下我們的電影。”
許冠文听完笑道︰“這個主意不錯，你去了就和他飆歌！我們怎麼著也要在氣勢上壓過他呀！”
趙東來深知想出名，就必須另闢蹊徑。除了幾個親左派的報紙之外，他又找來幾個小報記者采訪，他一臉自信地說道︰“這次我們新電影的主要對手，就是許冠文的《半斤八兩》，我們的目標，就是打敗它，成為今年票房冠軍！”
記者們一听，瞬間來了興致。這可是頭條素材，在後世，這就是流量密碼呀。盡管他們對趙東來這個初出茅廬、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導演如此大言不慚感到驚訝，但幾個記者知道這就是讀者愛看的話題呀。就算電影撲街，到時在報紙上一頓嘲諷，又是一波流量。
一個記者滿臉懷疑地問道︰“你憑什麼覺得你的電影能大賣，而許冠文的半斤八兩就會撲街呢？”
趙東來挺直腰桿，信誓旦旦地說︰“不是說許冠文電影不好，他在遍地都是晚清民國題材的香港，難得有一個拍現代戲的，這點我很佩服。但他的電影不夠時尚，缺乏情調。我預計他這部電影票房大概 800 萬港幣，而我們的《人鬼情未了》，票房將突破 1000 萬港幣！”
“好啊，我們很期待你和許冠文這次較量，會持續跟蹤報道！” 記者們興奮地說道。
“歡迎你們跟蹤報道，我這次的目標就是打倒許冠文，為左派電影樹立標桿！”
果不其然，第二天，香港各大媒體，無論是娛樂小報還是有影響力的大報，幾乎統一口徑，對趙東來和《人鬼情未了》大肆嘲諷。
“新人不自量力”
“吹牛不上稅”
“大陸導演太狂妄，許冠文會教他做人” 等言論鋪天蓋地，極盡挖苦之能事。
長城公司辦公室內，石慧一臉擔憂地找到趙東來︰“你是不是話說得太滿了？現在香港大部分媒體都在唱衰我們的電影呀。”
趙東來卻狡黠一笑︰“石慧阿姨，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達到什麼目的？” 石慧滿臉疑惑。
“讓這些對手幫我宣傳啊！您想，大家都在說我不行，就會有人好奇這部電影。等他們看完，要是覺得好，就會自發幫我們宣傳，甚至帶著親朋好友一起來看。” 趙東來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石慧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如此，這就是你說的黑紅也是紅？”
“嘿嘿，就是這個意思，讓他們免費幫我做宣傳。而且我們的電影的確有質量保證的。” 趙東來得意地笑了。
與此同時，趙東來讓阿星和阿杰各帶一隊人，前往學校、工廠、寫字樓派發宣傳單。他們還帶上錄音機，循環播放《單身情歌》《蒙娜麗莎的眼淚》《奔放的旋律》。放學、下班時分，人群熙熙攘攘，這幾首歌一響起，瞬間吸引眾人目光。
當時的宣傳單大多是黑白的，少數彩色宣傳單也是電影公司出于成本考慮少量印制。而《人鬼情未了》的宣傳單全彩印刷，畫面中江漢赤裸著上半身，從背後溫柔抱住鐘楚虹，兩人在陶藝台前深情對視，面帶微笑，周圍燈光柔和，陶泥散落，浪漫氛圍撲面而來。
一個女生接過宣傳單，眼楮瞬間亮了︰“哇塞，女主角好漂亮！”
另一個女生興奮地說︰“是愛情電影耶，我們一起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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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跟男朋友看，和我去合適嗎？”
“我和男朋友分手了，你陪我嘛。”
“好好好，明天下午一起去！”
一棟寫字樓前，一個下班職員拿到宣傳單，驚訝地說︰“左派什麼時候這麼有錢了？這尺度也太大了，他們難道轉性了？”
同事好奇地問︰“他們說要打敗許冠文的《半斤八兩》，真的假的？”
阿杰連忙上前說道︰“是真的！”
“你們憑什麼說許冠文電影不如你們？”
“很簡單，我們拍得好，不服去看看就知道！”阿杰說道。
“我肯定會去，要是不好，我就去長城找你們退錢！”
一旁女同事說道︰“去看看吧，就沖那幾首歌也得去。”
晚上，tvb 的《歡樂今宵》節目。主持人一臉興奮地說道︰“《人鬼情未了》明天就要上映了，現在，這位長城公司的新導演要和許冠文即將上映的《半斤八兩》打擂台。所以，我們特別請來了大陸新銳導演趙東來先生，以及許冠杰先生。”
電視機前，一個姑娘驚訝地說︰“tvb 為了收視率，真是不怕事兒大！”
另一個姑娘擔心地問︰“他們倆不會打起來吧？”
“那個大陸導演好帥好年輕！”
“我好喜歡那首《單身情歌》，大陸流行歌曲都這樣嗎？”
“切，他也就敢在這里唱，回去估計只能唱那邊的歌曲。”
電視台里，趙東來手持話筒，禮貌地說︰“很高興見到你，許先生。”
許冠杰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笑意說道︰“我也很高興見到你。說真的，你的電影我不太感興趣，不過你的歌曲倒是不錯，我建議你還是別做導演了，當個歌手更合適。”
此時，自由總會的會長童岳娟正在家看電視，她嘴里罵道︰“你個撲街呀！你們這是在幫他們做宣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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