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郊外的晨霧濃得像牛奶。
齊臨把車停在距離靜安療養中心兩公里的樹林邊，熄火後看了眼沈羽。她一路上幾乎沒說話，只是不停地檢查各種設備——便攜電腦、信號干擾器、微型無人機，還有一把齊臨沒想到她會帶的陶瓷手槍。
"非致命彈。"沈羽注意到他的目光，"但足夠讓一個成年人躺十分鐘。"
齊臨點點頭，從後座取出背包︰"療養中心佔地很大，我們得先確定目標建築。"
"已經確定了。"沈羽調出平板上的衛星地圖，"熱成像顯示只有主樓地下有活動痕跡。而且..."她放大某個區域，"看這個能量分布模式，和你青銅卦盤的紋路有87相似度。"
齊臨挑眉︰"你做了圖案比對？"
"昨晚睡不著。"沈羽輕描淡寫地說，但眼下的青黑透露了她可能整夜未眠。
兩人穿過霧氣籠罩的樹林，療養中心的輪廓逐漸清晰——那是一組灰白色的甦式建築群，主樓呈h形，窗戶大多破碎，牆面上爬滿藤蔓。鐵柵欄大門上掛著生銹的鐵鏈，但旁邊的小門鎖是新換的電子鎖。
沈羽掏出一個小裝置貼在鎖上，幾秒鐘後，鎖發出輕微的" 嗒"聲。"臨時密碼，一小時後失效。"她低聲說。
院內雜草叢生，空氣中彌漫著霉菌和某種化學藥劑混合的怪味。齊臨走在前面，手中的銅錢微微發熱——這是附近有強大卦力波動的征兆。
主樓大門被木板封死，沈羽指向側面的消防通道︰"那里有人近期活動的痕跡。"
通道門虛掩著，里面漆黑一片。齊臨取出小手電，光束照出一條向下延伸的樓梯。牆壁上隱約可見褪色的紅色箭頭和"隔離區"字樣。
"地下？"沈羽皺眉，"標準的恐怖片開場。"
"跟緊我。"齊臨取出三枚銅錢拋向空中。銅錢落下時排成一條直線，指向樓梯右側，"坤為地，利西南。走這邊。"
地下室的走廊像迷宮般錯綜復雜，有些區域已經完全坍塌。隨著深入，齊臨注意到牆壁上開始出現奇怪的符號——不是天機閣的傳統卦象，而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變體，像是卦象與西方佔星術的混合體。
"停。"沈羽突然拉住他，指向地面，"激光絆線。"
齊臨眯起眼，才看到離地二十厘米處幾乎不可見的紅色光束。沈羽小心地跨過去，拆除了另一端連接的警報裝置。
"專業級安防。"她評價道，"不像趙無極的風格。"
走廊盡頭是一扇厚重的金屬門，門中央瓖嵌著一個青銅卦盤，與他們在醫療中心見到的類似，但更大更古老。卦盤周圍刻著八個卦象，但排列順序與常規不同。
齊臨仔細觀察卦盤︰"這是"逆先天卦序"，師父提過，只有天機閣禁地才會使用這種排列。"
"需要密碼？"沈羽問。
"需要血。"齊臨取出小刀劃破指尖，將血滴在卦盤中央，"天機閣禁制只認閣主一脈的血。"
血滴落在卦盤上，竟被吸收進去。幾秒鐘後，卦盤發出低沉的嗡鳴，門緩緩向內開啟。
"等等，"沈羽拉住齊臨，"你怎麼確定你的血有用？除非..."
"除非我是閣主一脈。"齊臨苦笑，"莫問天師父...是我生父。但我十二歲那年才知道這事，緊接著就是那場大火。"
沈羽震驚地看著他，但沒時間多問。門後是一個圓形大廳，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石制卦台，周圍牆壁上掛滿了古舊的字畫和器物。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對面一整面牆的鏡子——不是普通鏡子，而是一塊完整的巨大銅鏡，表面布滿奇異紋路。
"這是..."齊臨走向卦台，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雙生命格論》？"
沈羽則被銅鏡吸引。當她靠近時，左腕的傷疤突然刺痛起來。鏡中她的倒影開始扭曲，逐漸變成另一個與她相似但更成熟的女性。
"姐姐！"沈羽驚呼，伸手觸踫鏡面。就在這一刻，整個房間劇烈震動，天花板開始掉落碎片。
"機關被觸發了！"齊臨大喊，"快出去！"
但為時已晚。一塊巨石從上方砸下，正好落在門口，封死了出口。同時，銅鏡周圍的紋路開始發光，形成一個復雜的卦陣圖案。
沈羽的鏡中倒影突然開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羽...找到本命卦...只有你們能..."
話音未落，又一陣劇烈震動，銅鏡表面出現裂痕。沈羽的倒影恢復正常，但鏡面下方緩緩滲出暗紅色液體，散發著鐵銹味。
"是血。"齊臨檢查後確認，"不是新鮮的，但...這鏡子是個通道，連接著另一個地方。"
沈羽瘋狂地拍打鏡面︰"姐姐！沈琳！你在哪里？"
沒有回應。齊臨拉著她退到卦台邊︰"我們先想辦法出去。看這里——"他指著卦台上的文字，"《雙生命格論》記載了一種特殊命格，兩個人共享一個命格核心，互為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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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閱讀。文字晦澀難懂，但大意是說雙生命格者天生相互感應，一人受傷另一人也會痛，但同時也擁有獨特能力——當兩人同時施展卦術時，能短暫地"逆天改命"。
"這就是趙無極需要你們姐妹的原因。"齊臨恍然大悟，"月全食之夜，陰陽倒錯，如果再借助雙生無心者的力量..."
"他就能真正實現逆天改命。"沈羽接上他的思路，突然指向一段被刻意標注的文字，"等等，這里提到"雙生者若分離過久，命格將逐漸失衡，需以本命卦調和"。"
齊臨快速瀏覽後臉色大變︰"糟糕...如果你姐姐已經被囚三年，她的命格可能已經..."
"已經怎樣？"沈羽抓住他的手臂。
"崩潰的前兆。"齊臨指著文字末尾的警告符號，"雙生命格一旦失衡，較輕者會逐漸吸收較重者的命力，直到..."
一聲巨響打斷了他。封門的巨石被從外部炸開，煙霧中走進來三個人——兩個黑衣保鏢，中間是個穿唐裝的白發老人，右手持一根雕滿卦象的手杖。
"直到較重者命格枯竭而死。"老人接上齊臨的話，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齊臨，十年不見，你倒是帶了個驚喜給我。"
齊臨下意識擋在沈羽前面︰"趙無極！"
趙無極看起來比齊臨描述的更蒼老，眼角的疤痕延伸到太陽穴，像一條蜈蚣趴在臉上。他緩步向前，手杖敲擊地面發出金屬聲。
"我本以為莫問天把本命卦交給了你。"趙無極打量著沈羽，"沒想到他藏了個更大的秘密——雙生無心者，還是自己的血脈。"
沈羽冷笑︰"少在這裝神弄鬼。我姐姐在哪？"
趙無極不答，而是走向銅鏡，用手杖輕觸鏡面。鏡中再次出現沈琳的影像，但這次她雙眼緊閉，臉色慘白，手腕上的傷疤正在流血。
"靜安療養中心只是個幌子。"趙無極說，"真正的"外閣"在鏡子的另一端。你姐姐是我們最珍貴的...客人。"
沈羽就要沖上去，齊臨死死拉住她︰"別中計！他在激怒你。"
"聰明的孩子。"趙無極微笑，"可惜太晚了。警察已經在全城搜捕你們——多起謀殺案的重要嫌疑人。"
他扔出一張報紙，頭版赫然是齊臨和沈羽的照片，標題寫著"連環殺手團伙在逃"。
"荒謬！"齊臨掃了一眼，"這種栽贓..."
"不重要。"趙無極打斷他，"重要的是，現在你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乖乖跟我走，要麼被警察抓住。前者至少能保證沈琳再多活幾天。"
沈羽突然笑了︰"第三個選擇——我們打倒你們，然後通過這面鏡子去找我姐。"
趙無極搖頭︰"鏡子通道每月只開一次，下次是...月全食之夜。"他轉身走向門口，"給你們24小時考慮。明天此時，我會派人來接你們。當然，如果你們選擇逃跑...沈琳就沒什麼利用價值了。"
保鏢跟著離開，最後一人回頭扔下一個小裝置。齊臨認出那是天機閣的傳訊符，通常用于遠程通訊。
等確認趙無極一行真的離開後，沈羽立刻檢查銅鏡︰"一定有辦法激活這個通道。"
"不，他說的應該是真的。"齊臨研究著傳訊符，"月全食之夜陰陽界限最薄弱，是開啟空間通道的最佳時機。但我們不能坐等明天..."
他忽然注意到卦台底部有個暗格。輕輕按壓後，暗格彈開，里面是一卷竹簡。展開後，上面記載著一種名為"雙生引"的秘術——能讓雙生命格者短暫跨越空間限制相互感應。
"有了這個，我們就能確定你姐姐的具體位置！"齊臨興奮地說。
沈羽卻猶豫了︰"需要我的血，對嗎？"
齊臨點頭︰"還需要你完全信任我，讓我的卦力引導你的命格波動。這很危險，如果你的命格排斥..."
"少廢話。"沈羽已經拿出小刀劃破手掌，"告訴我該怎麼做。"
齊臨深吸一口氣，用沈羽的血在銅鏡上畫出一個復雜卦象，然後取出一紅一黑兩枚銅錢，紅的貼在沈羽額頭，黑的貼在鏡面上。
"閉眼，回想你和你姐姐最強烈的共同記憶。"
沈羽照做。齊臨開始念誦咒語，銅鏡上的卦象逐漸發光。幾分鐘後，鏡中浮現模糊畫面——一個圓形大廳，中央是巨大的青銅卦陣，沈琳被鎖在卦陣中央的柱子上，周圍站著八個穿黑袍的人。
"金融中心..."沈羽突然說，"我看到了"環球金融中心"的標志！姐姐在上海！"
畫面突然扭曲，沈琳猛地抬頭，仿佛能透過鏡子看到他們。她嘴唇蠕動，像是在說"小心"。
緊接著，一股強大的反震力將兩人彈開。銅鏡裂成無數碎片，竹簡自燃成灰。
齊臨扶起沈羽︰"你沒事吧？"
沈羽搖頭，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我感受到了...姐姐的感受。她很虛弱，但還活著。而且..."她摸著自己手腕的傷疤，"趙無極在撒謊。月全食之夜不是要開啟什麼通道，而是要..."
"舉行儀式。"齊臨接話，"用雙生無心者的命格力量改寫天道規則。"
兩人迅速離開療養中心。回到車上後，齊臨取出筆記本電腦調出日歷︰"月全食...就在三天後。"
沈羽已經在地圖上標記位置︰"環球金融中心88層觀景台，上海最高點之一。趙無極要在那里舉行儀式。"
齊臨卜了一卦，結果令他心驚——"地火明夷"，光明受損，大凶之兆。但變爻在六二，顯示"夷于左股，用拯馬壯，吉"，意味著如果能得到有力援助，尚有轉機。
"我們需要幫手。"齊臨說，"還有本命卦——師父留下的唯一能對抗逆天改命術的東西。"
沈羽啟動車子︰"先回上海。路上你告訴我，這個"本命卦"到底長什麼樣，在哪里能找到。"
車子駛離廢棄療養中心時，齊臨回頭看了一眼。晨霧已經散去，陽光照在破敗的建築上，某個窗口似乎有人影閃過，手腕上有一道閃電狀的疤痕。
他眨眨眼，人影消失了。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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