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記者肩上攝像機還沾著鋼廠熔爐蒸騰的熱氣，手里那部瓖水鑽的奧運定制機卻在日光下晃出冷芒。郭晶晶托人捎來的手機靜靜躺在雷宜雨掌心，機身“長江集團”的ogo被鏡頭拉了個特寫。
“雷總，銷毀舊手機是為掩蓋輻射超標嗎？”記者的提問像根針扎進喧鬧的慶功宴。
徐漢卿直接掰開拆機工具沖過來︰“我當場驗——”
“讓北京的朋友等著急可不好。”雷宜雨抬手攔住工程師，指尖在奧運五環浮雕上劃過一道流光，“這台現在就能測，不過...”他突然把手機塞給剛進門的會計，“先幫王姐查查她兒子的助學金到賬沒。”
會計愣怔著戳屏幕，五秒後突然哽咽︰“到、到了！孩子能讀大學了！”圍觀工人嗡地炸開鍋，記者肩上的攝像機悄悄轉了方向。
瘦猴蹲在倉庫頂上啃燒餅時，正定縣服務站傳來的數據正瘋狂刷屏。玻璃屋里十二台山寨機改裝的終端機燙得能煎雞蛋，門口老大爺攥著糧本直跺腳︰“三天跑八趟！閨女你說這退休金手續咋比抗洪堵缺口還難？”
櫃台後的辮子姑娘快哭出來，手指在貼滿膠布的鍵盤上亂戳。屏幕突然跳出個熊貓燒香頭像——甦采薇的加密信號接入︰“切19號接口，選補繳年限批量導入。”姑娘手忙腳亂戳中選項，打印機突突吐出一百多張表單時，外頭舉著半導體收音機的退休教師突然喊起來︰“中央台說咱縣成改革樣板了！”
雷宜雨此刻正盯著監控屏笑。屏幕上河北省地圖跳著紅點，正定服務站的日辦件數像火箭般從57筆竄到428。
“甦總工在機房吃三天泡面了。”趙三強拎著飯盒嘀咕，“她說要打通社保最後一道閘口...”
“帶上廣水街那家蓮子羹。”雷宜雨把車鑰匙拋過去，“順便問開打印店的劉瘸子，他攢的廢舊墨盒夠不夠鋪滿正定到邯鄲的路。”
暴雨砸在倉庫鐵皮頂的剎那，國院的紅頭文件掃描件在設備屏上跳出來。老吳蹬著三輪沖進院子喊︰“牌子來啦！"基層改革先鋒單位"！”輪胎卻陷進泥坑，牌匾眼看要栽進水窪，被瘦猴一個撐桿翻接住。
“每筆業務三毛錢補貼。”徐漢卿嚼著蓮子羹含混不清，“正定單日428筆就是128塊4，全國2800個縣...”他按計算器的手突然僵住——監控里所有服務站屏幕同時飄起雪花。
雷宜雨抽出瑞士軍刀撬開機箱，半截“星河支付”芯片卡在拓展槽里滋滋冒煙。“三星這禮送的。”他吹掉電容碎片，刀尖挑起印著太極旗的電路板，“瘦猴去查孝感倉庫的備用機，老吳把三輪車改裝信號車！”
暴雨中的鄉道上，改裝三輪突突冒著黑煙。瘦猴裹著雨衣猛踹油門︰“這玩意真能當移動基站？”
“九十台山寨機主板攢的！”老吳在搖晃的車廂里焊最後一根天線，“當年往洪水里投的糧票機還記得不？改巴改巴照樣——坐穩！”
三輪車漂移沖進正定服務站院子時，卷簾門正被拍得山響。幾個穿夾克的男人杵在雨幕里，領頭的扶了扶眼鏡︰“我們是政務信息化改革小組...”
話音未落，卡車突然堵死院門。三星中國區代表舉著公文包下車︰“服務站違規商用支付系統！”他身後稅務人員正翻登記簿。櫃台後的辮子姑娘突然舉起貼鑽手機︰“領導！養老認證刷臉成功了！”
改革小組組長的眼鏡片蒙上白霧。他盯著手機屏里彈出的認證信息，突然搶過櫃台掃描槍對準雷宜雨︰“雷總這臉能認證不？”系統提示音清脆響起︰“特殊貢獻人士綠色通道已開啟。”
“136項。”甦采薇從信號車跳下來，濕發粘在額角，“從養老認證到農藥許可證，今天全跑通了。”她展開的清單被雨點砸出墨痕，三星代表湊近看明細的剎那，老吳的三輪車突然播放起《北京歡迎你》的彩鈴。
雨歇時月光漫過玻璃房，雷宜雨用改錐指著滿牆手機主板︰“山寨機芯加人臉算法，比銀行設備便宜二十倍。”正定縣長突然把會議紀要拍在櫃台︰“明年全縣推廣！先給雷總開綠色通道辦許可證！”
凌晨三點的光谷基地，136台玻璃櫃在庫房列隊。每台里嵌著熔爐重鑄的手機元件，標簽印著“醫保認證主板011”“宅基地審批芯片109”。徐漢卿突然踹開大門︰“三星告咱盜用刷臉專利！”
“去年熔毀的第七批糧票機。”雷宜雨敲敲玻璃櫃，“里面的人臉識別框架，是武大計算機系學生拿山寨機拆解作業練手的成果。”他拋出一沓泛黃作業本，扉頁日期寫著“2004年11月7日”。
朝陽刺破雲層時，國務院特派員的轎車停在院外。雷宜雨把奧運定制機塞進特派員手里︰“您試試給老家辦老年證。”老人粗糙的指尖劃過屏幕時，社保總局的賀電正巧彈窗︰“正定模式納入國家標準化體系。”
“三毛錢補貼還是太薄。”特派員盯著玻璃櫃里的主板叢林，“下月全國兩會...”雷宜雨突然推過財務表︰“三星搶注專利的訴訟費列支了，正好頂補貼缺口。”
庫房突然警報大作。瘦猴抓著信號探測器沖進來︰“檢測到境外gps定位！”牆上的中國地圖應聲亮起紅點，所有光標匯聚點讓老吳倒抽冷氣︰“是咱們埋在汶川地震帶的應急服務站！”
空氣凝固的剎那，雷宜雨拽下牆上的紅綢系在信號車上。“甦采薇守數據鏈。”他抓起的車鑰匙串上晃著糧票掛墜，“老吳帶上所有改裝三輪，趙三強調應急組進山——”
鐵門拉開卷起塵埃，晨光里停著貼“長江政務快車”的卡車隊。瘦猴扒著車窗喊︰“宜雨哥！你當年說的136個"沒想到"，今天全齊活了！”
車輪碾過散落的三星訴訟函，車尾揚起的文件碎片里露出小字︰“...刷臉技術可填補鄉鎮服務...”雷宜雨擰開收音機，早間新聞正播報︰“國務院授予長江集團"基層改革先鋒"稱號...”
泥濘山路在腳下蜿蜒，第一輛三輪車拐進村口時，背著背簍的老農突然舉著帶天線的山寨機喊︰“雷總！我家養老錢到賬咧！”手機屏的光映亮他豁牙的笑，身後牆上紅漆刷著“長江政務服務站”。
瘦猴突然從背包掏出個鋁飯盒，里頭躺著張泛黃糧票。
“汶川重建時老廠長給的。”他聲音壓得極低，指尖摩挲著糧票邊緣磨出的毛邊，“說當年沒咱的糧票手機，他閨女埋廢墟里等不到定位信號...”
雷宜雨接過糧票時，遠處山坳突然爆出火光。濃煙騰起的方向，三十台改裝三輪正同時展開太陽能板，車廂上的山寨機陣列像鋼鐵竹林般刺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