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楨本來還困困的，結果剛一睜眼就被劈頭蓋臉地潑了滿頭滿身水，一下就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孤桐劍邊往水里沉邊在心里大罵。
平時擋的那麼快，今天怎麼就不擋一下了！故意讓它潑到顧楨身上去的是吧！
顧楨呼嚕呼嚕甩掉臉上的水，感覺自己衣襟里頭都濕了，抬頭一看，自己還飄在水面上頭呢，干脆就圖省事，用靈力把衣服給烘干了，卻總覺得有一股子偏淡的魚腥味縈繞在身上，揮之不去。
“孤桐你瘋了啊？”
顧楨悶悶不樂地戳了一下玉振劍，咕噥一聲罵道。
孤桐劍就一听顧楨好像也不是特別生氣，又直線從水底升起來了，露出一個劍柄，長長的劍穗在水面上散開飄蕩，像是一叢厚重的水草。
還不等孤桐劍諂媚地貼上顧楨去討好，被帶上來的那人猛地抽了一口長氣，仿佛被戳破了罩在他頭上的水泡一樣，“騰”一下就坐起來了。
少年原本嚇得發愣，一看自己爹還真的活了，“嗷”一嗓子就哭了出來，撲倒了男人身邊，膝蓋跪下時候發出了“咚”的一聲。
男人面露茫然之色，睜眼便看到自己的兒子跪在跟前兒哭得就差厥過去了，兩人還待在船上，隨著水浪上下起伏。
“……你哭什麼？你爹還沒死呢！”
說著，就想抬手照著少年頭上來一下，結果一扭頭，就看到了一旁端坐玉白靈劍之上，浮于半空的二人，又嚇得一屁股墩了下去，連忙擺弄著還有些僵硬的雙腿，和少年跪作一堆。
“仙……拜見仙長！”
男人抖得比少年當時還高，極為恭敬害怕的模樣。
沒有靈根天分的人總是比能踏入仙途的人多的，一些被送去了凡間，其余的便在五州之內生根落腳，世代繁衍，或許某一代就會重新出現擁有靈根的後代，又或許就一直這般默默無聞下去。
只是這還是顧楨第一次在什麼都沒做過的情況下，只需要亮出修士的身份，就被凡人這麼結結實實拜了，而且害怕更大于恭敬。
相較于顧楨的無所適從，明淵倒是十分平靜，仍舊一言未發，將二人隔空拎了起來。
孤桐劍抓著這個機會，一下就從水里躍到了顧楨手邊，用嘀嗒淌水的劍柄去蹭顧楨的手指，然後如願以償的被一把攬進懷里。
少年扶著身虛體軟的父親，卻因為剛剛哭得太凶，這會兒還不能完全止住抽泣，一頓一頓地低聲同男人說道︰“爹 ，你不記得了嗎？你七日前不听村長叔伯們的勸，非要來湖里打漁，結果船翻了。”
男人臉色青白，壓著嗓子咳嗽了幾聲，經兒子這麼一提醒，被水泡散了的記憶也重新凝聚起來，浮現在腦海內。
“是，是，你這樣說我就能想起來一些了……”男人喃喃道，然後本就不好的面色驟然大變，驚駭地看向兒子，“你說什麼？七日？！”
少年點點頭︰“是啊爹，他們都說你沒救了，也不願意來撈，我自己偷偷跑出來的，幸好遇上了這位仙長大發善心，把你從水底撈上來了，否則只靠我怕是頂不上什麼用。”
男人嘴唇煞白，顫顫發抖，隨後拉著兒子，帶著十足十的誠懇，對著明淵叩了頭。
“多謝仙長救命！”
顧楨听了父子倆的碎碎私語，並不自覺在偷听人家說話，都站在這兒，還是挺正大光明的嘛。
听了會兒，又見他倆又跪了下去，屁股往旁邊挪了挪，盡量把明淵給露出來，免得頭叩到自己身上來了。
明淵把顧楨推了回去，在他耳邊道︰“是孤桐劍救的人，你無需回避。”
顧楨這才點點頭，老實地坐著不亂動了。
只是顧楨這會兒有些好奇，看了看太陽已經全部沉入地面之下，只仍舊殘留著紫紅雲霞的天際，朝著父子二人問道︰“這樣大的湖，你們的房屋也都沿湖修建，可見平日間也是靠水吃水的，怎麼還要勸著不要打漁呢？”
少年囁囁著說不出來話，面上有些惶恐的模樣，還是他爹嘆了口氣，看了看天色，似乎下了決心，回道︰“此事說來話長，這一言半語的也講不清楚。天色也要暗下去了，連夜趕路怕也是不妥，不如二位仙長去寒舍一坐，權當歇歇腳了。”
男人一邊說話，一邊小心地覷著二人的面色，見兩人都沒有露出明顯的嫌棄和厭惡，這才大大松了口氣，提起的心也放回原位了。
顧楨聞了聞之前浸滿了水的衣袖，兩只手指又搓了一下孤桐劍的劍穗，放在鼻下聞了聞，皺起了眉頭。
明淵揉了揉顧楨的眉心，問道︰“怎麼了？”
顧楨便捏起衣袖遞到了明淵的面前，有些猶疑著不確定，但還是說道︰“師尊聞聞？我不知道是否是我的感知出了錯，但是這水里的味道是不是有些妖氣？”
顧楨原本以為明淵只會淺淺聞一下氣味，卻不料他直接將那一塊衣袖捂在鼻尖，莫名的，顧楨的臉一下就全紅了。
過了幾息，明淵跟沒事人一樣松了手，點點頭，順便用手背冰了冰顧楨的大燙臉。
“你的感覺沒錯，有很微弱的妖氣。”
得了明淵的認同，顧楨便搓搓兩腮，看向船上望眼欲穿等著的父子二人，笑道︰“勞煩等這樣久了，我們也正是心中有疑，若是不嫌麻煩，還是叨擾貴舍一夜吧。”
男人和少年對視一眼，大喜過望，連連擺手道︰“不嫌棄不嫌棄，您願意來已經是蓬蓽生輝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
少年被父親一推，動作輕巧地躍到了船尾，拾起了船槳，開始奮力朝自己家的屋舍劃去，玉振劍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頭，迎著入夜後清涼的晚風朝岸邊去。
顧楨醒了後便挺直脊背坐得端正，烏黑的發頂正好放在了明淵的下頜處。
鬼使神差的，那股顧楨衣袖間的清香氣味又一瞬盈滿了鼻腔，明淵低了一點頭，聞了聞顧楨翹起來的那縷頭發。
味道怎麼還有些不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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