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壓下溫潤的重量，顧楨下意識地收攏了五指，將這柄漂亮的白玉長劍端著握住，茫然地抬起了頭來看著明淵。
玉振劍在顧楨的掌心發出歡欣的低低嗡鳴，淡綠色的劍墜輕輕打在顧楨的手腕上，流甦像是一串葉子一樣從皮膚上劃過。
“啊？這不好吧？”
顧楨懵懵的，放下也不是，收起來更不好。
玉振劍乃是明淵的本命劍，自入劍道以來便相伴相依。對劍修而言無異于半身。
明淵皺著眉盯著顧楨的眼楮，直把人盯得坐立不安地開始回憶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瞞著人干了壞事，或者犯了錯，現在要被翻舊賬了。
“為什麼不想用玉振？”明淵好像很費解的樣子，“明見山中能與孤桐劍相提並論的只有玉振劍。”
顧楨連忙搖頭解釋道︰“我不是覺得玉振劍不好，但這是師尊的配劍，若是給我了師尊用什麼？我隨意選一把靈劍用著便是了，左右不過一個月。”
明淵這才了然，收回了玉振劍，想了一會兒，又拿出一柄古樸深沉的長劍來。
“這是危弦劍，雖然不及孤桐劍，卻也是千年難遇的，你且試試，若是不合手就再換。”
顧楨想問他這樣的好劍到底還有多少把，別人半根毛都找不著，他隨手一摸就是極為稀罕的靈劍。
但轉念一想，明淵也活了千來年了，四處游歷進過的秘境比自己吃過的米還多，更別提歷任明見山山主都是劍修，還個個都能稱一聲劍尊，不說是劍痴也都好不到哪去，收藏品自然全被明淵繼承了。
一想到自己以後說不定也有幸能繼承那麼多有可遇不可求的好劍，感覺晚上睡覺都能笑醒了。
明淵自然不知道顧楨心里有些什麼大逆不道的心思，只是看他面帶驚喜地輕撫著劍身，是十分滿意的樣子，就也松了口氣。
喜歡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就是這危弦劍越看越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似的，卻總像是記憶里糊了一層薄紗，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顧楨思索半天，最後還是放棄了，可能是誰的氣質同危弦劍這鋒芒內斂的模樣有些像吧，一時混在一起了也是有可能的。
危弦劍有靈，此刻也對著顧楨釋放出了和善的親近之意，順從地被顧楨從劍鞘里拔出劍來，霧蒙蒙的劍身卻能反射一絲冰雪上的天光，凌冽非常。
顧楨“哇哦”一聲，愛不釋手地上上下下摸著危弦劍，危弦劍溫順地任由顧楨輕薄，一點反抗都沒有。
玉振劍倒是在明淵腰間不滿地嗡嗡兩聲，被明淵照著腦袋拍了一巴掌才安靜下來。
“如何，可還能用？”
明淵兩根手指掐著玉振劍的劍格，強行閉嘴，面上線條微微柔和下來，輕聲問道。
顧楨連連點頭，嘴角浮現明媚的笑意，眼楮也亮亮的。
“嗯！很好！多謝師尊！”
危弦劍的劍鞘掛在往日孤桐劍掛著的腰帶處，鋒銳的劍刃被顧楨直接抱在懷里。
從前劈山斬岳的利劍此刻卻像是幾百年沒有磨過一樣，鈍得連一層薄薄的肌膚都割不破，任由雪白柔軟的手掌來回摩挲。
顧楨道完謝，還在低著頭稀罕地到處摸摸，恨不得當場掏出油膏來給危弦劍做個保養，就听見身前傳來一聲輕微卻不容忽視的出鞘聲。
……
顧楨緩緩抬頭，驚恐地看著明淵一寸寸地將不是很情願的玉振劍拔出，劍尖斜斜指地，那雙剔透的琥珀雙瞳平靜地注視著自己，嘴里說出像是被明見山的風雪冰凍了一千年對的冰冷話語。
“與我對招。”
顧楨把危弦劍抱緊，試圖救救自己。
努力把眼楮睜大，憋出一層水光，可憐兮兮地看著明淵，嗓子也夾一夾，“不……不勞煩師尊了，我自己可以的……”
往天做這樣的情態倒還能管幾分用，今天卻只能踫壁了。
明淵搖搖頭，十分堅定︰“我會將修為壓制到化神期，你向來不常與人對戰，更別說化神期，自然就少了幾分體悟，若不補足，心境無法圓滿。”
顧楨自然也明白是這個道理，他連化神期如何用劍都不知道，還談何突破，元嬰期的劍法可斬不斷化神的雷劫。
就是能不能換個對手呢？這壓力也太大了。
顧楨還想掙扎一下，聲音弱弱地問道︰“那我去找方師兄？方師兄已經穩定在化神期了。”
明淵還是搖搖頭，“近日來凌雲峰公務繁雜，方徐黎脫不了身。”
“那燕師姐怎麼樣？明日燕師姐就從山下回宗了。”
明淵依舊不松口︰“燕渥春剛入化神期不久，此次回宗稟報交接後便會閉關穩固境界，也無空閑。”
顧楨這下沒話說了，再找其他化神期的師兄師姐就一個都不熟悉了。
明淵看著垂頭喪氣的顧楨，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些許，又在顧楨抬頭時瞬間收斂。
“與我對練，你能體悟到更多。”
畢竟莫說凌雲道宗，便是放眼五州，劍之一道能比明淵有更高心得的人要麼已經飛升了，要麼已經埋土里了。
顧楨只好放棄，握住了危弦劍的劍柄，感受著手心里與孤桐劍相比更沉些的重量，在一次呼吸之後便擺好了起勢。
明淵的動作其實並不快，一招一式在顧楨眼中都清晰無比。
可顧楨卻總是接不住，就算明淵在最開始為了讓他適應，刻意將修為也壓制到了元嬰大圓滿，用的也是凌雲道宗最為基礎的凌雲劍法，顧楨卻難以招架。
玉振劍就是明淵的一部分，二者早在過于久遠的年歲中合二為一。
與之相比，顧楨能夠明顯地發覺出自己和手中劍的隔閡，他們並不是排斥彼此，缺的只是時間而已。
更別提明淵對靈力的掌控力了，就算境界壓制到了元嬰期，對靈力的掌控卻仍能叫顧楨學上一千年。
從前並沒有機會這樣近距離的觀摩，如今不僅能夠對練，明淵還會刻意地引導顧楨學習，不過一個下午，顧楨便有了明面上的進步。
只是消耗也是實打實的大，在明淵叫停之後，顧楨就賴在青桐樹下頭不願意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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