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楨拉著方徐黎的袖口，行了個禮就扯著人一溜煙跑了。
兩人也沒有刻意朝著哪個方向走，只是隨意地左拐右拐，最後停在了一片長滿碧葉紅花的清湖邊。
湖岸邊有幾只白鶴悠悠閑閑地在蓮花叢里頭散步，不時低下長長頸項 ，在水里掏幾口小魚小蝦吃，陽光照射到偶然露出的淺水面上，折出一點氤氳的光彩。
“顧師弟，你和劍尊這段時間去了哪里了？”
這湖邊有一片青竹林，方徐黎也懶得多講究什麼，選了一處平坦些的地面，依靠著粗壯的青竹席地而坐，半是欣喜半是擔憂地看著顧楨，問道。
顧楨也盤膝坐下，雙手放在腳前頭，摳著地面裸露的竹根，笑嘻嘻地說道︰“運氣不太好，被亂流卷去另一個道界了，好在那個道界有能跨界傳送的陣法，不然還不好回來呢。”
方徐黎听他幾句話便簡單帶過，心里卻也知道其中定然不易，但看顧楨沒有多說，也就貼心地不再多問，只是笑著說道︰“禪宗佛經里說有三千世界，沒想到你還真的經歷了一次。那邊的人文風情如何，和我們有什麼不一樣的嗎？”
青竹在凌雲道宗內生長了數千年，曜辰真君他們還只是小弟子的時候青竹林便已經在此處扎根成林了，又在鶴湖邊上听了這麼多年的道，早就生出了靈智，只是植物化形十分不易，始終沒有找到那個契機罷了。
顧楨手下一直摳摳摳，有好幾回指甲都刮破了竹鞭的表皮，二人背後靠著的這叢青竹終于忍無可忍，“唰”的一下拔出那根細細的竹鞭來，把二人一卷，朝著湖面就丟了過去。
顧楨才剛開口回答徐黎的話呢，就突然腦袋向下被吊了起來，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即將要落進水里的時候，方徐黎身側金光一現，獲麟劍趕在最後一刻把兩個人撈了起來。
顧楨的發尾都已經甩進湖水里頭了，隨著水波晃悠幾下，還引來幾只腦仁兒極小的肥胖錦鯉，把黑色的發梢當作了水草，啄了幾口發現吃不進肚子里，這才吐了一串密密的水泡出來，扭身鑽回了深水中。
“……多謝師兄，”顧楨看著蕩漾著天光的湖面，後怕地呼出一口氣來，“若是師兄不在，我就真要成了落湯雞了。”
方徐黎好笑地拉著顧楨背後的衣服，手上用力，給顧楨提了起來，讓他在獲麟劍上站穩。
“誰叫你手不安分，知道那些竹子脾氣不好還招惹？”
顧楨手指上還有一點泥土，一摸腦袋就沾到了發絲上。
“我也沒注意……下次肯定不會了。”
方徐黎控制著獲麟劍往另一頭岸邊走，避開了仍在揮舞著竹鞭威脅他們的青竹。
“去我的院子里坐會兒吧，”方徐黎摸了摸顧楨的頭，把干在發上的那一點黃土給捋了下來，“李青霜家里寄來了南州的好茶葉，他給我拿了幾包，你也嘗嘗。”
顧楨好奇問道︰“李青霜和張師兄呢？他們怎麼不在宗門？”
獲麟劍升上半空，掠過湖面，劃出一道清波。
“他們同玉嶠師叔一起下山了，靠近南州的一個地方出了些怪事，管轄那處的宗門不算大，派了幾個金丹去也無濟于事，不知怎地就把帖子遞到了咱們門中，師尊他們仔細看了，總覺得跟魔族那頭脫不了干系，玉嶠師叔就帶著他們倆一起去了。”
方徐黎同顧楨講了李青霜和張青池的去向，獲麟劍也落在了方徐黎的小院中。
方徐黎在院子里也靠牆種了幾叢竹子，竹竿彎彎，投下一片清爽的陰影來。
顧楨蹭到了院中的一把竹椅上蜷著，細碎的竹葉影子在他愈發精致的眉眼間晃動，叫方徐黎眼中忽然一片恍惚。
“師兄？你怎麼了？”
顧楨見方徐黎朝屋內走的動作忽然停下了，眼神仿佛盯著自己，又好像只是透過自己在看其他的東西，不由得有些擔心，皺了點眉頭，出聲問道。
方徐黎眼皮一眨，就露出一個笑來，說道︰“我沒事，只是剛剛看到了什麼東西，應當是我眼花了。”
“你且等等，我去沏茶來。”
方徐黎動作利索地進了屋，留顧楨在外頭摸不著頭腦。
化神期了也會眼花嗎？
不過李青霜家里送來的茶葉果真是難得的佳品。
方徐黎只是端著茶具走出門，顧楨鼻尖就縈繞了一股極為清雅的茶香氣息，使勁吸兩口氣就消失不見，可放松下來又絲絲縷縷地往鼻子里鑽。
顧楨捧起杯子抿了一小口，一股馥郁的香氣就在口腔溢滿了，連呼吸的時候都帶上了茶香氣。
“果然是好茶！”顧楨也顧不得燙嘴，吹了吹，又抿了一口，“等李青霜回來了，我也去問他要些。”
方徐黎飲茶的姿態比顧楨可賞心悅目得多，他吹了吹茶湯，笑著道︰“你還是從我這里拿一包吧，李師弟手里的都分了個干淨，沒多的了。”
顧楨“嘿嘿”笑了兩聲︰“那就多謝師兄割愛了！”
隨後，兩人接著之前在湖邊上沒有講完的話頭，顧楨把在另一道界的所見所聞挑著其中能說的講給了方徐黎听，不知不覺間，天際已經有金霞萬丈。
門外忽地傳來一陣“篤篤篤”的敲擊聲，兩人轉過頭去看，就見緩緩被推開的門後探進來一只修長的白色長頸。
“噶！”
靈鶴兩只豆子眼直直盯著顧楨，嘴里不滿地大叫了一聲。
方徐黎看著目露凶光的靈鶴，又瞥了心虛的顧楨一眼，笑道︰“看看，這都親自來接你了，顧師弟還不快點起來？”
顧楨喝完杯子那剩下的半杯茶水，從竹椅上順著弧度溜下來，乖乖地跟方徐黎告別，拿了遞來的一盒茶葉。
到了門邊，還被靈鶴在肩膀上啄了一口，這才帶上了門，徹底消失在方徐黎的視線中。
方徐黎在院中坐著，直到夜幕漸沉，這才沖著叢竹根部潑盡了壺里已經涼透的茶水，轉身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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