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楨在偏殿中老老實實地待著，像是放棄了逃離一般，而殿外依舊安靜，除了晚間說好會有的送飯侍者，看上去竟無一絲人氣。
等侍從收好了殘羹離開，顧楨也在徹底暗下來的天色中脫去外衣躺到了床上，放下床帳後就仿若睡著了一般。
在殿外窗前一直停留的氣息在等顧楨徹底睡熟後方才悄無聲息消散。
而看似熟睡的顧楨卻和早已不在殿內的明淵共享著感知，雖然閉著眼皮，眼前卻仍有清晰的畫面，隨著明淵的視野而變化著。
在夜里，四處都是一片靜謐，莫說人聲走動，連鳥啼蟲鳴都沒有，甚至臉龐沒有感受到一絲風過。
那些白日里看著仙氣渺渺的蔥郁植被也在沒有月光的黑色天幕下顯得頗為詭異，花葉綻放伸展的幅度沒有一點改變，像是做的極為仿真的絹花。
“好奇怪的感覺……”顧楨透過明淵的眼楮觀察著他視線所及之處，莫名有些不適，卻始終點不出是什麼地方讓他感到詭異。
明淵化身的靈氣融入四周，模擬著原本天地間的流動，于上空俯瞰。
“沒有生機。”
那些花草樹木，全都是被掏空了生命力的擺設，花苞不會開放，花瓣不會凋零，綠葉也不會凋落，草芽永遠只能冒出一個尖兒。
這滿山的花圃只是保留了美麗外表的空蕩軀殼，內里的生命早已全數流逝了。
顧楨在床上縮了縮腿，把雙腳全都揣進了被子里，順腳還把被子角卷了起來，壓在了腳後跟底下，把自己包進一塊四四方方的小被子包。
被點出了異樣到底出自何處後，顧楨總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可一晚上過去，除了找不到一個還算得上活著的生命體之外，二人竟然沒有其他任何發現。
在這座宗主所住的山峰之外，倒是熱熱鬧鬧的，許多血神宗弟子都在夜間十分活躍，訪友聚餐、下毒暗害、野鴛鴦團圓……
在這座山之外是紛紛擾擾的人間，只相隔了千來步的距離，卻好像隔成了兩個世界。
最後，只有那座閉的嚴嚴實實的主殿沒能進去過了。
一道十分嚴密的陣法將整個主殿護在里頭，找不到一絲縫隙，連靈氣都被隔絕在外，不允許進入。
在不能打草驚蛇的情況下，二人一時也找不到進入的方法。
明淵斷開了與顧楨共享的視野，隨著一縷清風鑽進了偏殿的床帳里，倚在了床頭，身前便是眼楮閉的緊緊的被子包。
顧楨被封住了靈力，熬了這樣久的夜，早就困得不行了，外頭天色還是沉沉的，要再過一個多時辰才會放亮。
為了確保沒有疏漏，明淵在這樣狹小隱蔽的空間內也沒有解除隱匿的術法，只是輕輕拍著側睡的被子包，沒過一會兒，顧楨便真的睡著了，時不時在被子里打個滾。
經過雙方的不懈努力，等天色大亮，顧楨已經無比契合地貼在了明淵的懷里。
眼前明明什麼都沒有，只是床褥牆面，顧楨卻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額頭抵著的溫軟的觸感，腰部也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攏著。
手已經全都掙開被子搭在外面了，一只手縮在身前，掌心上推著的是塊壘分明的腹部肌肉，隔著一層衣物也十分明顯。
還有頭頂上幾根睡翹起來的頭發，被一陣陣勻長的呼吸吹得搖來搖去，晃得天靈蓋癢酥酥的。
就算看不見，顧楨也能想象出來兩人此時到底是什麼樣的姿勢了。
畢竟顧楨經常被浮雲燕這樣整個摟在懷里，已經十分熟稔了。
只是這一次縮進的不是浮雲燕的懷抱，而是明淵的。
感覺到明淵似乎也在睡著，顧楨連呼吸都放輕了，一口氣斷斷續續地往外擠，生怕以這個尷尬的姿勢清醒相對。
正當顧楨像毛毛蟲一樣蛄蛹著往一旁蠕動，想要拱出明淵的懷抱時，殿門被忽地打開了。
門扇開合的聲音驚醒了明淵，似乎使得他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成功了一半的顧楨前功盡棄，頭臉整個向前埋進了明淵的肌肉里面去。
顧楨感覺自己連頭頂都快開始冒煙了，身體僵硬著一動不敢再動。
“您還沒起嗎？若是還想休息，也請用過飯食再睡。”
侍從將餐食放在桌上，見床帳里毫無動靜，便直接走了過來，一把掀開床帳，讓陽光直直照了進來，打在顧楨通紅的臉上。
侍從看著顧楨的臉頰和露在外面的脖頸，吃了一驚，問道︰“您生病了嗎？怎麼臉這麼紅？”
說著，就伸手去摸顧楨的額頭，面上竟是毫不作偽的關心和擔憂，好像面前疑似生病的不是一個昨日才被押進來的囚徒，而是無比親密的主子。
顧楨縮了縮脖子，躲開了侍從伸過來的手，抿著唇搖搖頭︰“沒有生病，只是被束縛了靈力，有些不適應罷了。”
侍從卻沒有因為顧楨的躲避而感到尷尬，摸了個空後也沒有收回手掌，而是不顧顧楨的躲避，強行按在了顧楨的額頭上，在確認了顧楨確實沒有生病之後才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沒有生病就好，”侍從收回手，臉上笑著，“那就起床吃飯吧，一定要多吃一點啊。”
顧楨累了一夜，剛剛又鬧了半天，腹中也確實餓了，也就沒有推拒，被子一掀，頗為遷怒地全部往明淵躺著的地方推了過去。
在侍從眼里，顧楨只是把被子全部掀到了沒有床榻里頭，並不值得關心，看顧楨願意順從地下床坐到桌子邊，臉上的笑容更為滿意。
侍從待在了桌子旁，不停地給顧楨布菜，殷殷切切地勸說顧楨再多吃些，見顧楨有不愛吃的食材，也像個關心孩子的長輩一般要求他不能挑食。
幸好這些飯食不算太多，顧楨被迫吃掉了全部，也並不覺得腹脹。
看著侍從臉上掛著十分開心的笑容腳步輕快地帶著碗碟離開，顧楨搓了搓胳膊上冒出的雞皮疙瘩，疑惑地看向了一直悄無聲息的明淵。
“他到底為什麼一直勸我吃飯啊？”
總不能在菜里下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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