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一身羽衣的青年,像是用一根根黑色的鳥羽編制出來的服飾,在迷海微微變化的迷霧中,散發著一種奇異的光澤。
其人手中持著一道方天畫戟,英俊的面容上充滿了意外的神色。
青銅長劍在空中回旋,重新回到徐廣手中,他看向對面之人。
並未言語,兩人在對視一眼後,默契的沖著對方沖去。
也無需多言,對于羽衣青年而言,既已出手,便是你死我活。
徐廣自然也是明白,他雖未真正當過強盜,但也知道強盜的準則,哪怕兩人素未蒙面,但在出手的那一刻,已經無法善了。
這是修行界的規則,弱肉強食,無需仇恨,只需要你認定對方要死,便要竭盡全力。
轟隆!
黑色的烈火從青年羽衣身上綻放開來,一股焚毀一切的武道真意,伴隨其人火屬神通,似要將這碧海晴空徹底焚盡。
一個敢于襲殺陌生人的海盜,實力當然不容小覷。
眼前的青年人,在一品這一境界中,堪稱絕頂,距離涅變已經不遠。
徐廣眯了眯眼楮,染血青銅長劍化作驚鴻,天地間飄落血雨,似要澆滅火焰。
難以形容的感覺出現在青年男子眼中,他像是忘記了一些事情。
兩股武道真意在空氣中瘋狂交織,水火兩種神通產生變化,整個迷海的氣息都開始變得狂暴起來,迷霧肆意,沖向四面八方。烈焰騰騰,熊熊燃燒。
嗖!
徐廣自火焰中沖出。
隨著落入迷舟,身後,胸腹被青銅長劍貫穿的青年落下,他眼底充斥著難以置信。
同為一品,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一品人類以及海族,已經數不勝數,諸多海盜團稱他一品第一人。
他已經很久沒有對一品出手的想法,因為無聊。
遇到徐廣,只是听說了徐廣被姜南遵挑釁,他興奮起來了,覺得這是一個值得自己出手的人。
只是沒想到……
徐廣上前,拔劍。
他並未詢問對方的姓名,沒必要,進入迷海的每個人,都早已做好了埋骨其中的準備,對方實力不弱,他相信,對方應該有這樣的覺悟。
青年男子眼神渙散,尸體落入水中,炸開一圈圈水花。
徐廣將男子身上的東西放在甲板上,並未著急去檢查,而是看向男子過來時的迷舟,距離他所在的位置很遠,對方是在虛空一路潛行過來的。
這個人的實力,真的不弱,那種潛行的手段,應該是神通與武技結合的效果,突襲時的爆發,也不容小覷,那焚盡一切的武道真意,也不是一般一品領悟的武道真意所能比擬。
可惜,招子差了些,盯上了自己。
傳言迷舟與迷海的本源一般,他想看看,在上面的乘客死後,這些迷舟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
很快,變化出現了,在一陣微風之後,迷舟在徐廣眼中,竟然伴隨著一陣聳動的迷霧一起消散,海面上只剩下空蕩蕩的波紋。
徐廣皺了皺眉,進入迷海的迷舟,對應著人數?
少一個人,就會少一艘迷舟?
徐廣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也不想去猜測一個有著惡趣味的仙尊到底為什麼這麼做,于是他的視線,落在了殺死那個青年留下的一堆東西上。
一件一品神兵,一瓶涅變丹以及那極其華麗,能夠極大程度增幅火屬道法與神通的黑色羽衣。
收獲還算不錯。
徐廣心中想著,來到極州也有些年頭了,他需要考慮勢力的事情,不能事事親力親為,回頭看看紫雲有沒有興趣吧,她之前輔助柳如煙管理龍門,還算不錯。
將東西收起。
迷舟徐徐而行,躺在船上,愜意的看著頭頂迷霧變幻莫測的天空,有一種由衷的舒適與安寧。
只是這種安靜,並不能持續太久。
隨著靠近迷舟愈發靠近一品秘藏之地,相會的人變得多了,偷襲也多了起來。
每個進入迷海的人心中都清楚,所有遇到的人,都會是自己在秘藏中的競爭者,在這里,他們也不必約束天性,不必遷就情緒,殺人而已,想殺就殺,凡見活物,皆可殺。
每個人內心深處,都藏著一頭魔鬼,在外界,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做的事情,在迷海,將再無約束。
幾日間,徐廣遭遇了不少想殺他的人,都被他斬殺,其身上隨身攜帶的東西,自然也變成了他的戰利品,尚未進入秘藏,徐廣便有種發財的感覺。
這一日。
迷舟正在緩緩前行,遙遠的位置,隱約能看到一些別的迷舟在行駛。
在一連幾日的瘋狂,死去無數人後,海域變得安靜下來,大家也開始‘允許’視線中出現活物。
忽的,天地巨震,旋即傳來陣陣鏘鏘之音,響徹天地。
‘咕咕’~
似鳥兒般的巨大響聲,在天地間回蕩開來,若有若無,片刻後,聲音變得暴躁起來。
天邊有五彩雲朵浮現,隱約間,徐廣看到了一個白色的山峰,通體雪白,猶如羊脂玉一般。
“神鐵?有人在迷海中找到了能夠煉制聖器的神鐵?”
有人驚呼出聲。
緊接著,便是一陣響徹諸海的怒吼聲,“找死!”
有人在戰斗?
至少是二涅。
徐廣面色凝重,目光從那片好似白玉一般的神鐵上掃過。
但很快,他反應過來,那不是什麼神鐵,其上有細密紋路,仔細看,宛如人手上的掌紋一般。
結合‘神鐵’形狀,那是…人的手指!!
“葉曦菡!!!!”
怒吼聲震蕩天地,緊接著是劇烈的爆炸聲。
那遙遠的千里之外的戰斗,傳來陣陣回蕩氣浪。
徐廣皺眉,這種波動…
二涅強者的自爆。
有人將二涅高手逼得自爆了。
二涅從來不是什麼大白菜,縱然是在滄海之中,進入迷海的二涅高手很少,但如今尚未進入秘藏,便有人在迷海交鋒,逼得對手自爆。
徐廣想著葉曦菡這個名字,之前諸葛無量說有個叫葉曦菡的女人幫衍真給自己傳信,不知兩者是否是一人。
不過這與他無關,他一直在尋找,想要在進入秘藏前,找到諸葛無量。
但迷舟又行三日,他依舊沒有看到諸葛無量,也沒有看到姜南遵。
而這一日,他終于看到了一品秘藏的入口。
很明顯,根本無需辨別。
只見此地頭頂見日月,水勢沖天而起,三千里海水倒懸,吞吐迷霧,一個巨大的五彩龍門,在水幕之後,若隱若現,月光皎皎,烈日灼灼,七彩之光化作三千里長虹,好似人間仙境。
與迷海中的一切格格不入。
水幕之下,已經匯聚無數迷舟。
等到徐廣趕到,他驚訝的發現,這些人竟然沒有進入。
“這就是秘藏之水門了,不知是否有傳說中的那麼邪乎,實力不夠者無法穿越。”
“哈哈哈,老子偏偏就不信,千辛萬苦,會被一道水門攔下!”
有魁梧大漢氣煞沖天,從迷舟上沖天而起,欲要從厚重的倒懸海水上穿過,直抵龍門。
但不過剛剛行走數百步,整個人便轟然頓住,旋即像是脫力一般,隨波逐流,不見蹤跡。
只剩下水幕下一艘空蕩蕩的迷舟,緩緩消散。
一時間,眾人頭皮發麻。
那人…是死了?
還是怎麼了?
在迷海,人命完全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有人不信邪,繼續前沖。
徐廣並未輕舉妄動,只是心頭閃過陰霾,只是一道門戶,便不知要擋下多少一品高手。
那進去後呢?為了爭奪傳說中仙尊留下的寶物,又得死多少人呢?
洪澤的一切都很美好,有著數之不盡的高手,每個敢拼的人,都有著光明的未來,但卻很少有人會講述,在這些美好背後,到底會死多少人。
徐廣不是個悲傷秋風的人,于是在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青年有些搖晃的穿過水門,消失在視線中的時候。
他動了。
直到進入水幕,他才終于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無法承受。
這是海水,但不是單純的海水。
內里有海盜王昔日三秘境時,死在他手中的同境高手的意志,千千萬萬,混雜在一起,好似無數人在你耳邊哀嚎,這些人,還都是與你一個境界的高手。
這種壓力,的確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忘卻真意開啟,徐廣第一次將忘卻真意施展在自己身上,同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走過去。
他的腳步很平穩,萬千水流絲毫沒有引起他身軀的晃動。
“那人是誰!?好強!”
“之前進去的那個,是紫峰的何虛,此人看起來比何虛還要輕松,一品中何時出現如此高手了。”
“我見過此人,是流川的人。”
“流川與姜南遵之間有齷齪,看來,此人就算進去,也凶多吉少了。”
這些人中,有人了解姜南遵的強大,對徐廣並不看好。
……
徐廣踏進龍門,來到了這座所謂的秘藏。
腳下似水一般的雲霧,淹沒小腿,能清晰的感覺到腳下雲霧的流動,如夢似幻,好似人間仙境。
一條條蔓延而下的台階,似白玉雕成,在虛空鋪就,通往一座巨大的宮殿。
徐廣鎮定心神往前走。
腳步踏在玉階上,幾乎沒有聲音。
他全神戒備,腳下不停。
約莫走了數千階台階,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長長的甬道。
甬道以金玉瓖嵌,雕的是一副長卷,具體的故事他不能夠分辨,只大約看得出來,是一群穿著古老服飾的貴人在宴飲。
甬道兩側,珍貴無比的夜明珠在熠熠發光,每顆夜明珠的顏色光澤皆有不同,交相輝映,美輪美奐,幾乎到了完美的程度。
仙尊所居。
徐廣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若非仙尊所居,就只是他看到的這些建造的材料,便足以讓一尊聖人傾家蕩產。
盜王乃是仙尊,甚至疑似亙古以來最富有的仙尊,一些反道之上的帝君,都未必有對方有錢。
這樣的一個人,建造出什麼樣的宮殿與行宮,都不足為奇。
穿過甬道,豁然開朗。
一座肉眼無法全部觀測的宮殿建築群出現在眼前,連磚瓦都是水晶雕成,而宮殿外裸露出來的些許橫梁,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洗月白楠,一種生于星空隕石之上的珍貴寶物,乃是煉制二涅神兵的主材,一根便已經價值連城,而眼下只是裸露在外的,已經超乎想象。
在一些恰到好處的地方,點綴著明珠,明珠中隱隱有龍影閃動。
似是海族龍珠。
這些東西,已經足夠讓徐廣心動,但他並未動手,這些東西就放在那里,每千年此地開啟一次,至今已經開啟上百次。
但這些明珠,沒有缺失。
他當然不相信沒有聰明人看出這些東西的珍貴,亦或者這些敢于進入迷海的人,都是守規矩,不願破壞仙尊所居的好人。
就如元霜在進來前告誡徐廣的。
“仙尊允許你拿的東西,你才能拿,仙尊不許你拿的,用命也拿不到。”
而在這里,有一個巨大的拱形門,其寬度超過十萬米,雲霧繚繞。
上書——天上京!!
徐廣驚疑不定,那位盜王,真是好氣魄,給自己的居所起名天上京,這足以看出其人自傲。
不知與這位盜王身處一個時代的帝君們,知不知道盜王為自己的道場行宮取這樣的名字。
徐廣止住思緒,現在不是探究這些歷史隱秘的時候,那對現在的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幫助。
他目前最需要知道的,便是那些能夠得到的寶物,都要從哪里拿到,以及此時此刻,是否有人已經盯上了自己。
來到一道赤玉牌樓前,上面並無名字,這里就像是盜王為‘隨從’準備的住所一般。
進入其中,徐廣終于見到了一個人。
不對,不應該是人,而是一個活物。
一個頭頂生有小角,面頰生有細密鱗片的人。
海族?還是水族?
但無論是哪一族的人,對徐廣而言,都不是不能殺的人。
听到背後傳來的腳步聲,那人轉身。
“人族?”
他的面色瞬間陰沉下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的語氣很不客氣,像是在訓斥自己的隨從一般。
徐廣並不介意一個死人說話的語氣,只是好奇的問道,“這里我不能來?我是第一次來這里,你能跟我說說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