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後宮深似海，而冷宮中的女人，豈止悲慘兩字形容。
雖說大乾朝沒有後宮嬪妃殉葬這種不人道的制度，可那些無子或年幼公主的母親還是會被要求出家，進入皇家寺廟修行。
而那些失寵或卷入政治斗爭的妃嬪就要幽禁于冷宮，失去相應的地位和侍奉，至于往後日子能不能過活，還是死不死，那是無人在意。
倒有點兒像任其自生自滅的意思。
小環局促的搓著手，看著自家主子那風一吹就倒的身形眼中透露著心疼。
昔日雍容華貴，風光無限，在後宮尊貴無比的人，如今也只能粗布麻衣，洗去一身鉛華。
而那雙本不該沾染陽春水的芊芊細手，此刻也在細心侍弄著眼前的青綠。
“娘娘，奴婢…”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楚江月聞聲回過頭，伸手挽了一下飄散下來的發絲，無奈的笑了笑。
“我早已不是什麼娘娘了，你怎總記不住。”
“娘娘就是娘娘，至少在奴婢心里是。”
小環說完又自責的低下頭，“是奴婢無用，要不來月銀。”
楚江月擦擦額頭的細汗，隨後又轉過身拿起小鏟子挖了起來。
“本就沒有，你自然也要不到，不過也無妨，今日我們吃蘿卜羹。”
小環趕忙搶過楚江月手中的鏟子，“娘娘快去歇著，往後這種粗活還是讓奴婢來。”
才剛蹲了一會兒，就覺得眼前發黑。
楚江月雙手支撐著膝蓋緩緩起身，隨後盯著小環上下仔細查看起來。
“他們沒刁難你？”
提起這個小環又欣喜的抬起頭，“娘娘，奴婢今日打听到一個消息！”
宮里慣會捧高踩低，更別說自家主子失了勢，如今還身處冷宮，若不是看在丞相的面子上，她們又何來的偏居一隅，不然早同其他冷宮嬪妃一樣，墳頭都不知在哪兒，或許還都沒有。
可內務府這幾個月來，連象征性的接濟都沒有，甚至還要刁難她一番。
今天她雖依然未要到月銀，可那小太監不說動手欺負她，竟是連個白眼都沒有，還好心說明原因。
眼下朝廷賑災，縮短後宮開支，她們一個冷宮嬪妃還想什麼。
楚江月倒是不在意什麼消息，從進冷宮的那一刻起，前朝，後宮，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沒事別瞎打听，在這宮里，知道的多，並不是什麼好事。”
小環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可眼下她們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能拿來換錢，換吃食的也都換完了。
“娘娘，丞相他…他畢竟是你父親…”
若是傳去書信，不可能不管自己女兒。
楚江月雲淡風輕的一笑，身處冷宮這麼多年，她也早已看開。
“小環，你不懂，如今我們能活著，就是他最後的父女之情。”
歷來但凡涉及黨爭，就沒有好下場，她這顆棄子，先帝沒有下旨處死她就是對她最大的恩典。
小環是真不明白，可見自家娘娘依舊不願提及丞相，也只好閉嘴。
“娘娘，奴婢剛才打听到，小小姐也入了宮，如今也是昭儀娘娘。”
昭儀娘娘…
多麼熟悉又陌生的稱呼。
楚江月並沒有多欣喜，眼中還帶著憐憫。
“我這個小妹…希望她不會步我的後塵。”
小環看著手中的胡蘿卜，還是心有不甘。
“娘娘，你和楚昭儀畢竟是親姐妹，如今她在後宮地位顯赫，若是說上一聲，娘娘肯定不會…”
“不必！”
楚江月堅定的拒絕，如今她算是前朝“余孽”，連她爹都對她不聞不問，極力撇清關系，又怎會讓如今的楚昭儀再和她牽扯上。
而且同為棋子，本就心生同情，又怎敢再給自家小妹惹上麻煩。
只是這冷宮，還真是冷。
楚江月拉攏了一下衣襟，現下早已入秋，這天是越發的冷了。
“小環，一會兒吃完飯，記得再給菜地澆點水。”
在這深宮之中，可真是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小環低著頭，感覺異常心酸，若不是還有眼前這片小菜園，她們主僕二人只怕早就…
楚江晴看著手中那一萬兩銀票異常不滿，她都已經開口說要多少，她爹竟然還這麼小氣。
那眼下十萬兩還是湊不齊。
左思右想，只能把視線落在梳妝台上。
她陪嫁是有不少，可除了珠寶首飾，布匹絲綢外，田產地契，房屋商鋪那是一樣沒有。
說是官員不可行商，可她家的鋪子不知凡幾，到頭來竟沒分得一絲一毫。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她是庶出！
哪怕她現在貴為昭儀，表面看起來風光無限，可在她爹眼里，還不是比不過他的嫡長子、長女！
楚江晴越想越生氣，把所有珠寶首飾一扒拉。
“把這些都拿去給本宮當了！”
她要錢的目的不還是為了得陛下寵幸，若是懷上龍胎，她在後宮的地位才更穩固，她家在前朝的地位才更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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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讓她入宮，她便毫無怨言的入宮，不就是知道她的身份地位，眼前所享受的一切都來自丞相府。
她是知道自己身上背負的家族使命，也是一心為家族著想，可不代表就能接受這種不平等待遇。
等等，嫡長女，龍胎！
楚江晴瞬間想到她那個長姐，那個能在後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連皇後都要壓上一頭的昭儀娘娘。
只是如今還不知在冷宮哪兒個犄角旮旯。
若不是參與奪嫡之爭，牽扯政治，又怎會落到如此下場。
楚江晴越想越心驚，甚至身上都起了一身冷汗。
她那個長姐，那個不可一世的昭儀娘娘，在先帝耳邊如何吹耳旁風，想立哪位皇子為儲君，還不都是她爹的意思。
可如今又是什麼下場？
黨爭失敗後，還不是說棄就棄！
她若是懷上龍子，那她…
不就是曾經的那個楚昭儀！
楚江晴瞬間心灰意冷，她爹眼里只有利益，只有高位，只有野心。
她們無論是嫡是庶，又有什麼區別，到頭來還不是她爹手中的一顆棋子。
所以，得不得陛下寵幸…
楚江晴瞬間打消了懷上龍胎的念頭，也失了後宮爭寵的心思。
可首珠寶首飾還是要當，這些東西不能吃不能喝，她不能不為自己以後考慮。
只有手上有錢，才能上下打點關系，哪怕以後真淪落到她長姐那個地步，至少還能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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