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下，蘑菇房內涌動著生命的潮汐。那些昨日還只是星星點點的小白點，經過一夜的醞釀，如同被施了魔法般，爭先恐後地頂開了覆蓋的稻草，舒展成一片片潔白、圓潤、帶著健康光澤的傘蓋。
錢勝蹲在菌床邊，指尖輕輕拂過一叢剛剛舒展開的小蘑菇。那觸感冰涼、滑嫩，帶著蓬勃的生命力。他臉上露出由衷的笑意，連日奔波的疲憊似乎都被這豐收的喜悅沖淡了不少。
“成了！”他低聲自語，聲音在安靜的蘑菇房里帶著回響。掛機面板上，【種蘑菇】技能的經驗值，隨著他對整體生長態勢的精準評估和細微調整，悄然上漲了一小截。
他仔細檢查了溫濕度計，又調整了一下通風口的草簾，確保環境穩定。這些嬌嫩的小生命，距離完全成熟采摘還有一兩天時間，但眼前這規模，已經遠超最初的預期。這意味著，第一批投入即將看到可觀的回報，蘑菇房這個項目，算是真正站穩了腳跟。
“姐夫！姐！蘑菇是不是要長好了？”陳巧依清脆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小丫頭迫不及待地探頭進來，大眼楮里滿是好奇和興奮。
陳詩英也跟了進來，看到滿床初綻的“小傘”，眼中也滿是驚喜︰“天啊，這才幾天功夫，就長這麼多了？子文，你真行！”
“嗯，長勢很好，估計明後天就能摘第一批了。”錢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依依，這兩天可要管好你的嘴，別讓老鼠鑽了空子。”
“放心！我盯著呢！”陳巧依挺起小胸脯保證。
“好，那我們明天早點起來，準備好工具，隨時準備采摘。”錢勝安排道。
三人走出蘑菇房，晚霞的余暉將小院染上一層溫暖的橘紅。飯菜的香氣更濃了。
“對了，子文，剛才周強過來找過你。”陳詩英一邊往桌上端菜一邊說，“看你沒在，坐了一會兒就走了。看他樣子，好像有點著急。”
“哦？”錢勝微微皺眉。周強找他能有什麼事？知青院的水井？算算時間，按照他指點的方向和方式，就算效率低點，也該挖出點眉目了才對。
“他沒說什麼事？”
“就說等你回來，讓你得空去知青院那邊看看，說是…井有點問題。”陳詩英回憶道。
“井有問題…”錢勝心里大概有了數。人多力量大，但有時候人多也意味著想法多、干擾多。估計是挖的過程中又遇到了什麼分歧或者困難。
“先吃飯吧，明天一早我去看看。”
一夜無話。錢勝的生物鐘準時將他喚醒。他沒有立刻起床，而是習慣性地打開了掛機面板。
【弓箭制作 v4 (15\400)】的經驗條比昨天漲了一點，顯然掛機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他心念微動，腦海中關于選材、浸泡、塑形、膠合等步驟的細節變得更加清晰深刻。這感覺，就像有一個無形的匠人，日夜不停地在他意識深處打磨著技藝。
“快了…等蘑菇收了，材料備齊，就能動手了。”錢勝對未來那把真正屬于自己的強弓，充滿了期待。
起床洗漱，和姐妹倆簡單吃過早飯，錢勝便出門往知青院走去。清晨的空氣帶著露水的清新，遠遠地，就看到知青院那邊圍了不少人，似乎比平時更熱鬧些。走近了，還能听到一些爭論的聲音。
“錢勝！你可算來了！”周強眼尖，第一個看到錢勝，立刻撥開人群迎了上來，臉上帶著明顯的焦慮和疲憊，眼圈有些發黑，顯然昨晚沒睡好。
“強子，怎麼回事？”錢勝掃了一眼井口。井沿堆著新挖上來的泥土，濕漉漉的，顏色比前幾天深了不少。
“唉，別提了！”周強拉著錢勝走到井邊，指著下面，“按你說的方向，我們確實挖下去好幾米了，土也變濕了，昨天傍晚的時候，甚至滲出了點水！大家伙兒都高興壞了，覺得馬上就要出水了。可誰知道…誰知道…”
“怎麼了？”錢勝探頭往井下看。井底光線昏暗，但能看到兩個知青正拿著鐵鍬，小心翼翼地挖著什麼，腳下的泥漿明顯比旁邊的更稀。
“誰知道今天早上再下去看，滲水的地方又沒了！而且，挖出來的泥又干又硬，顏色也不對了！”周強急得直搓手，“我們不信邪，又往下挖了快一米，結果…結果挖出來的都是這種干巴巴的黃土疙瘩！這…這方向是不是錯了啊？還是我們挖偏了？”
旁邊幾個知青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
“是啊錢勝，昨晚明明見水了，怎麼一晚上就沒了？”
“這土硬得跟石頭似的，鐵鍬都崩了口子！”
“是不是我們方法不對？還是這地方本來就沒水？”
“我就說該換個地方挖嘛！”一個叫劉衛東的知青，嗓門最大，帶著點事後諸葛亮的味道，“當初就有人提議往院角那邊試試，你們非听錢勝的…”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有點微妙。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錢勝，有疑惑，有期待，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懷疑。畢竟，錢勝再厲害，也不是神仙，挖井這種事，講究個眼見為實。昨晚的“希望”和今早的“失望”，落差太大。
錢勝臉上沒什麼表情，既沒有因為劉衛東的話而惱怒，也沒有因為眼前的困境而慌亂。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剛從井下運上來的泥土。泥土確實很硬，呈黃褐色，捏在手里感覺不到多少水分，和旁邊稍遠處挖出來的、顏色更深更濕的泥土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捻了捻土塊，又湊近聞了聞，手指無意識地搓動著土粒，感受著其中的顆粒感和細微的濕度差異。掛機面板升級到四級的【打井】技能，如同一個精密的探測雷達，在他腦海中飛速運轉。無數的地質知識、水文規律、經驗判斷交織在一起。
“昨晚滲水的位置，大概在什麼深度？”錢勝平靜地問周強。
“大概…大概離地面有個六七米深吧？”周強回憶著，“就在我們挖到那個濕泥層下面一點。”
錢勝點點頭，目光再次投向井口，又環顧了一下整個知青院的布局和地勢。他走到井邊，撿起一塊稍大的、顏色深暗的濕泥塊，用力掰開，觀察著斷面的紋理和濕度分布。
“錢勝，到底…還有沒有水啊？”周強看著他專注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錢勝沒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井口正上方，閉上眼楮，似乎在感受著什麼。幾秒鐘後，他睜開眼，眼神銳利地掃過圍觀的知青，最後落在劉衛東身上，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水，就在下面。昨晚你們挖到的，是‘過路水’或者叫‘上層滯水’，量小不穩定，天一熱或者地氣一動，它就跑了。現在挖到的硬黃土層，是隔水層，雖然硬，但不算厚。方向沒錯，繼續往下挖，穿過這一層，就是真正的含水層！”
他指著井下︰“昨晚滲水的那個點，就是個信號！證明這方向下面有水脈！現在，不是方向錯了，是你們離成功就差最後這一哆嗦，被這層硬土嚇住了！怎麼，這點硬骨頭，就啃不動了？”
錢勝的話，像一針強心劑，又像一顆定心丸。尤其是他那份由內而外的自信和篤定，瞬間驅散了眾人心頭的疑慮。
周強眼楮一亮︰“啃得動！當然啃得動！錢勝，你說，接下來怎麼干？”
“換人！”錢勝言簡意賅，“下面兩個人，體力消耗太大，效率低還容易出事。找兩個力氣最大、最穩當的下去，用十字鎬和撬棍，集中力量破開這層硬殼！上面的人輪換要勤，保證下面的人有力氣！挖出來的硬土塊，立刻吊上來！記住，方向垂直向下，別歪！”
“好！听你的！”周強立刻精神大振，轉身就開始點將，“大壯！鐵牛！你倆下去！換家伙！其他人，準備吊土，動作麻利點！”
被點名的兩個壯碩知青立刻應聲，接過同伴遞來的十字鎬和鋼 ，摩拳擦掌地準備下井。剛才彌漫的沮喪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激發出來的斗志。
劉衛東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但看著錢勝那平靜卻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再看看周圍同伴重新燃起的干勁，終究把話咽了回去，訕訕地退到了一邊。
錢勝沒有離開，就站在井邊，如同定海神針般看著下面的人開始揮動鎬頭。沉悶的撞擊聲和泥土碎石被撬動的聲響從井下傳來。他看似隨意地站著，實則精神高度集中，通過上面拉上來的土塊顏色、濕度、以及井下傳上來的聲音，不斷判斷著進度和岩層的變化。
時間一點點過去。太陽升高，氣溫也開始上升。井下的大壯和鐵牛輪換著上來喘口氣，渾身是汗，沾滿了泥漿，但眼神卻越來越亮。
“錢勝！快看！”當又一次吊籃拉上來時，周強激動地指著里面的土塊大喊。
只見那土塊不再是干硬的黃疙瘩，而是變成了深褐色，帶著明顯的濕痕，甚至邊緣還滲出了一點點渾濁的水珠！
“通了！”錢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斬釘截鐵地說道，“含水層就在下面！繼續挖，小心點，水很快就要冒頭了！”
他話音未落，井下突然傳來大壯驚喜到變調的叫喊︰
“水！出水了！是渾水！嘩嘩的！”
緊接著，是鐵牛同樣激動的聲音︰“快拉！快拉我們上去！水涌上來了！”
井口瞬間沸騰了！所有人都激動地圍攏過去。吊籃迅速被拉了上來，大壯和鐵牛幾乎是被拖上來的，下半身全是渾濁的泥水。而井下，已經能清晰地听到水流涌出的汩汩聲！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歡呼聲響徹知青院。
周強激動地一把抓住錢勝的胳膊，用力搖晃著︰“錢勝！成了！真讓你說準了！太神了！”
錢勝看著井口涌出的渾水，臉上也露出了輕松的笑容。他微微側頭，目光越過歡呼的人群，似乎穿透了空間，落向自家小院的方向。蘑菇房里的那片潔白，知青院井中的這股渾水，都預示著一種改變的開始。他仿佛看到，清澈的井水洗去知青們的疲憊，潔白的蘑菇變成改善生活的希望。腳下的這片土地，正一點點被他用智慧和汗水，耕耘出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