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懸,如同一顆熾熱的火球,無情地炙烤著大地。午時三刻,菜市口早已被擠得水泄不通。百姓們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聚在行刑台周圍,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臉上或好奇、或緊張、或興奮,交雜著各種復雜的情緒。
刑場中央,臨時搭建的行刑台上,甦雲兮身著一襲素白囚衣,頭發凌亂的散在臉前,只露出白皙而縴細的脖頸。她的面容蒼白如紙,眼神中透著無盡的絕望與不甘,昔日的明艷動人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監斬官坐在高台上,身著緋色官袍,頭戴烏紗帽,目光冷峻地掃視著台下的人群。隨著他手中的令牌重重落下,高聲喝道︰“行刑!”
劊子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臉上蒙著一塊黑布,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楮。他熟練地從腰間抽出那把寒光閃閃的大刀,刀身反射著刺眼的陽光,讓人不寒而栗。他將大刀高高舉起,刀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帶起一陣凌厲的風聲。
甦雲兮閉上雙眼,淚水順著臉頰無聲地滑落。她微微顫抖著身子,似乎在默默承受著即將到來的命運。周圍的百姓們也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緊緊地盯著行刑台,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而壓抑的氣息。
“ 嚓”一聲,大刀落下,一道鮮血飛濺而出,甦雲兮那縴細的頭顱瞬間與身體分離,滾落在地。人群中先是一陣短暫的寂靜,仿佛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緊接著,便是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和議論聲。
一位老婦人用手捂住眼楮,不忍再看,嘴里喃喃地說道︰“作孽啊,這麼年輕的姑娘……”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則滿臉興奮,擠到前面,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而更多的人,則是面面相覷,臉上露出復雜的神情。
隨著甦雲兮的頭顱落地,原本嘈雜的菜市口,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沉重的呼吸聲,仿佛在訴說著這場悲劇的殘酷。
南城外,連綿的荒山仿若一頭蟄伏的巨獸,于漸暗的蒼穹下沉默。殘陽如血,橙紅色的余暉毫無保留地傾灑,為嶙峋的山石披上一層詭異的外衣。白日里吸收的熱量此時緩緩釋放,彌漫在空氣中,與暮色交織。山石投下的陰影愈發悠長,形狀扭曲怪異,仿佛隨時會張牙舞爪撲來。
四周死寂一片,唯有陣陣山風,裹挾著黃沙,穿過稀疏枯黃的野草,發出尖銳又淒厲的“沙沙”聲,更添幾分蕭索與陰森。
燕景霆一襲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寬檐斗笠壓得極低,幾乎遮住了他大半邊臉,只露出堅毅的下巴。他雙手負于身後,身姿挺拔,靜靜佇立在隱蔽的洞穴入口,目光穿透重重荒蕪,凝視著遠方。
突然,急促又凌亂的馬蹄聲從山腳下傳來,打破了這片死寂。甦公正騎著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一路疾馳而來。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換上粗布麻衣,可臉上的悲痛,卻怎麼也藏不住。因過度焦急,發絲凌亂,幾縷白發在風中肆意飛舞。駿馬嘶鳴一聲,在洞穴前驟然停下,揚起一片塵土。甦公正翻身下馬,腳步踉蹌,險些摔倒,他顧不上整理,跌跌撞撞地朝燕景霆奔去。
燕景霆見狀,心中暗嘆,輕輕搖頭。他沒有多言,只是朝洞穴內微微揮手。
很快,幾個身影從洞穴深處緩緩走出。走在中間的,是一位身形縴弱的女子,正是甦雲兮。一夜的囚禁與擔驚受怕,讓她面色如紙般蒼白,唯有一雙眼眸,透著劫後余生的驚喜。當她一眼瞥見站在洞口的父親,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奪眶而出。“父親!”甦雲兮悲呼一聲,不顧一切地朝著甦公正奔去,腳步虛浮,差點摔倒。
甦公正愣在原地,雙眼瞪得滾圓,死死盯著朝自己跑來的女兒,仿佛在做夢一般。他的雙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直到甦雲兮撲進他懷里,那真實的觸感傳來,甦公正才如夢初醒,猛地抱緊女兒,老淚縱橫︰“雲兮,我的兒啊,你還活著……真的還活著……”
甦公正悲喜交加,抱著女兒泣不成聲,身體劇烈顫抖。燕景霆默默站在一旁,看著這對劫後重逢的父女,目光柔和又感慨。
好一會兒,甦公正才緩緩松開甦雲兮,轉身面向燕景霆。他滿臉淚痕,撲通一聲雙膝跪地,腦袋重重磕在堅硬的山石上,發出沉悶聲響。
“皇上!”甦公正聲淚俱下,“雲兮能平安無事,全仰仗皇上搭救。您不僅救了她性命,更挽救了我甦家。老臣這條命,從今日起,就是皇上您的!往後赴湯蹈火,絕無二話!”說著,他額頭緊貼地面,不停磕頭,額頭很快就被尖銳的石子劃破,鮮血順著臉頰滑落,在地上留下斑斑血跡。
燕景霆見狀,急忙上前幾步,雙手扶起甦公正,神色溫和又鄭重︰“甦大人,快起來!雲兮姑娘遭人陷害,朕身為帝王,查明真相、護臣民周全,本就是分內之事。況且,甦大人為朝廷兢兢業業、殫精竭慮,于國于民,都有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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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公正被燕景霆攙扶起身,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與血水,目光堅定︰“皇上放心!老臣定不負您的信任!”一旁的甦雲兮也走上前,盈盈下拜︰“皇上大恩,雲兮無以為報,日後定當銘記在心。”
燕景霆目光柔和,扶著甦公正的雙手沉聲說道︰“此地不宜久留,甦大人,以後就沒有甦雲兮這個人了!”
甦公正聞言,拱手行禮,言辭懇切︰“微臣明白,老臣在城郊有處莊子,平日里鮮有人至,極為隱蔽,以後玉兒就在那兒了。”燕景霆微微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塊雕工精美的令牌,遞到甦公正手中︰“這塊令牌,關鍵時刻能調動朕的暗衛。若遇到緊急情況,可保你們周全。”
甦公正雙手顫抖著接過令牌,眼眶泛紅︰“皇上如此周全,老臣粉身碎骨,也難報聖恩!”一旁的甦雲兮,也屈膝行禮,眼中滿是感激︰“承蒙皇上搭救,雲兮定銘記于心。”
燕景霆擺了擺手,神色關切︰“你們父女能平安團聚,朕也安心。這段時間,務必低調行事,切勿暴露行蹤。”甦公正和甦雲兮再次應下。
隨後,甦公正扶著甦雲兮,朝著馬匹走去。甦雲兮腳步稍作停頓,回頭望向燕景霆,眼中滿是眷戀。父女二人揮鞭驅馬,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原來,後宮鬧鬼的流言像野火般在紫禁城蔓延時,燕景霆早已敏銳察覺,這絕非簡單的後宮鬧劇,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從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動聲色地開始布局,如同一位胸有成竹的棋手,在波譎雲詭的棋盤上落下關鍵一子又一子。
燕景霆立即密令條子組暗衛,隱匿在暗處,緊緊盯住啟祥宮。果不其然,很快便發現有人趁夜色偷偷潛入,將寫滿詛咒的符咒、扎滿銀針的巫蠱娃娃等栽贓之物藏于宮中。暗衛們按計劃,待黑影離去,暗衛們按照計劃,迅速進入啟祥宮,將那些栽贓之物一一取出,趁著夜色,悄然轉移到冷宮。
此後,“鬧鬼”之夜在後宮愈演愈烈,嚇得後宮眾嬪妃花容失色,惶惶不可終日。燕景霆卻按兵不動,他在等,等幕後之人按捺不住。
可沒想到,太後竟提前甦醒。在有心人的慫恿下,太後下令徹查此事。
燕景霆買通冷宮的宮女,趁著甦雲兮熟睡,偷偷在她的食物里下了藥。藥效發作後,甦雲兮整日神志不清,胡言亂語。與此同時,宮女按照吩咐,在冷宮制造各種詭異場景,故意引導眾人將懷疑的矛頭指向甦雲兮。
很快,甦雲兮成了眾矢之的,太後下令將她處死。
而就在甦雲兮被押赴刑場,即將問斬的關鍵時刻,燕景霆提前安排好的人,趁著混亂,將甦雲兮和早已被毒啞的宮女掉包。當眾人以為甦雲兮人頭落地時,真正的甦雲兮,已在暗中被妥善安置。
與此同時,燕景霆命令得力手下九筒,帶領一隊親信,潛伏在慈寧宮附近。當甦公正在慈寧宮門前悲痛欲絕、要死要活時,九筒便一直隱匿在陰影之中,密切關注著事態的發展。待甦公正離去,九筒悄悄跟上,趁四下無人,將一張寫有接頭信息的紙條,塞進了甦公正的手中。
紙條上約定,讓甦公正前往南城外的山洞,接回安然無恙的女兒。這山洞位置偏僻,鮮有人至,是燕景霆精心挑選的會面地點,既能確保安全,又能避開耳目。
這一次,終是燕景霆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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