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星輝之隙里摸出五個銀幣。
這是在奧斯本鎮留下的零錢，好像除了幾十枚銀幣，他身上剩下的只有金幣了。
好在他們也從紅髯氏族那里得知，就算極北冰原距離百合王國萬里之遙，但商隊並未斷絕。
百合王國的銀幣還是能在極北冰原上流通的。
馬克將金幣直接丟到那塊厚布上。
銀幣落在凍硬的布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流浪漢眼楮瞬間瞪圓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幾枚銀幣，又看看馬克，仿佛在做夢。
還真有人願花銀幣買這冰原上隨處可挖的東西？
馬克可沒管他的目光，已經小心地將那凍得跟石頭一樣的霜紋地薯拿了起來，掂量了一下，入手冰冷沉重，生命力內蘊。
他隨手把它塞進了星輝之隙。
“聖光崽子……你……”流浪漢喉嚨滾動了一下，看著馬克的眼神復雜極了，之前的排斥似乎被一種巨大的困惑和一絲微弱的感激取代。
“交易而已。”馬克站起身，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環顧了一下這條骯髒的小巷，目光掃過那些蜷縮的身影和堆積的垃圾，像是在尋找下一個寶藏。
他的“靈魂調和者”感知如同無形的觸角，悄然在這片被遺忘的角落延伸，捕捉著任何可能有趣或有用的靈魂波動，無論是來自物品，還是來自角落里的靈魂。
“走了，小姆。看看這些垃圾堆還能給我們什麼驚喜。”他翻身上了馴鹿，留下那個還在發愣的流浪漢，以及小巷深處幾道變得更加復雜的目光。
繼續向著集所更深處，那混雜著生存，欲望與無數秘密的陰影中踱去。
馬克騎著馴鹿，慢悠悠地在弗塔根集所的“商業區”。
也就是一堆歪七扭八的帳篷和地攤中間晃蕩了一天。
這一天的時間里，他充分發揮了一名“聖職者”兼廚藝愛好者的探索精神，用口袋里所剩不多的銀幣和以物易物的方式，換回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
有據說是用冰原巨蝠翅膀磨成的粉，攤主信誓旦旦地說這玩意兒能讓湯羹變得“輕盈如風”，可馬克覺得更像是會讓人喝了直接飄走見神明的玩意。
有長得像藍色胡蘿卜，咬一口能凍掉牙的“霜齒根”。
還有一種散發著微弱暖意的紅色礦石，賣家神秘兮兮地表示這是“地火之心”的碎片，放在鍋里煮水能自帶加熱功能。
馬克買了一塊，決定回去試試能不能當天然火鍋底料石。
在這極北冰原的野外生火造反真是麻煩事，有時候找不到木材只能靠小姆當成天然灶為小隊提供火源。
馬克買東西的方式很特別，不像是在購物，更像是在做田野調查。
蹲在攤前，能跟賣凍魚的老太太嘮半小時這魚的洄游習性和最佳烹飪手法，也能拿著那塊“地火之心”跟職業礦工討論半天地質構造和極北冰原的特殊礦藏。
他開始只是買東西，後來不知怎麼的，大概是胸前的十字項鏈看著太有迷惑性，又或者是他聊天的內容過于接地氣，幾個攤主開始大著膽子向他倒苦水。
“大人您看。”一個賣粗糙毛皮的人類攤主搓著凍得通紅的手，唉聲嘆氣，“我這皮子質量不錯吧？可換了錢，大半都得交給寒霜神殿！不然連集所最外圈的位置都不讓擺！”
旁邊一個正在修補破鍋的矮人鐵匠啐了一口︰“呸！戰血教派那幫混蛋更黑！說是交了‘保護費’就沒人敢惹，結果呢？敲詐老子最狠的就是他們的人！老子自己錘子都掄得比他們利索！”
馬克一邊拿起一塊毛皮掂量著，一邊點頭︰“嗯，皮質確實堅韌，適合做鍋墊……哦，我是說，這稅收確實有點重啊。”
他的“靈魂調和者”感知能清晰地接收到攤主們靈魂中那混合著焦慮、憤怒和無奈的情緒，像一鍋煮過頭了的苦菜湯。
馬克知曉這些攤主跟自己說這些話可不是想讓他幫忙把他們拉進聖光教會，他們只是想找個人吐吐苦水而已。
偶爾，他看到某個縮在角落、凍得瑟瑟發抖或者臉色發青的人，也會走過去，裝模作樣地祈禱幾句，然後指尖逸散出一絲微不可查的七彩黑光幫人驅散一下侵入體內的寒氣或者微不足道的負面能量。
于是，“有個出手闊綽、脾氣挺好、還會點治療術的聖光傻……呃，聖光老爺”的名聲，就在集所底層的攤販和小人物中間悄悄傳開了。
大家看他的眼神從最初的警惕、厭惡，變成了帶著點好奇和小心翼翼的親近。
一個老矮人甚至專門醉醺醺地拉著馬克抱怨︰“俺就想買點好麥芽釀點真正的啤酒！結果呢？黑砧教會說俺不是正式成員，每斤麥子要多收三倍的錢！俺那點家底都快被掏空了！這幫穿袍子的混蛋，比地底的黑掘蟲還要貪婪！”
馬克同情地點點頭，遞過去一小塊肉干︰“確實不像話……老人家，您說的這個黑砧教會我在集所里怎麼沒听過？”
接過肉干的老矮人顯然興致更濃︰“嘿！你沒听過那不是正常，我跟你說啊……”
……
到了用兩斤肉干送走老矮人的時候，小姆都略顯疲憊的從他懷里探出腦袋，對著一塊店門前掛著的凍得硬邦邦的不知名獸肉發出了“姆？”的好奇聲。
小家伙顯然是有些餓了。
“別看那個，小家伙。”馬克拍了拍小姆，“看起來年紀比恩佐的祖爺爺還大，炖都炖不爛。我這里有其他肉干。”
通過這一天的“采購”和“閑聊”，馬克拼湊出了弗塔根集所的生存法則。
這里沒有國王，沒有領主，真正的掌控者是那幾個大大小小的教會。
寒霜神殿、戰血教派、星月教堂、黑暗聖所……
它們像幾棵巨大的冰刺藤，將自己的根系牢牢扎進集所的每一寸土壤，貪婪地汲取著養分。
種族在這里並非第一位的，信仰或者更直接點，交錢的能力）才是。
你想在這里安穩擺攤？行，給教會交錢。
你想買點從南方運來的精細面粉、罕見水果、甚至只是一小罐蜂蜜？
對不起，只有各教會的“自己人”才有資格用內部價購買，外人要麼買不到，要麼就得接受令人咋舌的溢價。
你想尋求保護？可以，加入教會，或者繳納高額的“庇護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