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
沃里克•本內特的目光重新落在凱爾身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可以心平氣和地觀禮了嗎，斯賓閣下？”
“儀式即將開始。這是吾主骸骨之主的榮光時刻，亦是你們見證‘腐朽’如何孕育‘新生’的寶貴機緣。不要浪費了這份……邀請。”
它的話語平靜，卻帶著如山般的壓力。
帳篷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露比壓抑的痛苦喘息聲和祭壇方向隱隱傳來的令人心悸的能量嗡鳴。
凱爾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看著重傷的同伴以及眼前深不可測的敵人。
憤怒、屈辱、無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髒。
但他知道，此刻任何沖動的反抗都只會帶來毀滅。
如果來到此地的只有他一人，他或許還會像當初在血晶礦洞獨自面對斯坦主教時一樣，即便燃燒自己的生命也要給對方留下不可挽回的損失。
可當身邊有同伴的情況下，他又會像當初馬克闖進礦洞裂隙後一樣，盡最大可能保護自己的同伴。
這或許就是回到聖城之後，老師一定要讓露比跟在自己身邊行動的原因吧。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聖光與怒火，金色的眼瞳中只剩下冰冷的決絕與隱忍的寒芒。
他緩緩走到露比身邊，蹲下身，小心地將她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用自己身體擋住露比憤怒決絕的視線，同時默默調動溫和的聖光之力，試圖緩解她的痛苦，穩定她的傷勢。
他沒有再看沃里克和斯賓，只是用行動表明了他的選擇。
留下，觀禮。
“明智。”沃里克•本內特低語一聲，不再理會兩人。
它與斯賓•坎貝拉同時起身，走向帳篷外。
帳篷內只剩下凱爾和重傷的露比，以及那越來越清晰，仿佛來自大地深處、來自無數亡魂哀嚎匯聚而成的能量嗡鳴。
啟智會的儀式，開始了。
凱爾的目光透過帳篷的縫隙，投向外面。
他看到十幾名同樣身穿黑袍的身影如同幽靈般從沼澤的陰影中浮現，沉默地走向祭壇的六處骨質高台。
他們開始吟唱，古老拗口的咒語在空氣中疊加、共振，引動著祭壇上流淌的魔力雲越來越亮！
巫龍之湖上空的慘綠色霧氣開始劇烈翻涌，如同煮沸的墨汁，緩緩向著小島中心匯聚、沉降。
六座白骨祭壇上銘刻的符文逐一亮起，散發出令人心髒共振的負能量波動。
祭壇中央，那具通體漆黑的墮落腐龍骸骨，空洞的眼眶中，似乎正有什麼東西……在緩緩凝聚。
露比艱難地睜開眼，劇痛讓她精致的臉龐扭曲，但她的眼神卻如同寒冰地獄最深處的火焰，死死盯著凱爾的側臉。
露比的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實質化的屈辱、憤怒以及……對凱爾此刻妥協的無聲質問。
凱爾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但他沒有回頭。
他只是更緊地扶住她顫抖的身體，一邊釋放聖光治療為露比治療傷勢。
一邊目光死死鎖定祭壇中央那具漆黑龍骸，金色的瞳孔深處，聖光如同壓抑的熔岩，在無聲地咆哮。
心底的聖光告訴他，他必須等待。
等待一個渺茫的，或許根本不存在的機會。
為了露比，也為了……奧斯本鎮那些即將被獻祭的靈魂。
————
腐龍沼澤深處，彌漫著比外圍更濃重、更刺鼻的腐朽氣息。
慘綠色的瘴氣如同有生命的帷幔，纏繞著虯結扭曲的枯樹。
腳下的泥沼泛著詭異的油光，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仿佛隨時會驚醒沉睡在泥濘之下的古老亡靈。
馬克小隊正穿行在一片被冒險者們稱為“龍鱗濕地”的區域。
此地距離腐龍沼澤中央的巫龍之湖只余十幾里。
這里的地面並非純粹的淤泥，而是覆蓋著一層片片疊壓、堅硬如鐵的深褐色角質物。
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黯淡的光澤，宛如巨龍脫落的鱗片鋪就而成。
空氣粘稠得幾乎能擰出水，夾雜著一股類似臭雞蛋一樣的混合氣味，令人窒息。
安娜的精靈長耳在兜帽下微微顫動，銳利的目光穿透薄霧，警惕地掃視著前方濕地的每一處陰影。
恩佐矮壯的身軀緊跟在馬克身側，腰間的小錘隨著步伐無聲晃動。
莫妮卡抱著小姆，身影如同融入環境的暗影，氣息幾近于無。
馬克走在最前，十字項鏈在胸前散發著微弱的聖光，為眾人的聖光護盾持續注入魔力。
突然！
“咻——！”
一道撕裂空氣的尖嘯毫無征兆地從左側一片盤根錯節的枯樹叢中射出！
目標直指馬克的太陽穴！
時機把握得刁鑽至極，正是隊伍行進間注意力略微分散的剎那。
快！狠！準！
然而，馬克甚至沒有回頭。
他的手臂仿佛擁有自己的意志，在箭矢離弦的瞬間已如抓住十字項鏈閃電般抬起！
“嗡——！”
聖光驟然熾亮，十字項鏈瞬間延展變形。
化作一面邊緣鋒利，聖光流轉的十字臂盾，精準地格擋在箭矢的軌跡之上！
“鐺——！”
金鐵交鳴的脆響在死寂的濕地中格外刺耳！
這是恩佐指導馬克小隊的戰斗技巧，遭遇戰斗之時無需將目光集中在自己想要關注的地方。
即便不能準確把握自己攻擊的位置，也只需用眼角余光確定。
目光則需快速掃視周邊環境，防備隨時可能到來的後續攻擊！
早在進入腐龍沼澤之後，馬克小隊眾人便已經全神戒備四周。
即便這攻擊來自馬克技能的感知範圍之外，可卻依舊沒有起到突襲的效果。
一支淬著幽藍毒芒的精鋼箭矢撞在臂盾上，爆出一溜刺眼的火花，隨即被震得粉碎！
附著其上的魔力與“聖光”踫撞，發出滋滋的灼燒聲，瞬間湮滅。
馬克的身影紋絲未動，臂盾上聖光流轉，緩緩恢復成項鏈形態垂落。
他冰冷的視線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射向箭矢襲來的方向。
“嘖，反應還挺快。不愧是能從星隕湖底爬出來的家伙。”
伴隨著一個帶著戲謔和貪婪的沙啞嗓音，幾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枯樹叢和泥沼的陰影中浮現，呈扇形將馬克小隊隱隱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