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南側的小軒窗開了半扇,將外邊細細如鹽飄落的雪絨景色顯露在眾人眼中。
奈何此時書房中的臥榻周圍的人並無心欣賞這等平靜的景色。
這樣的雪下時並不會覺得冷,反而能將屋中的沉悶之氣散去。
溫與庭圍坐在臥榻邊,正在在往床上昏睡的肖從章身上扎針。
魏嶺正在書案邊幫肖從章處理密報,時不時抬頭朝他看過去,面露擔憂。
半個時辰過去,直到听到溫與庭松了口氣,魏嶺面上一喜,忙的起身疾步走去臥榻邊。
果然看到原本還在昏睡了肖從章睜開了眼。
“將軍?終于是醒了……”
听到魏嶺的話,肖從章半斂著的漆黑眼底多了一絲微光,他視線掃過他們身上一圈,思緒漸漸回攏。
“我睡了多久?”肖從章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說話間被溫與庭扶著坐起身靠坐在榻上。
邊上的溫與庭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額上方才起的汗,沉下聲解釋道。
“將軍在盛府氣急攻心,加上勞累暈了過去,眼下已然過了一天了。”
“屬下這兩日都在為將軍扎針,是以將軍眼下才能無虞醒來。”
他本就不是個多話的人,但涉及肖從章的身體,所以溫與庭此時說話有幾分嚴肅。
就算是鋼鐵打的人,也遭不住連番的受刺激和勞累,對于這種不顧及身體的行為,溫與庭如何都不認同。
听出了他話中潛藏的擔憂和責備,肖從章垂眸輕咳了兩聲,才緩緩說道。
“多謝阿庭……”
溫與庭微頓,抬頭對上魏嶺往下來黑壓低沉的視線,想到了什麼。起身讓開了位置。
魏嶺順勢坐下後,顯是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肖從章,隨後拿過一旁小藥爐一直用炭火溫著的藥,攪了攪,遞給肖從章。
肖從章似乎察覺到魏嶺有話要說,頓了頓,抬手接過。
看著他喝完藥,魏嶺才一副開始質問的模樣冷聲問道。
“將軍既然醒了,那屬下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將軍可否?”
肖從章的眼中的光明滅變幻片刻,也大抵猜到他想要問什麼,沉默了下來,沒有拒絕。
如今有些事,再瞞著也無用。
魏嶺認真的觀察著他的神色,清了清嗓,低聲說道。
“將軍在盛府所說,你一開始便知道盛寧的身份不對,此話為真?”
肖從章︰“是。”
魏嶺繼續問︰“如何知曉?”
“……”
魏嶺挑著眉看著肖從章沉默,輕笑了聲。
“怎麼,將軍還打算瞞著我們?莫非他”
“因為第一眼,他讓我覺得很熟悉,尤其是那雙眼楮。”肖從章打斷了魏嶺接下來的話,目光坦誠的看著魏嶺。
“我懷疑過他,但是後面,是他自己無意間告訴了我,他到底是誰。”
听完肖從章的話,魏嶺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眼底微沉。
他幾乎沒有猶豫,便將口中的猜測說了出來。
“你和盛太傅當日並未言明現在的盛寧到底是何人?若我猜到不錯……”
“他是傅新雨。”
魏嶺對這個答案在肖從章未醒之時便已有答案,眼下不過是為了證實。
久違的听到這個名字,除了對這個結果早已知曉的魏肖二人,溫與庭是震驚的。
他兀然睜大眼,看向肖從章時難免多了一絲審視。
跟在肖從章身邊多年,熟悉之人都知曉這個人對他的影響程度。
盡管他知曉盛寧的身份有疑,卻從未敢往這個結果想。
見溫與庭一副被嚇到的模樣,魏嶺長嘆一聲,走過去將他按進懷中抱住,一副哄孩童的語氣輕聲溫柔的說道。
“怎麼把我們阿庭都嚇到了呢?不怕啊,哥哥在呢……啊嘶!”
魏嶺話未說盡,心口就重重被溫與庭捶了一拳,吃痛的後退兩步。
只見他維持著冷臉,狠狠別開頭,故意露出幾分生氣的模樣。
“誰說我怕了!魏嶺你能不能正經點?”
沒臉沒皮上來就讓人喊哥哥,還當著肖從章的面!
本意是為了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見他惱了,魏嶺一邊捂著心口裝痛,一邊朝沉默無語的肖從章喊冤。
“哎呀呀阿庭下手這般狠心,都怪將軍嚇到他了!”
溫與庭一听,也顧不得心中此時泛起的漣漪和無措,忙的同肖從章行禮說明。
“將軍,我只是覺得此事太過光怪陸離,並非對那位傅大人有偏見……”
關于當年奪嫡一事,溫與庭當時並未隨軍,所知不多,但也听過旁人談論起那位傅大人的品行,並非是百姓口中傳言的那般無惡不作的大奸臣。
是以一朝知曉重生在盛寧身上的人竟是傅重巒,還是不免驚訝。
肖從章並沒有責怪溫與庭的意思,只是沉默的陷在心中的思緒中。
還是魏嶺怕他想太多,輕咳兩聲轉移了話題。
“將軍可有听他說過,是如何在盛公子身上醒來的?”
這樣的事尋常人听來定然害怕,所以才會當成惡鬼附身那般,他們能如此平靜的接受,無非是他們都清楚,真正的傅重巒活過來對肖從章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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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從章略微抬眸,視線望向遠處書架上的一個錦盒處,沉默良久搖了搖頭。
“我沒來的及問過他……”
不過依傅重巒的性子,也定然不會告知他緣由。
魏嶺意外的皺了下眉,他以為以那日下元節燈會,他這般緊張將軍的情況,二人已然坦誠心扉了……
肖從章沒理會魏嶺眼中的探視,沉默片刻,他忽的掀被下了床榻。
魏嶺沒有及時攔住,被溫與庭瞪了兩眼。
“將軍,你現在身體還未好,還需休息……”
肖從章站起身皺了皺眉,重重的咳了兩聲後,朝他們說道。
“我無事,趙常怎麼樣了?”
那日在密林中趙常是為了幫肖從章擋彎鉤被刺傷了腿,才會被那些人挾持帶走。
溫與庭幫肖從章拿來衣服,想起趙常的傷,便說道。
“他的傷我已經診治過了,斷了的筋骨阿靈幫他接上,目前還需靜養。”
想了想,溫與庭問出心中的疑惑。
“將軍那日遇刺,還有趙常被帶走,是否是他們做局?”
肖從章回想起那夜的事情,眼底染上了一絲冷。
“是,趙常被帶走後,我便反應過來他們的目的不是為了殺我滅口,是為了將我引離上京……但趙常不得不救……”
所以那時肖從章才會晚回來這麼久,導致後面無法來得及救傅重巒……
他走到書案前的椅子坐下,視線瞥到案上魏嶺整理好的一些線索。
溫與庭和魏嶺都明白,二人對視一眼,沒有再問。
肖從章回想起那些人的武功刀式,眼中的冷意帶著威壓,盡管眼下面色帶著幾分蒼白虛弱,那雙眼眸卻依舊威嚴。
“他們用的是宮中禁衛的刀法,而眼下皇親中與我有仇怨的,只有兩個人。”
“靜王和那位長公主。”魏嶺在听完肖從章的懷疑時眉間皺的更緊,他想到了什麼,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魏嶺走上前,從案上找出一張仵作的尸檢結果,放到肖從章眼底,腦海中的事情一件件被串聯起來,讓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魏嶺的語氣格外復雜,似乎在疑惑,更多是無形中感覺隱藏的危險和警惕。
“將軍可知那日我們帶回的尸首身上的致命刀傷為何?”
肖從章朝他望過來,魏嶺沉默片刻,如實說道。
“將軍昏迷期間,屬下讓林修去查了盛家當夜的事情,那時盛家曾派了僕從押了一個道士前往大理寺,不過在天明時,大理寺報信說人越獄跑了。”
“再者,白義身上的傷仵作說有一處刀傷與那具斷首的尸體上的刀口一致,但握刀的手和力道卻不同。”
“白義身上的刀傷所出刀法正是宮中禁衛的,不過看起刀口處,應當是左手握刀劍”
魏嶺越說越嚴肅,心中似乎想到了另一層,他驟然醒悟過來朝肖從章看去,神情亦多了一絲推測。
“若白義是同盛寧一起離開,那斷首之人定然便是刺殺他們的人,但依他們二人絕無可能反殺此人,當夜定然出現了第二批人,將他帶走……”
“若這些人從一開始便是奔著盛家,奔著他來,那從引開將軍,到設局刺殺,一切便有跡可循……”
若當真布局如此緊密,這其中摻雜的便定非一方勢力。
魏嶺的話音落下,他在等肖從章的決斷。
而後者在靜靜听完腦海中反應迅速,當機立斷的有了決策。
“尸首現在放在何處?”
肖從章驟然問了這麼一句。
魏嶺神色略微凝滯,隨後很快循著肖從章的思路想到了一起。
“將軍懷疑他們定會派人來把尸首帶走?”
肖從章輕輕頷首,眼中一閃而過一縷幽暗深邃的微光,他垂下眸,遮掩眼中難藏的殺意,嗓音微啞。
“如果他們的目的是他,如今行刺之人的尸首落在我們手中,他們怕事情敗露,一定會處理干淨。”
魏嶺瞬時也想到了這個可能。
只是眼下到底只是猜測,若能將人引出來,能知曉這另一方勢力所出何處,他們才能順著證據查下去。
“好,屬下這就派人將尸首在我們暗牢的消息放出去,若這件事那位長公主當真參與其中……”
“不,要讓他們以為尸首在大理寺。”肖從章同魏嶺解釋道。
“只有這樣,他們才會有出現的可能,讓他們以為我們要刨尸查證。”
“刨尸?”溫與庭對這個說辭感到些許的訝異,這實在不像肖從章冷靜做的決定。
肖從章的視線微移,輕瞥了眼神色復雜的魏嶺和溫與庭,略微頷首。
“我需要證據。”肖從章的話語中的冷意宛若帶著駭人的殺意。
並非盛家要證據,而是肖從章需要一個報仇動手的證據。
魏嶺眉頭皺緊,思索了片刻,最後只能長嘆了聲,並沒有勸阻肖從章。
想到那位記憶中的傅大人,魏嶺真心覺得心累,從前這位沒活著,對肖從章來說頂多算個惦念,不至于失了理智,眼下可還真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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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這背後之人當真涉及長公主,以那位對肖從章的心思,若失蹤的傅重巒在她手上……
魏嶺不敢再想下去,最後只能看著肖從章沉默片刻,拱手行禮後下去辦事。
溫與庭亦同肖從章告辭離開,他要下去煎藥,不僅要煎肖從章的藥,還需得給烏靈煎一碗醒酒湯。
昨夜這姑娘醉醺醺的被勇國公世子差人送到府上,也不知去做了什麼……
待他們二人離開後,肖從章坐在書案前靜坐了良久,直到一陣涼風吹入不少雪花,滿堂生寒,他才從腦海中的思緒里回過神來。
肖從章站起身走到一側的書架旁,打開方才看過的錦盒,里面放著的並非什麼貴重之物,而是一些紙條和零碎之物。
肖從章拿起盒子中用絹布包著的玉佩,放在手心摩挲片刻,玉質微涼,如同傅重巒總是冰冷的指尖。
他就這樣靜靜的立在架子前,一言不發的望著錦盒看了許久許久。
直到西山落幕,灑下一地暗淡的疏影,將地上那道修長的身影拉長,直至被暗夜徹底侵蝕殆盡……
夜色垂暮,長公主府上,卻燈火璀璨。
今夜難得沒有听到院中傳來笙歌的響聲,讓人覺得稀奇。
畢竟這位長公主自回到上京來,那日不是夜夜笙歌,听說光每日進出的樂人都好幾撥。
上京誰還不知長公主奢靡無度,手段狠毒,脾氣驕縱。
只是今夜的景瑟脾氣實在不太好,她半倚在華貴的榻上,似睡非睡,涂著鮮紅丹蔻的手一下一下的撫著一側蜷縮著睡覺的玄狸貓。
四周的宮人都被遣散了,所以眼下任何聲響都很清晰。
直到片刻後兩道腳步聲接踵而來,她才懶洋洋的睜開了眼。
拾琴帶著換了身布衣的何算走進來時,她才側眸望了過去。
躲了兩日,何算眼下的委實算不上得體,一身素布衣滿是髒污,不知是在哪里躲過。
景瑟面露厭色,坐起身攏起滑落肩頭的外裳,支起下頜將何算上下打量。
何算面部略微抽搐,也壓下了此時眼中的殺意和不耐。
要不是還要靠這個女人離開上京,他才不會來見她。
景瑟摸著懷中的貓,面帶輕蔑的看著何算,輕笑了聲。
“本公主還以為你們計劃失敗,不敢來見本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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