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紫檀木案幾上織出菱形的光斑。慕容卿璃放下手中的《貞觀政要》,指尖輕輕按揉眉心——自江南歸來已半月,堆積的政務雖已處理得七七八八,但昨夜批閱漕運折子到子時,此刻仍覺太陽穴隱隱作痛。
“陛下可是累了?”溫潤如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甦念辭手持鎏金暖爐走近,爐中沉香混著柑橘香裊裊散開,“臣讓膳房煮了菊花決明子茶,待楚墨塵大人煎好藥便送來。”
話音未落,楚墨塵已推門而入,白瓷藥碗里蒸騰的霧氣中,隱約可見幾片枸杞沉浮。他習慣性地先探了探碗沿溫度,才遞到慕容卿璃手中︰“今日這味藥加了蜜棗,不會太苦。”
慕容卿璃接過藥碗時,目光掃過他左腕新添的疤痕——那是在江南運河爆炸時為護她留下的。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心中微暖,卻故意皺起眉頭︰“墨塵總把朕當孩童般照料,若是傳出去,怕是要被言官彈劾‘帝王失威’了。”
楚墨塵耳尖微燙,卻仍堅持道︰“陛下龍體安康乃天下之福,臣身為暗衛統領,理當……”
“得啦得啦,你們倆就別在這兒酸溜溜啦!”張逸風的大嗓門隔著屏風傳來,人未到聲先至,“看看本幫主給你們帶什麼好東西了!”話音未落,他已抱著個雕花食盒大步跨進暖閣,掀開盒蓋時,甜膩的糖糕香氣頓時彌漫開來,“甦州城最有名的桂花松仁糖,還是熱乎的呢!”
慕容卿璃被他逗得輕笑出聲,伸手取了一塊糖糕,卻在指尖踫到油紙時頓了頓——這包裝樣式,竟與江南刺客遞來的密信同款。張逸風眼尖地捕捉到她神色變化,立刻收斂了笑意,壓低聲音道︰“放心,龍傲幫的兄弟已把甦州城翻了個底朝天,那‘水雲樓’的余孽蹦 不了幾天了。”
“先不說這些了。”艾爾迦的聲音從窗外傳來,他掀開花窗上的碧紗櫥,手中捧著一盆開得正艷的並蒂蓮,“臣在御花園發現這株奇花,特來獻給陛下。”西域人深邃的眼眸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色光澤,他將花盆置于案頭,指尖輕輕拂過花瓣,“在我們那里,並蒂蓮象征著……”
“象征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慕容卿璃接過話茬,指尖撫過溫潤的瓷盆,忽然想起昨夜夢見的江南煙雨季,楚墨塵在火海中向她伸出的手,“不過比起花語,朕更喜這花睫雖分,根卻相連——正如我朝與西域諸國,看似相隔萬里,實則命脈相通。”
艾爾迦聞言眼中一亮,剛要開口,卻見小太監在廊下輕聲通報︰“陛下,午膳已在棲梧殿備好。”慕容卿璃起身時,楚墨塵已將狐裘披在她肩頭,甦念辭則不動聲色地整理好她腰間的玉佩,張逸風早已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揚言要“替陛下試菜,免得有人下毒”。
棲梧殿的暖閣里,八仙桌上已擺好四菜一湯。慕容卿璃看著色澤清亮的清蒸鱸魚、翡翠蝦仁,還有案角那碟醋溜黃瓜——正是她平素最愛吃的幾樣,心中暖意更盛。張逸風剛要動筷子,卻被楚墨塵用公筷敲了下手背︰“陛下還未動箸。”
“哎,你們這些文縐縐的規矩就是麻煩!”張逸風嘟囔著,卻還是乖乖放下筷子,轉而抓起桌上的蜜餞果子往嘴里塞,“還是這甜滋滋的玩意兒適合本幫主。”
慕容卿璃被他逗得笑出聲,親手夾了一筷子蝦仁放進他碗里︰“就你嘴饞。不過說起來,江南的糖糕確實不錯,改日讓膳房學著做些,你也好給龍傲幫的兄弟們帶回去嘗嘗。”
張逸風眼楮一亮,剛要開口,卻見甦念辭遞來一方帕子︰“先擦嘴,瞧你嘴角沾的糖霜。”那語氣像極了哄孩童,惹得楚墨塵和艾爾迦都忍不住輕笑。張逸風耳尖發紅,卻也不惱,乖乖擦了嘴,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對了,這是給你的。”
慕容卿璃挑眉接過,打開一看,竟是塊繡著並蒂蓮的絹帕,針腳雖有些歪扭,卻看得出用了心。張逸風撓了撓頭,嘟囔道︰“在甦州城看那些姑娘家都送這個,本幫主就讓人照著繡了一塊……你、你別嫌棄啊!”
“怎會嫌棄?”慕容卿璃將絹帕收入袖中,目光掃過席間眾人,忽然想起這些日子來的生死與共,心中感慨萬千,“你們于朕而言,是手足,是知己,更是這天下間最珍貴的情誼。”
楚墨塵聞言放下茶盞,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陛下于臣,亦如是。”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像極了北疆的蒼松,歷經風雪仍屹立不倒。甦念辭輕輕咳嗽一聲,打破略顯凝滯的氣氛︰“陛下近日操勞,午膳後該好好歇息。臣已讓人在暖閣備好了燻香和軟枕。”
“歇息前,不如先去御花園走走?”艾爾迦忽然提議,“今日的陽光甚好,御花園的牡丹開了大半,陛下可曾去看過?”
慕容卿璃望向窗外,果然見陽光正盛,連廊下的冰裂紋瓷缸里,都浮著一層暖融融的金光。她點點頭,任由楚墨塵為她披上斗篷,一行人沿著九曲花徑往御花園走去。途經太液池時,一群錦鯉聞聲而來,在水面激起層層漣漪,張逸風立刻來了興致,蹲在池邊拋起了魚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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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看這紅鯉魚肥得跟小豬似的!”他的笑聲驚起幾只黃鸝,撲稜稜飛向盛開的海棠樹。慕容卿璃靠在漢白玉欄桿上,看陽光在楚墨塵發間鍍上金邊,甦念辭正彎腰拾起草間的落花,艾爾迦則在一旁說著西域的奇花異草,忽然覺得這樣的時光竟比任何珍寶都要珍貴。
“累了就靠會兒。”楚墨塵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她這才驚覺自己竟不知不覺靠在了他肩頭。甦念辭不知何時已鋪開了絲毯,在牡丹花叢前擺好矮幾,上面放著新煎的茶和張逸風帶來的糖糕。慕容卿璃坐下時,瞥見甦念辭袖口露出的青色紋路——那是他為替她擋箭留下的傷痕。
“甦愛卿,這陣子辛苦你了。”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觸到他掌心的薄繭,“江南的情報網能這麼快建立,多虧有你。”
甦念辭耳尖微紅,卻仍保持著慣有的從容︰“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本分。況且……”他目光掃過席間眾人,“能與諸位並肩,是臣之幸。”
“哎,酸文縐縐的話就別說了,快喝茶!”張逸風大大咧咧地將茶盞塞進甦念辭手中,卻在遞向艾爾迦時忽然放輕了動作,“西域來的兄弟,嘗嘗咱們中原的碧螺春!”
艾爾迦接過茶盞,鼻尖縈繞著清新的茶香,忽然想起故鄉的椰棗茶︰“中原的茶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在我們那里,喝茶時總要配些蜜餞或堅果,陛下若是喜歡,臣明日便讓人送些來。”
慕容卿璃點頭,目光落在他胸前晃動的銀質護身符上——那是西域巫醫為他祈福所制,上面刻著難懂的梵文。她忽然想起在江南時,他為解讀血煞盟的密信,曾熬夜三日未合眼,眼底的青黑至今未褪。
“艾爾迦,你近日可曾好好休息?”她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斜的衣領,“往後莫要再這樣拼命,若累壞了身子,誰來與朕說西域的趣事?”
艾爾迦愣住,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隨即化作溫柔的笑意︰“陛下放心,臣往後一定听您的話。”他的聲音低沉而柔和,像極了沙漠中流淌的泉水。
陽光透過牡丹花枝,在眾人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慕容卿璃靠在楚墨塵肩頭,听張逸風講龍傲幫新收的小弟子如何笨手笨腳,甦念辭偶爾插上幾句調侃,艾爾迦則笑著說起西域的駱駝商隊,忽然覺得歲月竟如此靜好。
“墨塵,你可還記得北疆的雪?”她忽然開口,指尖輕輕摩挲著他腕間的疤痕,“那時朕剛登基,你一身冰碴子跪在宮門前,說要護朕周全。”
楚墨塵目光柔和,喉結微動︰“臣記得。那日的雪很大,陛下卻堅持要親自為臣包扎傷口,掌心的溫度……臣至今難忘。”
甦念辭聞言輕笑︰“原來楚墨塵大人也有這般狼狽的時候,早知道該讓畫師畫下來,掛在朝堂上讓諸位大臣看看,咱們的冷面戰神也有‘鐵漢柔情’的一面。”
張逸風立刻起哄︰“妙啊!等本幫主哪天閑下來,定要把這事兒編成話本,就叫《冷面暗衛與女帝陛下的二三事》!”
眾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慕容卿璃更是笑出了眼淚。楚墨塵耳尖通紅,卻也不惱,只是將她往懷里攏了攏,免得她被春風吹著。
不知不覺間,日頭已西斜。慕容卿璃看著天邊的晚霞,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密報,說血煞盟余孽已逃往漠北。但此刻,她卻不想再去想那些陰謀詭計,只願珍惜眼前這片刻的安寧。
“若能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她輕聲呢喃,聲音里帶著幾分感慨,幾分期許。
楚墨塵低頭看著她,眼中倒映著晚霞的絢爛︰“陛下想去哪兒,臣便陪您去哪兒。這天下雖大,總有一處能讓您安心。”
甦念辭伸手替她拂去發間的花瓣︰“臣亦如此。無論前路如何,臣都會守在陛下身邊,為您分憂解難。”
艾爾迦點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西域與中原雖遠,但臣的心始終與陛下同在。若有需要,臣定當萬死不辭。”
張逸風拍著胸脯大笑︰“龍傲幫的兄弟遍布天下,陛下若有差遣,本幫主立刻率人殺到!再說了,有我們在,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惹陛下?”
慕容卿璃看著眼前的四人,心中滿是感動。她忽然伸手,將四人的手疊在一起︰“朕何德何能,得你們相伴。往後的日子,咱們便一起走,無論風雨,永不相負。”
夕陽的余暉灑在眾人相疊的手上,鎏金般的光芒中,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生長——那是比金石更堅的信任,比日月更久的情誼。
暮色漸起時,眾人返回棲梧殿。慕容卿璃坐在梳妝台前,看楚墨塵為她卸下金步搖,甦念辭捧著燻爐往暖閣里添炭,張逸風在廊下與小太監們交代著什麼,艾爾迦則在桌前研磨,準備為她抄寫明日要批閱的折子。
“夜深了,陛下該歇息了。”楚墨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已替她換上了織錦睡袍,指尖輕輕梳理著她的長發,“今日太醫說,您的舊傷需要好好將養,往後可不能再熬夜了。”
慕容卿璃轉身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知道了,我的墨塵。”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撒嬌,幾分溫柔,看得楚墨塵眼中泛起漣漪。
甦念辭適時地放下紗帳,點燃安神香︰“陛下安心睡吧,臣等就在外間守著。”
慕容卿璃躺在床上,听著外間傳來的輕微響動,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她閉上眼楮,腦海中浮現出今日在御花園的種種畫面——張逸風逗弄錦鯉時的傻樣,甦念辭為她簪花時的專注,艾爾迦講起西域時的神采飛揚,楚墨塵為她披斗篷時的溫柔……
這世間最安穩的日子,大抵如此。有愛人在側,有知己相伴,縱有風雨,亦無所懼。她輕輕握住枕邊的玉佩,感受著上面殘留的溫度,嘴角揚起一抹淺笑——這樣的時光,便是上天賜予她的最珍貴的禮物。
窗外,一輪明月悄然升起,灑下柔和的光芒。棲梧殿里,燭火漸次熄滅,只余下一片靜謐與安寧。慕容卿璃在楚墨塵的臂彎里沉沉睡去,夢中仍是今日的暖日融春,與君長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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