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甦南面對眼前淚流面滿的黑豬,他傻眼了。
良久,他蹙眉,不敢相信那只可愛美麗的條紋貓,居然變成一頭臭氣燻天的黑豬。
“你說你是阿頁……”單甦南一直手指顫顫地指著它。
“嗚嗚嗚……我就是阿頁,我被一個小仙放進了一頭豬的身體里了,世子一定為我報仇啊。”阿頁一哭,粗粗的嗓子會發出滑稽的嗚咽聲。
“噗哈哈哈,你別哭,你一哭本王就想笑。”他笑得花枝亂顫。
“什麼小仙啊,居然能把你的魂魄換出來,仔細說。”單甦南笑夠了,終于開始認真審問。
“一個令丘小仙借著我的不死身體當盔甲,收復了天界失地,一舉成了神仙,他就是利用我,利用那群墮仙當墊腳石!”野豬咆哮。
單甦南眯著眼楮,烏黑的睫毛快要遮住整雙眼。
"除了本王,居然還有第二個人知道你的用處……?”
他思忖片刻,便起身道︰“阿頁,帶路,今日本王就把你的身體奪回來!"
一人一豬來到荒涼的令丘,令丘位于天界偏遠地帶,又與人間隔著條逆天河,前些年被一批墮仙佔領,阿頁本想為主子尋一處自由地,來這沒幾天卻被人換了魂魄。
阿頁指著一處簡陋的房屋,“主子,就是這里”
單甦南一腳踹開房門,卻被里面的場景震驚了。
里面空空如也,居然連基礎的生活用品都沒有。
“你這個豬腦袋是不是帶錯路了。”單甦南死盯著在屋子里慌忙亂竄的豬。
“就是這里啊,怎麼可能,都沒了?”阿頁又串到後院,她當時是被一屋子的美食吸引來的,這里里外外怎麼都空了?
單甦南突然感覺不對勁,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觀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抬頭,看向虛無的空中。
原缺手拿昆承鏡,觀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此時單甦南正與他對視,他嘴角一勾,就知道不死貓會帶著主人來探查自己的下落,想從家里翻出什麼蛛絲馬跡。
“這是誰?”聞人看著鏡子里氣急敗壞的身影,還有一只瑟瑟發抖的豬。
“魔族世子單甦南,不死貓的主人。”
原缺收起鏡子,一改嚴肅的神情,微微一笑,從容不迫地與前來道喜的仙子們交涉。
受封儀式結束後。
原缺領著聞人來到一處如鏡面的淺湖,一邊大石頭上刻著鏡月湖……,他冰冷道:"待本君給你信號,你便殺了這里的主人。"
"什……什麼?要……我殺人?"
突如其來的刺殺任務嚇得她想逃跑,她想掙開他的懷抱,但是被他死死抓住。
"殺了他之後便大鬧天庭,你要將這里鬧得不得安寧,放大罪名,眾神唯有啟用南宮九劍才能殺了你。"原缺強制她與自己對視。
聞人驚恐地搖著頭:"你讓我干什麼都行,殺人不行!我沒那個本事!"
"你只是怕死,怕擔罪名罷了,放心。"他撫摸著聞人的腦袋,"本仙一定會回來救你。"他手掌的力道又加了幾分。
但是毫無感情的話實在讓聞人難以信服。
"不要,萬一你……"
"別忘了你姑姑還在我手里。"原缺這一句話立刻讓她怔住,原來一開始就落入了他的圈套。
不管怎麼選,都是死路。
以為有不死貓就不用死了,其實還是要死。
"你的父親本仙派人去找了,已經打听到他在求如山,想必很快也會落入本君手里。"原缺逼迫的眼神壓制著她。
她耳朵耷拉著,半死不活的樣子已經屈服。
原缺抱著她,掐住她的脖子,緩步走向鏡月湖的竹橋上,對于聞人來說就像是上刑場,脖間的脈搏劇烈跳動。
"本仙說了不會讓你死,你就不會有事,何必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呢?可笑。"
其實對于原缺來說,這只貓只需要無條件相信自己就行了,飛升,回天界,殺一人,鬧天庭,南宮九劍出動,救出他的弟弟,再回去救她。
這一切都流程就是這麼簡單,這只傻貓卻不信任他。
不過不信任也沒有辦法了,她的親人都在他的手里。
原缺停在一朵最大的白蓮花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小仙風泥,拜見星宿帝君。"
良久,那蓮花的花瓣才微微顫動。
"是新即位的神仙啊,本座听說了你的事……"
沙啞沉悶的聲音傳來,光听聲音就知道,這帝君已經老得不像話了。
原缺松開聞人,將她輕輕放到地面,又在她弓起的後背溫柔地摸了摸,手背輕輕得將她往前推,好像在說:去吧。
聞人昂著小腦袋探查四周。
仰著頭可真辛苦,不知道這個神仙好不好殺。她環繞著蓮花花瓣,還不知如何下手。
原缺抬起眸子,蓮花緩緩張開,一位蒼老得皮包骨的老人,閉著眼慈祥地安坐在那里。
面前的敵人已經老了,皮膚松弛得都要掉下來,但從眉眼處,他仍可以辨識出他:殺了他母親和師父之人——仲慈
那段洶涌的記憶再次襲來:他的師父被困在結界中,三界造出條捆神鎖,將他牢牢捆住,眾神合力將偌大的鐵錐釘入他的腹中。
鮮血沿著裙帶汩汩流了一地,他靠在一根冰冷的石柱上動彈不得,即使如此,他還在頂著腹痛,頑強對抗著……
那樣的他像是犯了天條的罪人……
他明明是與斗母神女一同降生的神,是至高無上的斗母神女大弟子——丈夜。
斗母神女被仲慈暗算,身歸混沌,他為了給神女報仇,反被戕害。
他愛蒼生,愛萬物,護生靈,戰妖魔……
而斗母神女的遺子,元元、無吉,從小便是跟在他的身後學會如何維護天下蒼生。
斗母界完整的軍事系統還來不及建立,就被仲慈忌憚這無上的力量。
“丈夜!你是在助紂為虐!接受這天罰吧!”
仲慈一聲令下,眾神使出渾身解數,鐵錐注入他的腹腔。
元元逃脫一群小仙的侵擾奔向他……
“師父!”
他感應到原缺的到來,偏過頭絕望地看向他。
他臉上扭在一起的五官昭示他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他已經沒有氣力發出聲響,而他的嘴唇在說:快走。
砰——砰——
幾聲震耳的爆炸聲炸的天搖地動,元元明明是懸在空中,但偏偏站不穩,待他還沒清楚什麼事,他的身體軀殼已經被粉碎,只露出白閃閃的元神。
再接著,就是仲慈一劍將他的元神劈成兩半——那把劍便是南宮九劍。
他只覺得渾身被撕裂,疼痛感消失後,只剩無盡的眩暈,好像屬于自己的一切都被攪在一起。
就這樣迷迷蒙蒙過去了幾萬年……
原缺從回憶中抽離
仲慈霸佔了他的家園,成了星宿帝君。
可他的母親斗母,原本是誕生于星辰的神女。
原缺,原名元元,為斗母長子,他的元神被一分為二,其中的主要的元神落入了令丘,兩萬年來才化為人形。
無吉年幼,力量孱弱。三界沒有對他趕盡殺絕,星宿帝君將他關在天界的天牢里,而這天牢,也被用著上古神劍南宮九劍鎮守。
當年的腥風血雨歷歷在目,原缺對著星宿帝君陰然一笑,這老不死的因為當年拼死封殺他們,耗費了太多力量,才兩萬年已經老得沒有形狀了,真是活該!
"星宿帝君是小仙最佩服的人,以一己之力守護這星辰界的平衡,守護了三界的平衡,萬年來勞神費心,實在欽佩。"
這哪是肺腑之言,明明帶著殺氣。
星宿帝君喘著氣,"這是,之其位謀其政罷了,只是,不知為何,你的命運,……本座居然一點也看不到。"
聞人在一旁磨著爪子,想著能不能一爪封喉,不過看這架勢,他應該能自己嗝屁。
原缺嘴角浮起一絲笑,斗母之子的命運,豈是你也能看透的?
"或許是小仙命數多變,不用帝君勞神看了,小仙只是有一事不解,特來請教帝君。"
"嗯……"
"听說數萬年前,星辰界誕生了一位女神,名為斗母,她與大弟子丈夜一起,護著星辰界,才讓三界不受星辰之變的撞擊,星辰界穩定下來後,她的兩個孩子拜在丈夜座下。
那時三界是混在一起的,千年來混戰不斷,他們為了三界安定,劃清了三界界限,不至于繼續混沌下去,敢問帝君,可有此事?"
這段悠久的史事,其實早被封存,銘記的,只有元元和無極。
萬年來神位遞嬗,史事被篡改,已經無人得知真相了。
"那只是傳說罷了,仙子修煉不專心,被這種神話故事消磨了時間啊。"
"真的是傳說嗎?可是小仙一直做夢,夢到神女日夜啼哭,她的孩子被人絞殺,她哭得好痛心啊。"原缺感慨萬分地說著,他每說一個字,眼中的仇恨便增加一分。
星宿帝君不再說話,他這時才有點怕了地說:"你……你是什麼人?"
原缺憐憫地看著他,壇邊的日晷逝去的辰光,對于星宿帝君來說,也走到了盡頭。
"本座……本座明白了,呵……無法改變了,你的弟弟被關在天牢的十八層,哦……想必你也能算到,畢竟,你都能算到本座的時間不多了……"
"唔……"星宿帝君突然一怔,由一開始的痛苦神情,慢慢轉為氣息了無的模樣。
原缺看向聞人,給她使了個眼色。
聞人只能奉命行事,在星宿帝君即將仙逝之前,一躍而起,一爪割向了他的喉嚨。
黑紅的血液剛要急湍而下,聞人嚇得縮在一邊。
原缺對她的膽小如鼠實在無語至極,用法術停住血液的流動,並將血液變成透明色,他知道,要是這只貓被嚇到,會非常影響後面的發揮。
聞人睜開一只眼欲窺察情況,並沒有看到血腥的場面才放心睜眼。
星宿帝君本應該灰飛煙滅的,被提前殺了,就成了一具尸體。
"去吧,他們動用南宮九劍之後,本君會盡快去救你。"原缺剛命令完,便忙不迭地到處大喊"來人!不死貓發瘋了,它殺了星宿帝君!"
聞人看著原缺跑掉的樣子甚是無奈,"你要是不來救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就這樣,被迫大鬧天庭。
聞人見府邸便揭瓦,見哪個桌子上有東西就掀翻,神仙的坐騎也全部放出來,鍋碗瓢盆也全部砸爛……
一番下來聞人精疲力盡,不得不說還挺爽。
隨之而來的,就是眾多天兵天神的抓捕。
她逃得飛快,身體短小,天界雲霧繚繞,她鑽進眾神腳下,根本無法被發現。
原缺跪在天帝面前,他故作攬下罪狀,但是沒有一件是承認他有錯的
"小仙以為它是造就盔甲最好的東西,就把它留在身邊,不曾想發起瘋殺了星宿帝君,獸性難改,鬧得無法無天!"
"天帝,星宿帝君脖子上的致命傷,就是貓抓所傷。"天界的仵作小仙道。
"你在何處收的不死貓?"天帝問。
"在令丘,它身上有魔界的氣息,我以為它是被魔界拋棄,看它可憐就給它些吃食,它便不走了,後來發現它有不死之身,來天庭受封,我怕它孤單就捎上它,沒想到,……"
"難道,難道是魔界做的局?故意派不死貓來殺星宿帝君?"
不止一位小仙這樣猜疑。
"听說魔界和星宿帝君幾萬年前有過結,都想接手斗母之界!只是星宿帝君有功勞,他就接手了,一定是魔界人不服氣,趁機刺殺!"
"噓!什麼斗母之界別亂說。"
"看來,只能先殺不死貓,再找魔界人算賬!"
听到這樣一句,原缺立馬接話:"可不死貓是貓中之皇,任何東西都是殺不死它的。"
"風泥莫慌,這世間講究一物克一物,從來沒有什麼是解不開的。"一位小仙安撫道。
"如果你們能收服不死貓,小仙願意以死抵過!"
原缺敢說這一句話,是因為他知道天界人不會拿他怎麼樣。
令丘這塊地一直是天界的心頭之恨,有一年與魔界混戰時,被一群墮仙坐收漁翁之利佔了去,戰後天界陷入休養期。
令丘地處偏遠,這才被他們一佔就是五百年,現在被收復回來實在大快人心,天界自然不會對他不會嚴懲。
"言重了風泥上仙。"一些仙史異口同聲。
"報!那不死貓破壞天庭眾多仙境!還把天捅了一個洞,天水落入凡間,恐怕人間得遭殃了!"天兵來報。
聞人發誓,她絕不是故意如此,是一個神仙拿個大錘到處追她,沒砸到她才把天砸破的。
"速派人補天!"天帝怒吼。
"是!"
"看來只能啟用南宮九劍了。"後面的神仙提醒道。
天帝見此,"讓兵神去取南宮九劍,其他眾神去守牢。"
"不可!"一位五大三粗的神仙大吼,他是看管天牢的主管煞風。“南宮九劍乃鎮壓天牢的神器,沒有南宮九劍,眾多神魔怕是壓不住!到時候豈不是天下大亂!”
天帝沉思,眾人也陷入了兩難境地。
原缺翻白眼看著他,就知道會有人阻攔,不過,沒用的,不死貓一定會鬧出更大動靜。
她的家人還在他手上。
"報!不死貓打爛天界所有的酒壇子,酒遇到明火,已經燒了眾多府邸。"
那五大三粗的神仙一听就受不了了,他平日最愛喝酒,家就安在酒窖旁邊,這下好了,最愛的酒沒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原缺終于得償所願,兵神前去啟用南宮九劍,眾神需要在南宮九劍被拿走後用法術鎮壓天牢,以此維持天牢穩固。
原缺就是其中去鎮壓天牢的一個,他的借口是,要戴罪立功。
天牢在眾神鎮壓下依然穩如泰山。
但原缺怎麼能讓它穩如泰山呢?
原缺在令丘之所以能收服那群墮仙,靠的不光光是不死貓盔甲,還有他的回天印。
原缺當初是讓所有墮仙攻擊他一人,達到所有人將法術集聚他一身,再用回天印淨化所有法術,吸為己用。那些傻乎乎的墮仙耗盡了修為也沒能降住他。
今日,只要同時向一個地方聚力,再施展回天印,就能悄無聲息讓這些神仙,同樣耗盡修為。
眾神感覺自己的手被什麼東西吸住,只能一直往天牢注入神力,無法脫身。
而天牢里也因為沒有神器鎮壓而蠢蠢欲動。
"怎麼回事!"原缺也跟著裝模作樣被吸住。
隨著一聲巨響,天牢爆炸——
"不對勁!不對勁!是有人要釋放天牢里的神魔!"煞風突然反應過來,他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風泥!
眾人也感覺不對勁,可是卻發現,風泥正在施法抓回這些妖魔鬼怪。
那些被關了上千年的妖魔不想錯過這機會,一個個瘋了一樣往外鑽。
原缺在抓回那些不重要的罪魔時,終于發現了一束幽藍色的光,他認得,那是無吉!
他將手里捆得嚴嚴實實的一個魔頭交給煞風看護,自稱去追另外一個逃跑的罪魔。
煞風認為此事有詐,他本想追上去,但是身邊的罪魔太多了,沒能脫開身。
"我去追他,你法術比我高強你去修復天牢!"原缺對著一個正在追無吉的仙史說。
仙史還沒反應過來,原卻已經以駿馬之勢甩了他幾里,不過他也沒放棄,跟在他身後尾隨。
原缺追著無吉到一處偏遠地,才敢叫住他。
"無吉!是我!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