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漢堡。赫伯特航運集團總部大樓。
頂層會議室里,全球銷售副總裁漢斯•施密特,正帶著標志性的德式微笑,將一份續約合同推向桌子對面。
“凱瑟琳女士,老朋友了,我想價格和艙位都不是問題。去年的合作非常愉快。”
他的語氣輕松,帶著一種老牌巨頭的從容和傲慢。
桌子對面,是“寰土科技”的全球供應鏈總監,凱瑟琳•李。一位干練的華裔女性。
她沒有踫那份合同,只是將一份薄薄的文件推了過來。
“漢斯先生,我們先看看這個。”
漢斯愣了一下,拿起了文件。
標題很奇怪——《泛太平洋航線供應商,年度碳足跡評估報告》。
他皺起了眉頭。
“凱瑟琳,我們是航運公司,不是環保組織。這些公關部門的東西,沒必要在談判桌上浪費時間吧?”
凱瑟琳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漢斯先生,從今年起,這就是我們最重要的kpi。”
“寰土科技向全球消費者承諾,2030年要實現全產業鏈的碳中和。”
她抬起眼,目光犀利的看向漢斯•施密特。
“而你們的船隊,是這條產業鏈上最‘髒’的一環。”
會議室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漢斯的笑容僵在臉上。
“髒?”這個詞,帶著一種近乎侮辱的意味,讓他感到極度不適。
“那不是髒,我更願意稱之為成熟可靠。”
他加重了語氣,“二十年來,我們一直用這些船為你們運送了數以十億計的產品。”
“抱歉,時代變了,漢斯先生。”
凱瑟琳打斷了他,指著報告上的一行數據。
“貴公司的船隊,平均每標準箱\海里的碳排放是12克。而我們的新標準,是5克以下。”
“5克?這不可能!除非上帝用風來推船!”
漢斯失聲笑了出來,“凱瑟琳,這只是你們市場部的一個噱頭,別太當真了。”
他以為這只是一種壓價的手段。
凱瑟琳靜靜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拒絕承認舊時代已經結束的前朝遺老。
她從文件夾里,抽出了第二份文件。
“所以,我們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
“中國的十州遠航。”
當“十州遠航”四個字從她口中說出時,漢斯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們的電動船隊,已經可以實現全程零碳排放。他們的碳足跡報告……是‘零’。”
凱瑟琳將一份新的合同範本,放在了那份碳足跡報告之上。
那姿態,仿佛是在為漢斯的訃告,蓋上棺材板。
“所以,我們決定,將未來五年,每年價值三十億美元的泛太平洋航線主合同,全部交給十州遠航。”
“三十億……美元?”
漢斯身後的助理,發出了一聲壓抑不住的驚呼。
漢斯感覺自己的血液都涼了。
他死死地盯著凱瑟琳,嘴唇翕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想說“這不公平”,想說“你們背叛了二十年的合作關系”,想說“這是商業自殺”。
但看著凱瑟琳那不帶一絲情感的眼神,他明白,那些話毫無意義。
不是價格,不是艙位,不是關系。
他輸給的,是一個他從未放在眼里的東西。
他的船,真的太髒了。
同一時間。東海市,十州遠航總部。
陳墨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凱瑟琳•李的私人號碼。
他按下接听鍵,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黃浦江上,一艘艘滿載集裝箱的萬噸巨輪,正無聲地滑入船塢,充電,更換電池。
安靜,且高效。
“陳,恭喜。”電話那頭的聲音干淨利落。
“合同拿下了。”
陳墨的臉上沒有狂喜,只是淡淡一笑。
“辛苦了。”
“不用客氣,是你們的產品夠硬。”
凱瑟琳的笑聲傳來,“我剛開完會,漢斯先生的臉色,比他船上燒的重油還要難看。”
“可以想象的到。”
陳墨掛掉了電話,他看著窗外那支龐大的、宛如來自未來的“幽靈船隊”,嘴角微微上揚。
“老家伙,上個時代的船票,早就過期了。你們現在想上我的船?票價可就不是三十億這麼簡單了。”
巴黎,半島酒店。
當漢堡的舊勢力還在為一份三十億美元的合同震驚時,真正的獵人,已經在等待扳動下一個扳機。
孟遠,遠新集團的掌舵人,正站在總統套房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這座沉睡的城市。
他的手機屏幕亮起,一條加密信息彈出。
發信人︰陳墨。
內容只有一句話︰“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倒了。”
孟遠嘴角微微上揚,內心滿是抑制不住的歡喜。
“陳墨的技術,是刺穿舊世界心髒的利刃。而我的資本,就是推動這把利刃的手。現在,輪到我了。”
他將目光從手機上移開,看向桌上那部安靜的私人電話。
好戲,才剛剛開場。
片刻之後,那部手機如預料般,瘋狂震動起來。
桌上的手機突兀地亮起,嗡嗡震動。
孟遠沒有立刻去接。
他給自己倒了杯水,看著屏幕上那個來自法國的私人號碼,讓它不知疲倦地震了足足十五秒。
直到震動聲似乎都帶上了一絲焦躁,他才不緊不慢地拿起手機,劃開接听。
他沒有出聲,將听筒放到耳邊,靜靜地等待。
電話那頭,是沉重的,壓抑不住的呼吸聲。像是有人剛跑完一場馬拉松,胸腔劇烈起伏,卻又死死地用手捂住嘴。
“……孟。”
是達路海運ceo,魯道夫的聲音。
孟遠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語氣平靜得像在問候鄰居。
“說吧,魯道夫。”
這句平靜的話,仿佛一個信號,徹底點燃了對方積攢的全部情緒。
“他們拒絕了!”
魯道夫的聲音陡然拔高,壓抑的怒火終于變成了咆哮,
“那群腦子里塞滿原油的蠢貨!活化石!他們拒絕了我的提議!”
“我告訴他們,時代變了,貨主在用訂單投票!我們不登上你的電動船,就只能抱著柴油機一起沉進海底!”
孟遠靠近沙發,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所以,他們怎麼說?”
“他們說……”
魯道夫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嘲和難以置信的荒謬,
“他們說,達路海運可以先去探探路,為聯盟……趟出一條血路。他們把我們當成了炮灰!當成了棋子!”
電話里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那不是聯盟,孟,那是一個正在沉沒的養老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