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蝕堡的夜比北疆更冷，柳如煙坐在客棧屋頂，靴底蹭過瓦面殘留的雪蛾鱗粉，指尖捏著半片染血的牡丹夜蝶衣襟。暗衛們在樓下用桐油焚燒尸體，火苗舔舐著殺手們腕間的蛇形刺青，那些熒光涂料在高溫下扭曲成詭異的數據流紋路，像極了她在現代實驗室見過的基因圖譜。
她仰頭望著夜空，新月如鉤，卻泛著不合時宜的冷白光暈。記憶突然被拽回2035年的秋夜，當她在時空管理局地下十七層接過"溯光計劃"任務時，首席研究員曾指著全息星圖上說︰"分靈池的月光是時空裂縫的天然濾鏡，可若月光太亮......"那人的聲音突然被電磁干擾切斷，此刻回想，竟像刻意掐斷的警告。
"柳姑娘？"暗衛統領的聲音從下方傳來，"蕭戰霆大人讓屬下去備馬。" 她擺擺手，指尖繼續摩挲著衣襟邊緣。還記得在肅州驛館，她教蕭戰霆摩爾斯碼時，用匕首刻下的時間線明明被新漆覆蓋，卻能被金蠶涎顯形——可剛才檢查殺手的電子眼時，她發現那些雪蛾鱗反光里藏著更微弱的疊加影像，像是某種監控程序的視角。
太順利了。從不知道為何來到定遠村的山中甦醒，到遇見蕭戰霆，加入鎮北軍，成為聖女，甚至激活金蠶卵......每個節點都像精密計算過的齒輪，就連與蕭戰霆的共生血誓，都像是早就預留好的鑰匙孔。
她摸向耳後的狼首圖騰，那道紋身的邊緣總在月圓時發燙，此刻正像被針尖輕刺般酥麻。 "在看月亮？" 蕭戰霆的聲音突然從左側傳來，他踩著瓦片走近，狼首刀鞘上的銅鈴未發出半絲聲響。柳如煙注意到他護腕空缺處纏著新的布條，滲著暗紅血跡，卻故意避開了她金蠶絲的位置。
"你覺得月亮是真的麼？"她忽然開口，玉鐲在月光下映出細碎裂痕，"現代有個理論，說我們可能活在高等文明的模擬程序里，所見所感都是數據堆砌。"
蕭戰霆在她身邊坐下，靴跟碾碎一塊雪蛾鱗，熒光粉末在他掌心聚成微型星圖︰"北疆老卒說，分靈池的倒影能照見人心最深處的恐懼。有次我夢見自己在鏡中世界，舉著狼首刀卻砍不斷自己的影子。"
柳如煙轉頭看他，發現他眉骨陰影里凝著某種她從未見過的遲疑。這表情讓她想起三天前在地道里，當他護腕與追蹤芯片共鳴時，瞳孔里閃過的那道幽藍——和分靈池底的聖樹根一模一樣。
"你說在北疆見過像我的人。"她突然伸手，指尖幾乎觸到他鬢角的疤痕，"是在什麼時候？" 蕭戰霆身體微僵，目光飄向遠處風蝕柱的剪影︰"十年前，漠北之戰後。我在死人堆里看見個穿白衣的女子，她後背插著支帶藍光的箭，手里攥著半片金蠶絲......"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但她的眼楮是閉著的，而你每次用金蠶絲時，睫毛會像雪蛾振翅般顫動。"
柳如煙的指尖驟然收緊，2035年那次失敗的任務畫面突然閃回——她在時空裂縫邊緣被獵人射中，墜落前確實抓住過某種蠶絲狀的物質。難道蕭戰霆看到的"她"，就是穿越時的自己？可那時的她應該已經失去意識......
"柳姑娘！"暗衛的呼喊打破沉思，一名斥候狂奔上樓，呈上染血的羊皮卷，"城南廢墟發現這個，釘在枯井里的尸體手里攥著。" 展開羊皮卷的瞬間，柳如煙瞳孔驟縮。上面用金蠶涎畫著與她玉鐲裂痕 的紋路，中心是蕭戰霆護腕上的狼首圖騰，而外圍環繞的十二道波紋里，竟嵌著十二顆雪蛾鱗——和剛才殺手們瞳孔里的監控程序完全一致。
"這是......"蕭戰霆的手指劃過圖騰交疊處，突然有血珠從他傷口滲出，沿著紋路暈開，竟顯形出一串數字︰。 "冬至日11點07分。"柳如煙脫口而出，這是他們在士兵甲毒囊里看到的日期，"但後面的數字......"她突然想起時空管理局的坐標編碼規則，1107代表的不是時間，而是分靈池底的第11號聖樹根脈。 蕭戰霆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薄繭蹭過她腕間的金蠶紋身︰"在地道里，你說端淑長公主的基因金蠶卵能融合古今技術。如果我們的共生血誓不是偶然......"
"而是被設計的。那他們到底要做什麼！"柳如煙接話，玉鐲突然發出蜂鳴，裂痕處滲出微光，與蕭戰霆傷口的血跡相呼應，在羊皮卷上投射出立體星圖。兩人同時看清——星圖中心是分靈池，而十二道紅點正以詭異的軌跡向中心匯聚，像極了某種祭祀陣法。
"繭中繭。"柳如煙忽然想起士兵的話，"他們不是要復制我們的血脈，而是要把我們困在某個預設好的"繭房"里，讓我們以為自己在破解陰謀，實則一步步走進陷阱。"她指向月亮，"甚至連這個月亮，都是他們制造的幻覺，為了讓我們誤以為時空裂縫穩定。" 蕭戰霆的狼首刀突然出鞘三寸，刀刃映出月亮的倒影，竟在刀面上裂成無數碎片︰"如果分靈池的倒影是封印，那我們看到的"現實"會不會只是封印里的投影？就像......"他頓了頓，"就像你說的模擬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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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傳來駝鈴聲，三長一短，是暗衛的緊急集合信號。柳如煙站起身，卻在低頭時看見自己落在瓦片上的影子——邊緣模糊得像被水彩暈開，而蕭戰霆的影子卻清晰如刀刻。 "你的影子......"她伸手去觸，指尖卻穿過陰影，觸到一片冰涼的數據流紋路。
蕭戰霆猛然轉身，狼首刀劈向身後空無一人的空氣，刀刃卻撞上某種透明屏障，發出玻璃碎裂的聲響。月光突然扭曲，化作無數二進制代碼傾瀉而下，柳如煙的金蠶絲本能地纏住蕭戰霆手腕，卻在接觸的瞬間看見自己的指尖變成半透明的數據流。 "他們啟動了繭中繭！"她大喊，金蠶絲卻在代碼雨中逐漸消散，"快用狼首刀砍斷我的手！共生血誓可能是他們的錨點！"
蕭戰霆卻反手握住她的手，將狼首刀插進自己掌心︰"如果一切都是假的，至少血是真的。"他的血珠滴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竟在代碼雨中開出金色蠶花，"你說過，辨偽者不怕繭房，因為有彼此劈開黑暗。"
代碼雨突然凝固，柳如煙看見無數個平行時空的片段在眼前閃過——某個時空里，她是鎮北軍的軍醫，給蕭戰霆包扎傷口；另一個時空里，他是現代特種部隊的教官，教她拆解槍械；還有個時空，他們都穿著白大褂，在實驗室里培育金蠶卵...... "這些是......"她的聲音發顫，每個片段里，她和蕭戰霆的護腕與玉鐲都有著不同的形態，但始終成對出現。
蕭戰霆指著其中一個片段，那里的他正在刻狼首圖騰，而她站在分靈池邊，手中捧著十二顆金蠶卵︰"端淑長公主說過，基因金蠶卵能記錄跨時空的共生頻率。也許我們不是第一次相遇，而是在無數個繭房里，不斷尋找彼此。" 代碼雨開始重組，化作分靈池的水波形態。柳如煙感覺腳下的瓦片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聖樹根脈的黏液。
蕭戰霆突然拽著她躍向中央，狼首刀與玉鐲同時發出強光，照亮根脈深處的十二顆卵——每顆卵里都封存著一個時空的他們。 "看！"蕭戰霆指向其中一顆卵，里面的柳如煙正在給現代的蕭戰霆注射金蠶血清，"時空管理局不是敵人，他們在保護我們。而真正的黑手，是想利用我們的共生血打開所有時空裂縫的......" 話音未落，根脈突然劇烈震動，十二顆卵同時裂開，
無數個"柳如煙"和"蕭戰霆"的虛影涌來。柳如煙感到玉鐲裂痕處傳來灼燒般的疼痛，某個虛影貼近她耳邊，用她自己的聲音說︰"終于等到你們激活所有錨點。" 蕭戰霆的狼首刀突然被某種力量奪走，懸浮在空中組成時空裂縫的圖案。
所有虛影同時開口︰"共生血的鑰匙已經集齊，現在，該讓真正的世界崩塌了。" 柳如煙望著蕭戰霆眼中的震驚，突然想起端淑長公主掌心的暗號——"繭房之外，心光永明"。她咬破舌尖，將血噴在玉鐲上，裂痕竟開始愈合，同時吸收周圍的代碼光︰"他們忘了，共生血的核心從來不是血脈......"
"是心。"蕭戰霆接住她墜落的身體，自己的傷口也在愈合，護腕殘片重新凝聚在他手腕，"還記得在客棧屋頂，我看見雪蛾組成的"安全"信號嗎？那不是敵人的陷阱，是其他時空的我們在傳遞暗號。"
根脈深處突然傳來真正的燭陰狼嚎，暗衛的火把照亮了無數隱藏的通道。柳如煙看見端淑長公主的虛影出現在聖樹根頂，手中托著真正的金蠶卵︰"你們才是辨偽者，而那些虛影，不過是繭房里的鏡像。" 蕭戰霆握緊狼首刀，刀刃終于切開虛假的代碼屏障，露出外面真實的月光——帶著分靈池特有的幽藍，卻比任何時候都溫暖。柳如煙望向他護腕上重新顯現的"戰安"二字，終于明白為什麼一切看似順利︰因為在無數個時空里，他們早已為彼此鋪好了路。
"現在怎麼辦？"她問，金蠶絲重新在指尖凝聚，比任何時候都堅韌。 蕭戰霆指向真正的月亮，那里有十二道流星劃過，正是暗衛的信號︰"去分靈池底，用真正的共生血重新封印裂縫。至于那些鏡像......"他嘴角揚起柳如煙教他的殺手暗號，"就讓他們困在自己的繭房里，看我們劈開真正的黑暗。"
當兩人攜手躍入根脈通道時，柳如煙最後看了眼逐漸消散的虛影。其中一個鏡像的她抬起手，玉鐲裂痕與現實中的完全重合，卻在消失前露出了釋然的笑——原來在某個時空，他們已經成功了。 地道深處傳來水流聲，那是分靈池在呼喚真正的辨偽者。柳如煙握緊蕭戰霆的手，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這次，不是數據，不是鏡像，是真實的、跨越時空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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