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殿地宮的青銅門在酉時初刻開啟，腐銹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端淑長公主的鎏金軟轎停在血池畔，九鸞金釵在鬢邊晃出冷光，她望著池底浸泡的十二具軀體，唇角勾起冷笑 —— 那些南疆士兵的眼皮上都刻著狼首刺青，正是用幻心液催熟的第一批藥人。
"祭司大人，血蟬蛻準備好了？" 她指尖劃過池邊冰蠶絲，絲線上串著的十二顆血色蠶繭正滲出金粉，與池水中聖女的血珠相呼應。戴著青銅面具的男子從陰影里走出，左肩衣料破損處露出猙獰刀疤，正是莫離︰"聖女巳時初刻獻了三滴心頭血，足夠催活前兩具軀體。" 他抬手敲擊池邊獸首，血池突然翻涌，最前排的藥人睜開眼，瞳孔泛著詭異的金紅。
端淑長公主忽然按住他戴面具的手，指甲掐進他腕間舊傷︰"十年前你放蕭戰霆一命，如今可別再心軟。" 莫離的喉結滾動，青銅面具後的目光落在血池里 —— 那里倒映著他與蕭戰霆在北疆戰場的最後一箭，他故意偏了半寸，讓那個總護著幼主的少年將軍活了下來。"公主放心，" 他聲音沙啞如生銹的劍，"狼首軍的規矩，我從未忘。"
紅坊間的馬車在申時末駛入祭殿側門。柳如煙掀開車簾，看見祭殿飛檐上倒懸著百只銀蝶燈，燈油里摻著迷蝶散，正隨著暮色滲出淡淡金光 —— 是她安排‘煞’混入祭殿時換的燈油。二十名舞姬魚貫下車，袖中銀劍輕觸石階，發出三長兩短的暗號，正是狼首軍 "暗衛就位" 的信號。
蕭戰霆混在舞姬隊尾，青布衫下藏著阿虎遞來的半截狼首面具，護腕上的凹痕正對著祭殿廊柱的暗紋。當他經過第三根刻著蛇紋的廊柱時，掌心突然一震 —— 柱底磚縫里嵌著半片牡丹花瓣，邊緣焦黑，正是柳如煙用來標記密道的手法。
"聖女殿下到！" 尖細的嗓音從祭殿二層傳來。頭戴銀冠的少女扶著玉欄，月白紗衣上繡著的金蠶紋在暮色中忽明忽暗，正是南疆聖女。她望向柳如煙時，眼神不由得冷了下來—— 是想到那夜的刺客與柳如煙的相似。柳如煙立刻跪下，指尖劃過地面︰"參見聖女，《蝶舞》已備好，只等月食初刻獻藝。"
聖女抬手時，腕間九鸞金釵閃過寒光。蕭戰霆瞳孔驟縮 —— 那正是端淑長公主昨日召見聖女時佩戴的信物，此刻卻戴在聖女腕上，分明是被奪了血脈信物的征兆。他跟著舞姬們轉入後院，卻在經過庖廚時，听見壓低的爭吵︰"祭司大人要的血蟬蛻還沒送來，若誤了月食..." "慌什麼，端淑長公主說聖女的血比什麼都純..."
後院彩排時，柳如煙忽然打翻鎏金香爐，沉水香混著迷蝶散的氣息漫開。"該死，" 她低聲咒罵，指尖卻快速在蕭戰霆掌心畫了個狼首 —— 祭殿東側的柴房有暗門，直通地宮。舞姬們趁機散開，蕭戰霆借著整理衣擺的動作，閃進陰影里，護腕擦過廊柱上的狼首浮雕，暗門 " 嗒" 開啟半寸。
地宮的潮氣裹著鐵銹味撲面而來。蕭戰霆摸著火折子，看見石壁上刻滿狼首軍的往生咒，每道咒文旁都嵌著箭鏃 —— 正是當年他與莫離對戰時射出的狼首箭。下行二十三級石階後，血色微光映出三扇暗門︰左刻蛇紋，中刻狼首，右刻牡丹，與柳如煙信中所繪分毫不差。
他按住狼首門的眼珠，護腕凹痕突然卡住門環 —— 正是當年莫離箭鏃留下的印記。暗門緩緩開啟，血腥味撲面而來，只見十二具軀體浸泡在血池中，眼皮上的狼首刺青正在蠕動。蕭戰霆認出其中一人的鎧甲，是三年前失蹤的南疆斥候，此刻心口正插著半支狼首箭，箭桿上刻著 "莫離" 二字。
"將軍！" 身後突然傳來極低的呼喚，阿虎帶著兩名死士從牡丹門閃出，手中提著染血的庖廚服飾︰"後山暗哨已拔除，祭台西側有地道通往後殿。" 蕭戰霆盯著血池里的金粉，忽然想起殘頁上 "血蟬蛻需嫡血溫養" 的記載 —— 那些金粉分明是用聖女心血催熟的毒粉，此刻正順著藥人的血管爬向眉心。
地道盡頭傳來女子的輕笑。蕭戰霆貼著石壁望去，端淑長公主正對著銅鏡插九鸞金釵，鏡中倒影映出她腕間的狼牙手鏈 —— 那是十年前他從狼首軍首領手上斬下的信物。"公主殿下對南疆王室信物倒是熟悉，" 他忽然出聲，狼首面具在火光下投出森冷陰影，"九鸞金釵配狼牙鏈，倒像是狼首軍新主。"
端淑長公主轉身時，袖中蛇形軟劍已出鞘︰"蕭戰霆，你果然沒死。" 劍尖劃過他護腕，火星濺在狼牙鏈上，露出內側刻著的 "莫離" 二字 —— 原來當年狼首軍首領，竟是莫離的親兄長。蕭戰霆忽然想起北疆之戰，莫離故意射偏的那一箭，原來早在那時，他便在為今日的局鋪路。
祭殿後院，柳如煙跟著聖女轉入偏殿，看見香案上擺著的十二只血蟬繭。聖女忽然按住額頭，指尖掐入掌心 —— 醉心散的藥效開始發作，眼前的血蟬繭漸漸幻化成倒懸的蝴蝶。"殿下可是看見蝴蝶了？" 柳如煙低聲問，袖中玉瓶滲出紫草膏的清香，正是克制幻心液的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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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金蠶紋衣料下露出抓痕，正是被端淑長公主強奪心血時留下的︰"紅坊間的姑娘，果然能殺人..." 她忽然輕笑，眼尾的蝶形胭脂滲進皮膚，與柳如煙掌心的倒飛蝴蝶重合，"月食之時，祭台會開，那時..." 她的聲音突然被鐘聲打斷，月食初刻已至。
柳如煙望著偏殿外的銀蝶燈，迷蝶散的金光正隨著月食加深而流轉。她知道，此刻蕭戰霆應該已找到端淑長公主的破綻，而阿虎的死士們，正順著牡丹門的地道接近祭台。當聖女在幻覺中走向祭台，當祭司莫離揭開青銅面具，這場用十年血淚織就的網，終于要收網了。
"柳姑娘，該獻舞了。" 小侍女的催促聲傳來。柳如煙摸了摸腕間玉鐲，內側的 "安" 字硌著脈搏 —— 蕭戰霆護腕內側的 "戰" 字，此刻應該正抵著祭殿的狼首暗門吧。她轉身時，羽衣上的銀蝶突然振翅，倒懸的蝶影映在香案上的《往生咒》殘卷，恰好遮住 "血祭" 二字。
地宮深處，蕭戰霆的玄鐵劍抵住端淑長公主的咽喉，劍尖挑落她鬢邊的九鸞金釵。狼首面具下，他望著她腕間的狼牙鏈，忽然明白莫離為何甘願成為祭司 —— 當年狼首軍被滅，莫離為保幼弟性命，不得不投靠端淑長公主，卻在暗中給蕭戰霆留下生路。
"你以為用幻心液控制藥人，就能顛覆大乾？" 他劍鋒微壓，血珠滲進狼牙鏈的刻痕，"南疆皇室血脈純正又如何，狼首軍的圖騰，從來只認真正的主人。"
他摘下狼首面具，左肩傷疤在血池紅光下泛著青白，與莫離的刀疤詭異地重合 —— 這對十年未見的舊友，終究要在祭殿地宮做個了斷。
月食最深處，祭殿頂層傳來鐘鳴。柳如煙帶著舞姬躍上祭台，銀劍在迷蝶散的金光中劃出倒懸的蝶影，聖女望著滿殿倒飛的蝴蝶，忽然發出清亮的歌聲 —— 那是南疆王室的鎮魂歌，專為克制幻心液而唱。血池里的藥人突然抱頭慘叫，金粉從他們眉心溢出，化作點點流螢，飛向祭台中央的狼首圖騰。
莫離的青銅面具在此時落地。他望著蕭戰霆肩上的傷疤，忽然輕笑︰"十年了，你還是這麼固執。" 他抬手扯斷狼牙鏈，將刻著 "莫離" 的半塊護腕扔給蕭戰霆，"端淑長公主偷了聖女的心血，幻心液已成，唯有..." 他的目光落在祭台中央的傳國玉璽殘件，"用真正的狼首之血，才能毀掉它。"
蕭戰霆忽然明白，為何莫離當年放過他 —— 狼首軍的詛咒，唯有直系血脈的血才能破解。他握緊玄鐵劍，劍尖劃過自己左肩舊傷，鮮血滴在玉璽缺角處，與柳如煙送來的紫草膏混合，發出 "滋啦" 輕響。端淑長公主的蛇形軟劍在此時刺來，卻被莫離突然撲上擋住，他胸前的狼首刺青在血光中格外猙獰︰"替我... 向皇上說明，我莫離沒有……背叛……想吃京城……糖蒸酥酪……"
月食開始消退，第一縷月光照進祭殿。柳如煙望著祭台中央的蕭戰霆，看見他手中握著莫離的護腕，忽然想起在定遠村，救起他時 —— 那個總板著臉的摸樣，曾在篝火旁偷偷給她烤野菜餅，總是邀請加入鎮北軍，要帶她回京城看雪。此刻他肩頸的血珠滴在玉瓶上，瓶身刻著的 "戰" 字，終于與她腕間的 "安" 字，在月光下合為一體。
祭殿外，北疆軍的號角聲穿透雨林。柳如煙摸著掌心的倒飛蝴蝶，知道這場謀劃十年的局，終究以血祭的方式破了。幻心液的殘頁在火池中燃燒，端淑長公主的陰謀隨著血池的干涸而湮滅，唯有狼首軍的暗號，還在紅坊間的檐角回蕩 —— 那是屬于他們的，在黑暗中互相守望的光。
她走向蕭戰霆，看見他正望著天際漸明的星子，忽然伸手替他擦去額角的血漬︰"月食過了，該回戰王府了。" 蕭戰霆望著她眼尾未褪的蝶形胭脂，忽然輕笑，從袖中掏出半塊烤焦的野菜餅 —— 那是他在地道里讓阿虎烤的，帶著北疆的煙火氣。
"先嘗嘗這個，" 他遞過野菜餅，護腕上的狼首紋蹭過她的金瓖玉鐲，"糖蒸酥酪，等回了京城再做。" 柳如煙咬下一口，焦香混著血腥氣，卻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暖。她知道，她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她了，她在這個陌生的時代，找到了自己的光。不管前路還有多少陰謀，只要他的護腕還扣著她的平安符，只要她的玉鐲還刻著他的姓氏，這人間的熱鬧，他們終會一起看遍。
月食徹底退去，祭殿的銅鶴香爐再次飄起青煙，卻不再是血腥的味道。蕭戰霆望著柳如煙腕間的 "安" 字，忽然明白，這一切的都是這山河動蕩，似乎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指引著他們去解開一個個發著腐臭的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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