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雨停了三日，戰王府的青瓦上凝著薄霜。柳如煙捏著銀簪尾端的機關，狼首眼楮里的東珠在晨光下泛著冷光，映得案頭那片沙棗葉上的焦痕愈發清晰——蕭戰霆臨走前留了半片葉脈，缺口處“三日後”的殘筆被朱砂描過，像道未愈的傷口。
“柳姑娘，內務府送了新制的纏枝蓮紋緞子。”小丫鬟捧著錦盒進門時，袖口翻出的金粉簌簌落在磚縫里。柳如煙指尖劃過盒角暗扣，銀絲纏成的狼首紋硌得掌心發疼——正是三日前刺客袖口的沙棗葉暗紋所纏的同款手法。她忽然按住盒蓋，東珠在緞面上投下狼影︰“去回了，就說戰王府上下素愛素色，勞煩公公拿回去時，替我數一數緞子邊緣的針腳。”
小丫鬟退下時門檻發出“吱呀”輕響，柳如煙掀開暗格取出染血的胡麻餅殘片。硝粉痕跡在月光石鎮紙上拓出西南角灶房的輪廓，與皇帝地形圖上的金粉標記重疊處，正硌著她昨日從刺客指甲縫里挑出的沙棗花蕊——花蕊中心嵌著半粒冰晶，正是天山雪參遇蠱蟲後凝結的毒晶。
“青狼的信。”暗衛從梁上落下，遞出的羊皮紙裹著燕山的寒氣。柳如煙展開時聞到淡淡沉水香，與乾清宮火盆里的味道分毫不差︰“山匪窩點發現十二口空箱，箱底刻著雙生狼首紋。”她指尖劃過“雙生”二字，銀簪突然在掌心發燙——那日刺客體內爆出血霧時，她銀絲絞碎的熒光綠點里，分明混著戰王府暗衛腰牌的鎏金碎屑。
更鼓敲過三更，柳如煙站在鏡前卸去簪環。狼首銀簪剛擱在妝匣，窗外突然掠過三道黑影，檐角銅鈴發出破碎的清響。她旋身時袖中銀絲已繃直如弦，卻見黑影墜地時拋出的不是刀刃，而是半塊染著金粉的帕子——正是皇後賞給各宮嬪妃的端午禮。
帕子中央繡著的沙棗花正在滲色，花瓣邊緣的狼首輪廓漸漸模糊。柳如煙忽然想起蕭戰霆臨行前說的“最危險的毒”，指尖蘸了燈油抹在帕角，金粉遇油瞬間騰起幽藍火焰，在窗紙上投出扭曲的蠱蟲影子。她冷笑一聲將帕子投入炭盆，火光中浮現出帕角暗紋——正是太醫院丟失的雪參箱上的鎖扣圖案。
“柳姑娘，後院井水泛出沙棗花香。”值夜的暗衛叩門聲里帶著顫音。柳如煙踩著木屐穿過游廊，井台石縫里卡著半片狼首紋碎銀——與李婉兒墜井時的碎片出自同一爐。她蹲下身，井水倒映著自己眉間的朱砂痣，忽然想起皇帝說“留著皇後那對東珠”時眼底的猩紅，分明是在等她踩碎這盤用沙棗花鋪就的局。
四更天，柳如煙在蕭戰霆的書房找出半幅北疆地圖。沙棗葉焦痕與地圖上的狼首暗紋重疊處，正是青狼信中提到的“雙生紋空箱”藏匿點。她取來狼首銀扣按在焦痕中心，扣上的雙生紋竟與地圖下的朱砂印記嚴絲合縫——原來皇帝默許皇後做餌，真正要剿的不是山匪，而是借戰王府之手，燒掉那十二箱藏在夾層里的雪參蠱引。
晨光漫過飛檐時，柳如煙重新別好銀簪。狼首眼楮里的東珠忽然晃了晃，映出妝鏡里自己腕間的銀絲——那是從刺客食盒暗扣上拆下的，此刻正纏著半朵風干的沙棗花，花瓣上的金粉在晨光里像未凝的血。她忽然對著鏡中狼影輕笑，指尖劃過銀簪短刃︰“皇後要引我們追蹤金粉，那便讓她看看，戰王府的狼，從來都是順著血腥味，咬斷敵人喉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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