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初的椒房殿飄著細雪,柳如煙踏過漢白玉台階時,鞋底碾過的沉水香灰里混著極淡的苦艾味。崔尚宮候在廊下,鬢間東珠晃出冷光——那是李婉兒墜井時的舊物,此刻正像皇後剜來刺人的眼。 “柳姑娘讓本宮好等。”皇後的聲音從暖閣滲出,鎏金香爐炸開火星,將她腕間新換的翡翠鐲映得泛青,“戰將軍昨夜與陛下密談,連本宮的人都被擋在書房外三尺——柳姑娘可知,這椒房殿的炭火,比冷宮的冰還難暖?” 柳如煙垂眸避開那東珠︰“娘娘說笑了。戰將軍不過是向陛下稟明,三日前御膳房的毒霧里,為何會有南疆醒神露的芒硝味。”她指尖劃過杯沿暗紋,太醫院掌院的私章變形紋在釉面發燙,“倒是崔尚宮的發簪,與李姐姐墜井前戴的那對,真是一模一樣呢。” 皇後指尖驟然掐入掌心︰“李婉兒?她倒是個蠢的,以為往銀盞里藏銀針就能救人——”她忽然盯著柳如煙的袖口,那里繡著半片沙棗葉,正是戰王府暗紋,“卻不知,有些人借破解毒計,實則是要將計就計,讓所有用蠱的眼線,都變成陛下案頭的活靶子。” 茶盞擱在案頭的聲響里,芒硝味混著沉水香涌上來。柳如煙看著十二盞垂著狼首紋燈穗的羊角燈,忽然輕笑︰“娘娘腕上的翡翠鐲,倒比三日前更青了。戰將軍說,北疆狼衛的抗毒體質,最怕南疆醒神露的引子——可巧,這茶湯里的芒硝,正是引子的頭一味。” 皇後猛地捏緊茶托,並蒂蓮紋在掌心凹出紅痕︰“柳姑娘倒會給本宮下毒?”她盯著柳如煙指尖的銀針,針尖正泛著靛藍——那是沙蠶蠱遇藥的反應,“不過本宮更好奇,戰王府的暗衛,為何能截獲南疆細作的金箔暗號?難不成,柳姑娘的銀針,既能救人,也能殺人?” 柳如煙將銀針插入案頭《千金方》,針尖正對著“沙蠶蠱”朱砂圈注︰“娘娘耳後的金箔,可是照著戰王府後園的沙棗樹剪的?今早暗衛截獲的密信說,用北疆地標做停手暗號的細作,都該——”她忽然湊近,壓低聲音,“被剜去刻著蠱紋的指尖。” 殿角銅漏第七滴落水時,皇後忽然甩袖,翡翠鐲裂紋里漏出金粉︰“本宮讓崔尚宮備了胡麻餅。”食盒底的狼首暗扣在柳如煙掌心硌出印子,“北疆的胡麻餅,該配南疆的硝粉才對味——就像戰將軍的狼首銀扣,配陛下的沙棗葉暗紋,真是天造地設。” “謝娘娘賞賜。”柳如煙指尖劃過暗扣上的銀絲,那是南疆操控雙生蠱的引信,“不過戰將軍昨夜說,棋盤上的楚河若是滲了硝粉,燒起來可不分敵我——比如娘娘茶盞里的芒硝,若混著暖閣的火星,怕是能炸穿這十二盞狼首燈穗。” 殿外突然傳來三長兩短的馬蹄聲,皇後睫毛劇烈顫動︰“三級急報?莫不是南疆的蠱蟲,等不及端午宴的蜜餞了?”她忽然抓起鎏金酒壺,孔雀河紋在燈影里扭曲,“柳姑娘親自調制的蜜餞,本宮想摻點天山雪參——听說雪參長在見血封喉樹下,吸足了毒汁才夠甜?” 柳如煙望著皇後腕間與雪參雙生紋相似的刻痕,忽然笑出聲︰“娘娘記性倒好。三日前在御膳房,李姐姐的銀針驗出毒霧時,娘娘可是親手摔了那套銀盞——如今用這刻著孔雀河紋的酒壺,可是想讓陛下的血,順著河道流到南疆細作的蠱壇里?” 皇後猛然將酒壺砸在案上,孔雀河紋碎成齏粉︰“放肆!你當本宮不知你與蕭戰霆的勾當?那食盒底的狼首暗扣,分明是他當年送給暗衛的信物——”她忽然指著柳如煙的狼首銀簪,“你們想借端午宴引蛇出洞,卻不知本宮早就在胡麻餅里摻了硝粉,只等皇帝掌心的血珠落下,燒了這滿朝的螻蟻!” 柳如煙後退半步,食盒在手中穩如磐石︰“所以娘娘用金箔貼沙棗樹做幌子,讓所有眼線蟄伏,實則是要等三日後南疆運蠱的車隊?”她摸出袖中沙棗葉,葉脈刀痕映出“南疆三日後運蠱入京”,“可惜您漏了一樣——戰將軍從南疆帶回的銀扣,早就在蠱蟲卵上刻了雙生紋,等您的硝粉引燃時,最先爆的可是您藏在崔尚宮發簪里的東珠蠱。” 殿內突然死寂,唯有銅漏滴答作響。皇後盯著柳如煙手中的沙棗葉,忽然發出尖笑︰“好個柳如煙,好個戰王府!你們以為破了暗號就能贏?”她猛地扯開衣襟,胸口赫然紋著沙蠶蠱的圖騰,“看見沒?這是南疆蠱主親自下的雙生蠱,皇帝若死,本宮這條命,就當給你們的陰謀陪葬!” 柳如煙的銀針“當啷”落地︰“你竟用自己做蠱引?” “不然如何讓蕭戰霆的狼衛放松警惕?”皇後擦去唇角的血,翡翠鐲徹底裂開,“告訴戰將軍,端午宴的蜜餞,本宮要親自看著他喂給皇帝——就像當年他看著李婉兒墜井那樣,看著最甜的蜜,泡著最毒的血,爛在金鑾殿的地磚縫里。” 凍雨砸在窗紙上時,柳如煙轉身離去,食盒里的胡麻餅散發著刺喉的硝粉味。她摸著狼首銀簪,忽然明白皇後為何留著李婉兒的東珠——那不是紀念,是警告,是用死人的血,泡著活人陰謀的毒引子。 椒房殿內,皇後盯著地上的碎酒壺,指尖撫過胸口蠱紋。崔尚宮默默撿起東珠發簪,簪頭映出皇後扭曲的臉︰“娘娘,那柳如煙——” “隨她去。”皇後忽然盯著暖閣外的雨幕,“三日後的端午宴,當真是個好時候呢……雪參熬的蜜餞,見血封喉泡的酒,再加上皇帝掌心的血,足夠讓整個北疆的狼,都困在這盤棋里,永世不得超生。” 銅漏第十二滴落水時,柳如煙在街角接過青狼的沙棗葉。葉尖缺口處,染著極淡的血色——那是暗衛被剜去指尖的信號。她忽然握緊葉片,狼首銀簪在雨中泛著冷光︰原來從李婉兒墜井那日起,這盤棋就沒有真正的贏家,只有前赴後繼的棋子,帶著各自的毒,葬在椒房殿的沉水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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