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隊員的匕首墜地,刀柄在冰層上滾出細碎的弧光。
她盯著沈星淵腹部洇開的血跡,那抹暗紅在純白大褂上蔓延,像朵開錯季節的花。
指尖還留著雲太息攥住她手腕時的力道,此刻卻抖得連一句完整的“對不起”都碎成齏粉。
“別、別慌......”
沈星淵勉力扯動嘴角,卻扯出更多血沫。
他看見小姑娘瞳孔里倒映著自己逐漸渙散的目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修靈者的孤兒院,那個抱著受傷雀妖哭到暈厥的小女孩,也是這樣的眼神。
他摸索著扯下脖子上的闢火符,塞進她顫抖的掌心“這符......能保你在火海里走三息......夠了......”
“他們要殺了我家里人......”
女孩忽然崩潰,眼淚砸在沈星淵手背上,“雲家會往我靈脈里種蠱......我真的沒有辦法......”
“沒關系,你無法與他們抗衡,不用道歉,我知道的......”
沈星淵的聲音輕得像雪,他望著帳篷外翻涌的烏雲,想起明歸霄今早摔鎮紙時,硯台磕在他手背上的鈍痛。
此刻那種痛感竟變得遙遠而溫柔,“老明......他脾氣倔......但會護著你......去異武局總部......找武備部的......然後離開這里吧。”
話音未落,遠處忽然傳來悶雷般的震動。禍斗的低吼聲穿透冰層,尾尖業火將鉛箱燒出蜂窩狀的孔洞。
女隊員猛地抬頭,看見沈星淵的指尖正無意識地在雪地上畫著懸灸儀的共振圖,墨跡被融雪暈開,像團即將熄滅的火。
“沈主任......”
她握住他逐漸冰冷的手,發現他掌心還刻著半道舊疤——那是去年在青銅峽研究饕餮殘魂時,為了護她被骨刃劃開的。
“別......怪自己......”
沈星淵最後一次抬頭,望著昆侖山巔即將破曉的天空。雲層裂開道縫隙,晨光像把金色的刀,恰好落在禍斗睜開的瞳孔里。
他忽然笑了,血從齒間溢出,在雪地上洇出小小的、溫熱的坑,“老明......這次......真要欠你頓酒了......”
風卷著他未說完的話掠過冰川,吹開他攥緊的拳。
掌心里掉出半塊焦黑的壓縮餅干,那是三天前明歸霄塞給他的,包裝紙上還留著對方潦草的字跡“再偷跑就把你焊在辦公椅上”。
明歸霄終于等來行動信號,率隊狂飆至指定地點時,眼前只剩斷壁殘垣在暮色里猙獰。
碎石堆中,女隊員的作戰服染著刺目血漬,脖頸處蠱蟲啃噬的青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而本該在此處接應的沈星淵卻如人間蒸發。
審訊室的冷光下,混進隊伍的雲太息指尖輕撫袖中蠱囊,那些細小的蟲豸正隔著布料啃咬他的腕骨,帶來令人上癮的酥麻感。
被蠱毒侵蝕的女隊員開始用與雲太息如出一轍的聲線復述“沈星淵叛國通敵”的“真相“。
單向玻璃後的明歸霄捏碎了手中的鋼筆。墨汁在審訊記錄上暈開猙獰的黑花,恰似他此刻千瘡百孔的信任。
消息經暗網發酵成軒然大波的那晚,明歸霄在作戰指揮室的全息地圖前枯坐整夜。
他親手將沈星淵的資料拖進"重犯追蹤"紅框,看著那個曾被他喻為"帝國之盾"的名字旁跳出血紅懸賞金額。
更狠的是封口——所有參與行動者的生物信息被從數據庫永久清除,他們留在世上的痕跡,連同哭嚎的家屬,都在一場精心策劃的“瓦斯爆炸”中化作齏粉。
他並非沒有暗中調查。在廢棄的地下實驗室,明歸霄用軍用匕首挑開碳化尸體的指節,卻只在焦黑的掌紋里發現半枚不屬于任何人的蠱卵。
技術部的分析報告攤在桌上,那些"現場痕跡被高能磁場破壞"的措辭,像極了雲家的蠱術反噬跡象。
可當他想提審雲太息時,那個陰鷙的男人正戴著"受害者"的面具接受媒體采訪,袖口隱約露出的蠱紋比上次見面時更深了幾分。
轉機出現在暴雨傾盆的深夜。昏迷月余的女隊員突然闖進明歸霄的辦公室,雨水順著她破損的戰術靴在地毯上蜿蜒成血蛭狀的痕跡。
她塞給他浸著冷汗的信封時,後頸的蠱斑已褪成不正常的青白,像是某種蠱毒被強行剝離的征兆。
“信...這個...”
她用氣聲說完便昏倒在他懷里,體溫低得驚人,仿佛剛從停尸間爬出來的活死人。
明歸霄對著戰術台燈轉動紙張,終于在箭羽紋路里發現用特種墨水寫成的小字“星淵未歿”。
當他抬頭想追問時,急救室的紅燈已亮起。
而半小時後,監控顯示那個本該躺在病床上的身影,竟如鬼魅般消失在通風管道口,只在管壁內側留下半枚帶血的指甲印。
雲家的搜捕隊翻了個遍卻連蠱蟲的嗡鳴都沒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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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詭異的是,雲太息豢養的金蠶蠱突然集體暴斃,那些曾啃噬過女隊員的蟲豸,此刻都蜷縮成黑紅色的尸體,密密麻麻鋪滿了雲家老宅的天井。
明歸霄站在警戒線外,看著法醫小心翼翼地將蠱尸裝進防爆盒,忽然想起沈星淵從前總說“最危險的藏身處,往往在獵食者的陰影里”。
昆侖山腹地,殘月碾碎千年積雪。
廢墟深處忽有竹笛聲裂空而來,如孤鴻穿雲,驚起檐角冰稜簌簌墜落。
兩個身影踏著碎玉般的月光拾級而上,藏藍色斗篷在山風里翻卷如浪,繡著太極魚紋的靴底碾碎了幾株正在結籽的雪山罌粟。
“夜半唱有,無念無朽——”
鬼燁銀叼著草睫哼著老調子,青銅鈴鐺在腰間晃出細碎聲響。
他忽然頓住腳步,靴尖踢到半塊嵌著金屬銘牌的殘牆,“異武局特別行動組”的字樣被利器劃得模糊不清。
手電筒的光束驟然刺破黑暗,在斷牆後凝成冷白的光斑︰“老熵!快來看這冰天雪地里凍著什麼寶貝!”
被稱作熵主的男人抬手撥弄斗篷上的霜花,竹笛往腰間一插,動作間露出小臂上暗金色的咒印。
他踩著積雪走近時,靴底碾碎了幾只正在啃食電纜的熒光甲蟲,那些幽綠的蟲足還在雪地上抽搐。
光束掃過滿地狼藉,最終定格在兩具並排躺著的軀體上——
女人的作戰服撕裂處露出青黑色的蠱紋,如活物般在蒼白的皮膚上蜿蜒,發間還纏著半條斷裂的通訊線纜。
男人右腹插著半截軍用匕首,刀柄上“異武局沈星淵”的刻字沾著暗紅血跡,戰術腰帶里掉出的u盤滾到熵主腳邊,外殼裂痕里滲出詭異的熒光藍液體。
“三階蝕骨蠱,刀傷角度是反手刺入。”
熵主蹲下身,指尖懸在女人頸側三寸處,咒印泛起微光,“蠱蟲正在啃食她的神經線,卻留著一口氣。這刀...像是她自己捅的。”
他忽然捏開男人的手掌,虎口處新鮮的灼痕呈不規則圓形,“激光灼刻的痕跡,有人逼他操作過什麼設備。”
鬼燁銀吹了聲口哨,蹲在旁邊用匕首挑起沈星淵脖頸處的狗牌“上個月新聞還說這位沈博士破解了青銅門符文,現在怎麼跟條死狗似的躺這兒?”
他忽然戳了戳熵主的肩膀,眼里閃過狡黠的光,“老東西,你聞見沒?這空氣里有雲家金蠶蠱的味兒,還有...異武局特有的消毒水味。”
熵主的鼻尖微動,確實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混在雪夜里格外刺鼻。
他指尖撫過女人後頸的蠱斑,那些青黑紋路突然劇烈蠕動起來,露出皮膚下隱約的金色蟲影——是雲家秘傳的“雙生引”。
他猛地抽回手,咒印瞬間蔓延至掌心“這是雙重蠱術,先用蝕骨蠱控制她殺人,再下金蠶蠱毀尸滅跡。動手的人...很清楚異武局的搜查流程。”
鬼燁銀已經把沈星淵的戰術背包倒了個底朝天,翻出半支失效的鎮痛劑和幾張燒剩的研究筆記,紙角殘章上“青銅門共振頻率”的字樣被灼得焦黑。
他晃了晃手里帶血的u盤,忽然把它塞進熵主口袋“我說老熵,你上次說想研究活蠱標本,這現成的不就送上門了?再說了——”
他踢了踢沈星淵染血的靴子,“這位博士兜里的東西,說不定能換兩箱你愛喝的陳年女兒紅呢。”
熵主沉默著凝視廢墟外翻涌的雪霧,遠處隱約傳來異武局特戰隊的引擎聲。
他忽然解下斗篷,撕成兩半裹住地上的兩人,咒印在斷口處亮起微光,布料瞬間化作堅韌的藤蔓狀縴維。
鬼燁銀吹了聲口哨,扛起沈星淵時,男人胸前的狗牌突然發出微弱震動,閃過一串亂碼後定格成三個血紅色的字勿信局。
“走了走了,”
鬼燁銀把竹笛塞進沈星淵手里,“再磨蹭下去,異武局的搜查隊該把昆侖山翻過來了。你說這局里局外的,到底誰才是獵物啊?”
他回頭望向逐漸被雪霧吞噬的廢墟,月光下,女人頸間的蠱斑竟已褪成淡粉色,像是某種力量正在強行淨化蠱毒。
熵主扛起裝著u盤的鉛盒,斗篷下的咒印亮起陣圖,地面積雪突然凝結成冰階。
兩人踏冰而行時,手中笛聲再次響起,這次卻多了幾分殺伐之意,仿佛有千軍萬馬正從青銅門後奔騰而來。
鬼燁銀摸了摸腰間的鈴鐺,忽然低笑出聲“老熵,你還會吹這個?不過你這曲子...倒像是以前的那個名曲《十面埋伏》的變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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