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縣的四月，春意漸濃，街道兩旁的香樟樹抽出了嫩綠的新芽。然而，興華普法法律服務中心的辦公室里，卻彌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息。
“戴主任，周大哥，你們可得幫我想想辦法啊！” 說話的是一位中年婦女，名叫劉桂蘭，她坐在接待室略顯陳舊的布藝沙發上，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磨邊的布包，眉頭緊鎖，眼圈泛紅。
戴世龍穿著一件熨帖的中山裝，坐在她對面，手里端著一杯清茶，語氣平和︰“劉大姐，您別急，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身後的牆上，掛著 “弘揚法治，服務民生” 的標語，在晨光中顯得格外醒目。
周萬發端來一杯熱水遞給劉桂蘭，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是啊，大姐，有什麼難處跟我們說說，我們這兒就是給老百姓講道理、想辦法的地方。”
劉桂蘭接過水杯，嘴唇哆嗦著，開始講述她的遭遇。原來，半個月前，她的丈夫王建軍在下班路上，被一輛貨車撞倒，當場昏迷，現在還在縣醫院重癥監護室，每天的醫療費像流水一樣。肇事司機是鄰縣的一個年輕人，名叫趙磊，開著一輛滿載貨物的貨車。事故發生後，青山縣交警大隊迅速趕到現場，扣留了趙磊的貨車。
“交警扣了車，我想著總有個保障，” 劉桂蘭抹了把眼淚，“可前天，交警隊突然把車還給那司機了！我去問，他們說事故責任認定已經出來了，趙磊全責，扣車是為了調查，現在調查完了，就得還車。”
“那您丈夫的醫療費呢？對方有沒有賠償？” 周萬發關切地問。
“別提了！” 劉桂蘭聲音拔高了一些，“那司機家里好像也不富裕，就交了一萬塊錢住院押金，現在早就用完了。我去找他，他說車被還了，他得趕緊跑運輸賺錢，不然拿不出錢來。可我丈夫還在重癥監護室啊！一天好幾千塊，我上哪兒弄去？”
她越說越激動︰“我就想不明白，交警隊怎麼能隨便把車還了呢？那車不是證據嗎？扣著車，我們心里還有個底，現在車沒了，萬一那司機跑了，我們找誰去？我听說交警隊這事做得不對，我能不能告他們？告他們為啥提前還車，害得我們沒錢治病！”
這時，副主任張忠民從外面走進來，他剛從交警隊回來，臉上帶著一絲凝重。“戴主任，周大哥，我剛從交警隊回來，劉大姐這事我也听說了。” 他脫下外套，放在椅背上，“事故責任認定書確實下來了，趙磊全責。扣車是因為要做車輛技術檢驗和事故現場勘查，現在檢驗報告出來了，車輛也沒什麼問題，按照規定，是該發還車主。”
“規定？什麼規定？” 劉桂蘭急了，“那我們老百姓的死活就不管了嗎？”
戴世龍示意張忠民坐下，然後轉向劉桂蘭，語氣嚴肅但不失溫和︰“劉大姐，您的心情我們理解，王大哥的遭遇我們也很同情。但交警隊的行為是否合法，能不能告，這得從法律上來分析。”
他看向坐在一旁整理資料的法務助理張彩嬌︰“彩嬌，把《道路交通安全法》和浙江省的相關實施辦法找出來，特別是關于扣留事故車輛的條款。”
“好的，戴主任。” 張彩嬌迅速從書架上取下幾本法律書籍，翻找起來。
周萬全戴著老花鏡，也湊過來看，他退休前在司法局就是搞法規工作的，對這些條款比較熟悉。“我記得《道路交通安全法》第 72 條第二款規定，交警扣留事故車輛，主要是為了收集證據，檢驗、鑒定完成後，應當立即歸還。”
張彩嬌很快找到了相關條款，念道︰“對，法條原文是︰‘交通警察應當對交通事故現場進行勘驗、檢查，收集證據；因收集證據的需要，可以扣留事故車輛，但是應當妥善保管，以備核查。’浙江省的《實施辦法》第 56 條也明確說，‘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根據調查處理交通事故檢驗、鑒定的需要，可以扣留事故車輛、檢驗、鑒定後應當立即歸還。’”
劉桂蘭听完，有些茫然︰“那意思是，交警隊還車是對的？那我們怎麼辦？我丈夫的醫療費怎麼辦？”
戴世龍嘆了口氣︰“法律上，交警隊的做法確實沒有問題。他們扣留車輛的目的是調查取證，不是為了給您作醫療費擔保。您的損失，主要是交通事故造成的，應該向肇事司機索賠。”
“可他沒錢啊！” 劉桂蘭的聲音又低了下去，充滿了無助。
“沒錢不是不賠償的理由，” 張忠民接過話頭，“您可以通過法律途徑，向法院起訴趙磊，要求他賠償醫療費、誤工費、護理費等等。即使他現在沒錢，法院判決後，也可以申請強制執行，以後他有財產了，還是可以執行的。”
“起訴？” 劉桂蘭有些猶豫，“我不懂法律啊，這得花多少錢？萬一贏了官司，還是拿不到錢怎麼辦？”
“起訴的話，我們可以幫您，” 周萬發趕緊說，“我們這兒就是提供法律服務的，您這種情況，可以申請法律援助，訴訟費也可以申請減免。至于執行的問題，雖然有難度，但總比您現在干等著強。”
方梅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她剛接到線索，听說這里有交通事故糾紛，便拿著采訪本和錄音筆趕來了。“劉大姐，我是《青山晨報》的記者方梅，您能再詳細說說事情的經過嗎？也許通過報道，能引起更多關注，對解決您的問題有幫助。”
劉桂蘭看著眼前這些熱心的人，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謝謝，謝謝你們……”
戴世龍站起身，拍了拍劉桂蘭的肩膀︰“劉大姐，您先別著急，這事我們管了。彩嬌，你先幫劉大姐登記一下，做個詳細的案情記錄。忠民，你再跟交警隊溝通一下，看能不能了解一下趙磊的具體情況，比如他的家庭住址、工作單位，還有那輛貨車的所屬公司，有沒有保險。”
“好的，戴主任。”
“周老，” 戴世龍轉向周萬全，“您幫著分析一下，這個案子如果起訴，法律上的關鍵點在哪里，證據方面需要準備哪些？”
“沒問題，” 周萬全推了推眼鏡，“首先是事故責任認定，既然趙磊全責，這是關鍵。然後是醫療費的票據、診斷證明，還有王大哥的誤工證明、護理證明等等。另外，車輛被扣和發還的時間點，交警隊的相關文書，可能也需要調取，不過這涉及到行政行為，得看是否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