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縣興華普法法律服務中心的玻璃門被推開時，風鈴發出一陣急促的響聲。渠成順抬頭看見一位中年女人扶著門框，臉色蒼白，手里緊緊攥著份離婚協議，紙張邊緣被捏得發皺。
\"是趙雅蘭女士嗎？\" 渠成順起身時，特意將桌上的《民法典》婚姻家庭編司法解釋翻開到第 69 條，\"我是中心主任渠成順，您先坐下說。\"
周萬發遞過的熱茶在搪瓷杯里晃蕩，趙雅蘭卻像沒看見，只是盯著牆上 \"契約必守\" 的標語，突然將離婚協議摔在桌上 —— 第三頁 \"財產分割\" 欄里 \"婚房歸兒子趙天宇所有\" 的字樣被紅筆圈了又圈︰\"渠主任，他要把房子要回去！\"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指甲深深掐進紙里。
趙雅蘭的講述斷斷續續，像窗外連綿的秋雨般帶著寒意。她和丈夫陳建國離婚時，約定將唯一的婚房歸兒子趙天宇所有，當時天宇剛上高中，協議里寫得清清楚楚︰\"雙方自願將位于青山路 15 號的房產贈與婚生子趙天宇，離婚後三十日內辦理過戶。\"
\"可現在他反悔了！\" 趙雅蘭的手指劃過協議上陳建國的簽名，\"陳建國說，房子是他的心血，憑什麼給一個......\" 她突然哽咽，說不下去。
正在整理卷宗的張彩嬌倒吸一口涼氣。作為法務助理，她迅速在便簽上寫下要點︰\"趙姐，離婚協議已經生效了嗎？\"
\"都辦了離婚登記了！\" 趙雅蘭的聲音陡然拔高，驚飛了窗外的麻雀，\"他現在就是拖著不過戶，還說要撤銷贈與！\"
渠成順翻開筆記本，上面清晰記錄著《民法典》婚姻家庭編司法解釋第 69 條︰\"當事人依照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六條簽訂的離婚協議中關于財產以及債務處理的條款，對男女雙方具有法律約束力。\" 他推了推眼鏡，語氣沉穩，\"趙女士，離婚協議一旦生效，對雙方都有約束力，不能隨意撤銷。\"
\"不能撤銷？\" 趙雅蘭抬起淚眼，滿臉困惑，\"可他說...... 說天宇不是他親生的......\"
調解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戴世龍端著紫砂壺的手頓了一下，退休前在信訪局調解過無數糾紛，卻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轉折。
張忠民副主任迅速在平板電腦上搜索相關案例︰\"您看這個案子，男方以孩子非親生為由要求撤銷贈與，法院駁回了請求，因為離婚協議是綜合考慮的結果。\" 他將屏幕轉向趙雅蘭，\"除非能證明簽訂協議時有欺詐、脅迫的情形。\"
正在記錄的方梅突然放下筆。作為《青山晨報》的法治記者，她敏銳地捕捉到這個案件的復雜性︰\"渠主任，這案子涉及離婚協議、財產贈與和親子關系，很有典型性。\"
趙雅蘭的手指緊緊攥著濕透的紙巾，紙巾縴維在掌心發皺︰\"他做了親子鑒定...... 報告在他手里......\"
陳建國來到調解室時，手里揮舞著一份親子鑒定報告，紙張在他顫抖的手中發出嘩啦聲。\"渠主任！您看看！\" 他將報告摔在桌上，首頁 \"排除親生血緣關系\" 的結論格外刺眼，\"這就是我養了十五年的兒子！趙雅蘭騙了我十五年！\"
趙雅蘭猛地站起來，臉色慘白︰\"陳建國！你非要把事情做絕嗎？\"
\"做絕？\" 陳建國指著趙雅蘭，\"離婚時你怎麼不說？要不是我偶然發現血型不對，還被蒙在鼓里！房子是我的婚前財產，憑什麼給一個外人？\"
渠成順示意周萬發先安撫情緒，自己則仔細查看親子鑒定報告。鑒定機構資質齊全，程序合法。\"陳先生，\" 渠成順語氣嚴肅，\"親子鑒定結果只能證明血緣關系，但離婚協議是雙方自願簽訂的。\"
\"自願？\" 陳建國嗤笑一聲，\"她隱瞞了這麼大的事，叫自願？這是欺詐！\"
戴世龍給陳建國倒了杯茶︰\"老陳啊，您先冷靜。法律上的欺詐，需要證明趙女士在簽訂協議時故意隱瞞重要事實，且這事實影響了您簽訂協議的意願。\"
\"怎麼不影響？\" 陳建國指著報告，\"要不是為了孩子，我能把房子給她嗎？現在知道孩子不是我的，協議當然要撤銷！\"
趙雅蘭突然哭了︰\"離婚時我是想告訴你的...... 但天宇面臨高考，我怕影響他......\"
\"借口！全是借口！\" 陳建國怒吼。
調解室里彌漫著憤怒和悲傷的氣息。渠成順看向窗外，秋雨將普法中心的牌子洗得發亮，\"普法\" 二字在水汽中顯得模糊。他知道，這起案件不僅是財產糾紛，更是血緣與情感的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