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窗，在蔡玉玲的病歷單上投下斑駁光影。她盯著診斷書上"晚期乳腺癌"的字跡，手指微微發顫。廚房傳來老伴潘笙歌熬粥的聲響，這個結婚三十年的男人，此刻正用瓷勺攪動著湯鍋，眼神卻時不時瞟向五斗櫃——那里鎖著家里僅有的二十萬存款。
"笙歌，"蔡玉玲攥緊病歷走進廚房，聲音輕得像片羽毛，"醫生說手術費要十五萬"話未說完，潘笙歌的勺子突然踫響鍋沿，發出刺耳的聲響。他轉身時表情已恢復平靜"先吃飯，吃完再說。"
法律服務中心的桃木桌上，渠成順听完張彩嬌的案情轉述，鋼筆尖在《民法典》婚姻篇章節劃出重線。戴世龍摘下老花鏡揉了揉眉心"我見過太多這種情況，老伴兒一旦沒了感情，錢就成了心頭刺。"周萬全翻著過往案例檔案補充"關鍵在舉證夫妻共同財產和醫療必要性。"
方梅的采訪本上快速記錄著關鍵詞，忽然抬頭"需要我聯系醫院調取治療方案嗎？"渠成順點頭時，張彩嬌已經遞來蔡玉玲的求助信，信紙邊緣有被淚水洇濕的褶皺。
潘笙歌的搪瓷缸在調解室桌上重重一磕"錢是我們倆的，她要治病可以，先把存款分一半給我。"戴世龍看著他攥緊的存折角，注意到老人拇指肚有常年握方向盤留下的繭子——這是退休公交司機的習慣。"潘師傅，"他放緩語調，"《民法典》規定，配偶患重大疾病，另一方有扶養義務"
"扶養？"潘笙歌突然提高嗓門，"她病成這樣，就算治好了也是個藥罐子！我後半輩子誰管？"玻璃窗外，方梅正在抓拍老人激動的神情，長焦鏡頭後她的眉頭越皺越緊。蔡玉玲坐在角落，化療後的頭皮戴著絨線帽，手指反復摩挲著結婚時的銀戒指。
周萬全帶著張彩嬌走訪社區，雜貨店老板搖頭嘆氣"老潘最近總來買便宜白酒，倆人結婚時可是出了名的恩愛。"居委會王大媽欲言又止"听說他外頭好像有了人？"張彩嬌的錄音筆紅光閃爍，蔡玉玲病房的監控錄像顯示，潘笙歌連續三晚未在醫院陪護。
渠成順推開潘笙歌常去的小酒館時，正撞見他和年輕女人踫杯。女人腕上的金鐲子在燈光下晃眼，正是蔡玉玲壓箱底的陪嫁。"潘師傅，"渠成順將取證照片攤在油膩的桌面上，"這是你說的"沒有感情"？還是轉移共同財產？"
潘笙歌的酒盅 當摔在地上"她都快死了，我找個伴兒怎麼了？"碎瓷片劃傷他的掌心，鮮血滴在離婚協議書草稿上——這是調解第三次破裂時他甩下的文件。方梅的報道《二十萬存款前的三十年婚姻》登上晨報頭版，熱線電話被讀者打爆，大多是詢問"配偶不治病怎麼辦"。
蔡玉玲的化療反應越來越重，卻堅持要見潘笙歌一面。在病房慘白的日光燈下，她從枕頭下摸出個紅布包"這是你當年送我的圍巾"潘笙歌別過臉去，卻在看到圍巾里裹著的兩張電影票根時，喉結劇烈滾動——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憑證。
周萬全在潘笙歌的銀行流水里發現關鍵線索離婚協議書起草當天，他向陌生賬戶轉賬五萬。"這屬于轉移共同財產，"渠成順將證據擺到潘笙歌面前，"根據《民法典》第1092條"話音未落，潘笙歌突然捂住臉"我不是不想治，是怕人財兩空啊！"
調解室的時鐘指向深夜十一點，戴世龍給老潘遞去熱茶"你知道她為什麼不肯用你工資卡買藥嗎？她怕拖累你。"手機突然震動，張彩嬌發來消息醫院通知，有匹配的靶向藥進了醫保。蔡玉玲的診斷書更新頁顯示，癌細胞擴散速度比預期緩慢。
方梅在報社趕寫追蹤報道時，接到張彩嬌的電話"潘師傅把存折送來了，還帶了保溫桶，說是炖了蘿卜牛腩。"窗外，春雨正淅淅瀝瀝地打在梧桐樹上，像極了蔡玉玲得知病情那天的雨聲，卻又多了幾分暖意。
手術室紅燈熄滅時，潘笙歌正在走廊里來回踱步，手里緊攥著蔡玉玲的絨線帽。渠成順團隊收到法院判決書的同時，方梅的後續報道《二十萬背後的愛與責任》刊登出來，文末附了張照片潘笙歌坐在病床邊，正給蔡玉玲編新織的毛線襪。
"其實他早就賣了退休金買的理財，"張彩嬌整理結案材料時輕聲說，"轉賬記錄是給兒子的婚禮定金，怕你們誤會才撒謊。"周萬全看著調解記錄里潘笙歌的最後陳述"我怕她走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法律服務中心的院子里，蔡玉玲戴著潘笙歌新織的帽子來送錦旗。陽光穿過她新生的發茬，在"守護夕陽"的錦旗上織出金色的網。渠成順望著兩人相扶的背影，忽然想起調解那天潘笙歌偷偷塞進垃圾桶的，是張乳腺癌患者護理手冊——扉頁上用鉛筆寫著"笙歌，別怕，我會努力活著。"
春風拂過法律服務中心的牌匾，戴世龍在調解室窗台上添了盆綠蘿。陽光里，藤蔓正悄悄爬上潘笙歌送的搪瓷缸，那里盛著他給蔡玉玲熬的小米粥，還冒著溫熱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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