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山縣興華普法法律服務中心的玻璃幕牆上,發出密集的鼓點聲。渠成順望著窗外扭曲的雨簾,忽然听見檔案室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張彩嬌?"他快步穿過走廊,看見法務助理正蹲在文件堆里,蒼白的臉上還沾著灰塵,手里攥著張皺巴巴的報紙。頭版標題《地下停車場命案︰不作為也構成故意殺人?》被水漬暈染得模糊不清。
"主任,這個案子..."張彩嬌聲音發顫,"和我們之前接的醫療糾紛案有個共同點——都是錯過了黃金搶救時間。"
會議室的白熾燈驟然亮起,方梅架著攝像機對準白板。張忠民將案件時間軸用紅筆標在磁貼上︰1000 車內發生關系,1015 李某昏迷,1204 駛離停車場,1422 送醫,1700 死亡。周萬全推了推老花鏡,在"12041422"這段空白時間線上重重畫了個問號。
"案卷里說王某是怕事情敗露。"方梅翻著采訪筆記,"但我聯系到他的鄰居,說他平時連只螞蟻都不敢踩。"
渠成順突然抓起車鑰匙︰"去地下停車場。"
暴雨中的停車場泛著腥冷的潮氣。渠成順站在案發車位,想象著密閉車廂里驟然凝固的空氣。張彩嬌舉著激光測距儀︰"車廂容積不到3立方米,突發疾病時很容易缺氧。"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停車場回蕩,驚起角落里幾只野貓。
當他們在消防通道找到蜷縮的流浪漢時,天已經黑透。老人哆哆嗦嗦掏出個塑料袋,里面是半截手機卡和揉爛的就診單——日期正是李某死亡那天。
"那天中午,有個男的抱著人往車上塞。"老人渾濁的眼楮突然發亮,"那姑娘嘴角有血沫子,我喊他打120,他說"只是喝醉了"。"
周萬全連夜調出王某的通話記錄,發現1205分有個未接通的來電,歸屬地顯示是某私人診所。方梅順藤摸瓜找到診所,泛黃的登記簿上赫然寫著李某的名字——三個月前,她曾來咨詢過心髒瓣膜手術。
開庭當日,法庭外擠滿舉著"不作為也是殺人"標語的群眾。渠成順站在辯護席,身後的大屏幕突然亮起︰密閉車廂內氧氣含量變化模擬圖、李某的病歷、流浪漢的證詞影像交替閃現。
"王某確實存在延誤救治,但他的不作為與死亡結果之間,存在介入因素。"渠成順的聲音穿透法庭的寂靜,"李某本身患有嚴重心髒疾病,在缺氧環境下發病,即使立刻送醫,存活率也不足30。"
檢察官冷笑︰"所以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拖延兩小時?"
"不。"渠成順調出手機定位記錄,"王某在延誤期間,多次駕車經過三家醫院,但都沒有停下。因為他在等——等診所醫生的回復。"畫面切換到診所監控,顯示王某曾在案發當日1158分打過電話。
當診所醫生顫抖著承認"害怕擔責沒有接听"時,法庭陷入死寂。方梅的鏡頭掃過旁听席,李某的父母抱頭痛哭,王某的妻子則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二審判決那天,陽光意外明媚。渠成順站在法律服務中心的露台上,看著判決書上"過失致人死亡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的字樣。張彩嬌抱著新案卷匆匆走過︰"下個案子,是外賣員送餐途中猝死..."
他望向遠處車流穿梭的高架橋,想起地下停車場里那截沾著雨水泥濘的手機卡。法律的天平上,從來都不是簡單的是非黑白,而是無數個被時間碾碎的瞬間,在正義的熔爐里重新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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