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的梅雨季節總是黏膩得讓人窒息。青山縣興華普法法律服務中心的落地窗外，雨簾將霓虹燈光暈染成模糊的色塊。渠成順盯著辦公桌上的快遞盒，拆開後露出的是一封印著"人社局"紅頭的文件——王儀琳案的申訴材料，字里行間浸著絕望的墨痕。
"主任，當事人來了。"張彩嬌的聲音帶著哽咽。推開門的瞬間，渠成順看見一個裹著黑色大衣的女人，圍巾幾乎遮住半張臉，露出的眼楮布滿血絲，像兩汪干涸的湖。
會議室的白熾燈刺得人睜不開眼。方梅默默架起攝像機，鏡頭里王儀琳的手指在膝頭不停顫抖，講述被撕裂的那個夜晚︰2017年3月29日的值班室，配電間總機房的電流聲混著腳步聲，黑暗中突然伸出的手，還有走廊盡頭永遠夠不到的安全出口指示燈。
"他們說這不是工傷。"王儀琳突然扯下圍巾，露出脖頸處淡粉色的疤痕，"應激障礙讓我沒法工作，醫生說可能一輩子都擺脫不了藥物。可人社局說，強奸是隨機事件，和工作無關。"
張忠民將《工傷保險條例》條款投影在白板上，紅筆重重圈住第十四條第三項︰"問題的關鍵在于，"因履行工作職責"該怎麼界定？"他調出監控截圖，畫面里王儀琳抱著文件走向衛生間，轉角處黑影一閃而過。
周萬全推了推老花鏡，聲音發沉︰"麗人公司的安保形同虛設。案發時段，整棟大樓的監控有47分鐘空白，保安室里根本沒人值班。"他抖了抖手中的物業記錄，"更諷刺的是，公司還在年度報告里吹噓"24小時安防系統"。"
暴雨夜的律所依舊亮著燈。渠成順帶著方梅潛入麗人公司舊址，潮濕的走廊里還殘留著消毒水的味道。他們撬開配電室的鐵門，發現本該正常運轉的報警器早已銹跡斑斑，備用鑰匙就掛在消防栓後——田伯光能輕易潛入，根本不是隨機。
開庭當日，法庭外人頭攢動。人社局的代理人振振有詞︰"田伯光隨機選擇作案對象，和王儀琳的工作職責毫無關聯！"話音未落，渠成順突然播放一段錄音，是田伯光在看守所的供述︰"那天值班表貼在保安室，我特意挑了落單的女人下手。"
現場一片嘩然。渠成順舉起麗人公司的排班表︰"案發當晚，王儀琳本不該值班。是主管臨時調班，讓她頂替生病的同事。這難道不是因工作導致的風險？"大屏幕切換成醫院的診斷影像，王儀琳萎縮的雙側顳葉在ct片上觸目驚心。
"精神創傷就不是工傷？"方梅突然站起，將一摞病歷摔在桌上，"王儀琳現在連獨自出門都做不到，每天靠抗抑郁藥維持生命。《工傷保險條例》的立法宗旨，難道不是保護勞動者的權益？"
人社局代理人漲紅了臉︰"但法律必須講究直接因果關系！"
"那什麼是直接因果？"渠成順調出監控時間軸，紅色線條從王儀琳進入公司延伸到案發地點，"如果不是為了完成值班任務，如果公司有基本的安保措施，如果調班制度合規...這些"如果"，哪一個不是因工作而起？"
二審宣判那天，陽光破天荒地穿透雲層。王儀琳攥著勝訴判決書，淚水滴在"工傷認定"四個字上。渠成順站在法院台階上，望著遠處高樓林立的商務區，突然想起案卷里的一句話︰在暗夜里求救的人，需要的不僅是一束光，更是照亮整個黑夜的法律燈塔。而他們，就是那些執著的點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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