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晁亮誤打誤撞進入這個世界的第一天,第一次來橋咖啡探探路時,他就注意到這個拉手風琴的小姑娘了。熟悉的街道上彌漫著無從確認的陌生,讓人既不知道是危險還是幸事。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少女安靜地坐在樹蔭下,旁若無人地拉著自己的手風琴。
悠揚的琴聲,無形中松弛了氣氛,那天晁亮焦急恐懼的心緒也在這稚嫩的琴聲中得到不少安撫。
晁亮最近在咖啡店里待得多了,見到這個拉手風琴的小姑娘的頻次也高了起來,她是馬路對面公園門口那些攤販中的常客。
約莫十三四的模樣,支著個板子,坐在樹蔭下,從咖啡店里望出去,剛好可以看到她模糊的身影,穿著淺色的衣服,在綠油油的樹木背景下很是顯眼。
人聲不夠鼎沸時,間或能听到她彈琴的聲音傳來,每每這時候,晃亮便會按停店里的音樂,用她天然的演奏作為背景音。
觀察久了,晁亮漸漸發現,她坐定一棵樹下後,一整天都不帶動的記不起身走動,也不主動招攬生意,她的目光總是空洞,是個瞎子。
公園里會有散步的人路過她的面前,向她支著的板子前扔下幾枚硬幣,或者慷慨的紙幣。也會有放學路過得學生,在她的攤位上前停留,駐足听一會兒曲子,再離開。
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上一整天,等太陽快要落山,她才會用雙手摸索著自己面前攤位上的錢箱和曲譜,撐開一桿白手杖,敲擊著地面離開。
一開始,她只坐上兩個小時,可能是覺得收益不錯,她來這里公園門口坐著的時間變長了。有一天,坐在公園對面整整一個下午。
大約坐了兩三個小時之後,由于事先沒有做好準備,她只覺得口渴難耐,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路人路過,攔下一問,對面就有個咖啡店,可以前來買杯白水喝。
她依然是用手摸索著,從錢箱里掏出了幾枚分量頗重硬幣,攥在手里,白手杖敲擊著地面緩緩地就過馬路走了過來。
晁亮站在吧台後面,一抬頭,見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踱著小步子,正在“盲”過馬路,已經走到了馬路中間,不禁為她揪了把心。
所幸路上往來車輛不多,小姑娘沒等到晁亮放下手頭的東西,已經安全到達路這邊,熟練地將自己的手杖折疊,緩緩進了咖啡店門。
“老板您好,請問這里是有喝的賣嗎?我可以買一杯白開水嗎?”
“好的,一杯水而已,你先在這邊坐下,我來給你倒。”晁亮連忙繞出吧台,將她牽到最近的桌子邊坐下。
“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面呀?你的爸爸媽媽呢?”
剛問出口,晁亮就後悔了,小孩子家家的一個人在外面靠拉手風琴為生,還是個盲人,父母不在一定是情非得已,覺得自己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
“爸爸媽媽出去打工了。”
“怎麼沒去上學呀?”
問出口,晁亮又後悔了。他覺得自己對一個數字生命不應該產生愧疚,如同在游戲里玩家不會在意角色為你殺了多少次怪,又死了多少次一樣,但轉念又給自己找借口,這才是個小孩子啊。
“等攢到錢就去。”
“水在這里。”他特地倒了一杯溫水,牽起小姑娘的手,引著她拿到水。
“多少錢?”
“不用錢。免費的。”
“這樣不太好吧。”小姑娘怯諾諾地,抬起手,敞開半窩著的手掌,“老板你看這些夠麼?”
只見幾枚硬幣趟在她小小的掌心里。
晁亮剛準備直接拒絕,可他定楮一看,手掌心里的硬幣,約有七八枚,其中竟有好幾塊不是波羅海世界流通的硬幣錢,而是,對盲人來說足夠以假亂真的,游戲幣。
小姑娘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眼神依舊空洞。
晁亮突然心中一緊,抬眼望了望路對面攤子上的錢盒,明白了大概,既憤怒又心酸,但又不好表現。
他從小姑娘的手掌里將那幾枚游戲幣撿了出來,說道︰“這些管夠了,夠你喝一個月的了。”
听他這麼講,那孩子也裂開嘴笑了,大口大口噸噸地喝起水來,沒了拘謹小心翼翼的模樣。
等她喝完,晁亮便主動牽著她,帶她一起穿過馬路,將她安穩地送回了她在攤位上扎的小板凳上。小姑娘的椅子前攤了一塊和她衣服顏色相近的布,同樣的素色,說不定就是做她身上這身衣服剩下的邊角料。
一個黑色的錢盒壓著布的邊緣,旁邊是一幅寫得歪七扭八,不知道是請哪個同齡的孩子幫忙寫的字︰盲人手風琴演奏。字是蠟筆寫的,五顏六色的,和素色的布和她身上的衣服完全不是同一個畫風。錢盒的另一邊,是一本有些發黃的曲譜,凌亂地攤開著。
小姑娘坐定後,將屬性繳銷證從口袋里摸出來,摸索著,將這張小卡片豎著靠在錢盒蓋子上,作為自己真是盲人的憑證。
晁亮蹲下身子,細細看她的繳銷證︰秀秀;07年xx月;視覺信息。是真的盲人沒錯了。再看看錢盒里,竟然還有幾枚游戲幣,頓時心里一陣憋悶。一定是有人仗著秀秀看不清,也不可能一一檢查每個人扔進去的零錢,用這種惡作劇的行為捉弄秀秀給他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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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你要點一首嗎?地上的譜子你可以點。”
給了一杯水,還要別人給自己彈首曲子,晁亮過意不去,便借口店里來了客人婉拒了秀秀。
人雖然回到了店里,他還是放心不下秀秀一個人在對面,時刻關注著情況,說不定就能讓他遇上是誰這麼缺德,敢用游戲幣假充硬幣,給人家這麼小一個盲人小姑娘,還要騙一首曲子來听。這不是窮或者摳,這是純純的壞。
就這樣,秀秀間或傳來悠揚的手風琴的音樂,反正店里也沒什麼客人,晁亮閑著也是閑著,一見到有人點了曲子之後向錢盒里扔錢,他便假裝看熱鬧似的,穿過馬路,來秀秀的攤子前瞅上一眼,看到沒有新的游戲幣出現,他再安心地回自己的咖啡店去。
晚上,再看著秀秀一米出頭的小身板,背著重重的手風琴,收起小攤、撐著白手杖離開,他也才安心打烊。
第二天依然如此,不同的是,還會在順便去“檢查”錢盒的同時給秀秀捎去一杯白水,讓她不用急慢慢喝,然後在下次去時再捎回來。
“謝謝老板。”秀秀的聲音還透露著稚嫩。
“不用叫老板了,我也不是什麼老板,我只是給咖啡店打工的,你就叫我哥哥吧。”晁亮覺得自己的年紀,其實讓人家叫叔叔也不過分,可是都做叔叔的人了還在給人打工又好像說不過去,便還是堅持讓秀秀叫自己哥哥。
秀秀起初還有些忸怩,晁亮關心地多了,她終于也會在晁亮給她帶去飲品時敞開了笑容回應︰“謝謝哥哥。”
一聲哥哥,晁亮與波羅海世界的親密度又增加了一分,想關照秀秀的心也多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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