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里空調涼颼颼的吹著，夕夕趴在床上晃腳丫︰"二姐，下午跟奶奶去舅爺家不？"
欣欣背對著她躺著︰"不去。"
"為啥？表叔家兩個表弟回來了，你不去見見啊！"
"我帶著李航宇算怎麼回事？"欣欣無奈的說。
“不帶他呀，我們自己去。”夕夕天真的說。
“你覺得我甩得了他嗎？”欣欣問。
夕夕恍然大悟︰"哦∼，是不太好甩，跟牛皮糖一樣。"她壞笑著湊近，"不只是甩不掉吧，你還怕見完親戚以後分手尷尬吧？"
"我倆現在只是普通朋友關系。"欣欣轉過身，"兩個表弟要在這過暑假吧，我晚幾天去一樣的。"
"那我跟奶奶去啦！我騎電動車帶奶奶去。"夕夕在床上躺好，"現在睡午覺，一會兒你倆要出門就騎閃電驢——"她壓低聲音，"記得給它戴口套，上次帶閃電去二舅家，把二舅家掃帚啃了。"
下午5點，夕夕推著電動車出來。
"奶奶坐穩啊。"夕夕把電動車支在院門口，給奶奶戴遮陽帽。
張誠拎著車鑰匙走出來︰"這麼熱的天，我開車送你們。"
"我也去！"大年踢啦著拖鞋從屋里蹦出來，"舅爺肯定給我留了冰鎮西瓜！"
爸爸轉頭問靠在門框上玩手機的欣欣︰"你呢？"
"我不去。"欣欣頭也不抬，"李航宇太粘人。"
正說著，李航宇拎著垃圾袋從屋里走出來︰"干爸要出門？我正好要去超市..."
"不用。"欣欣把手機啪地合上，"我爸送奶奶走親戚。"
李航宇眼楮一亮︰"那正好，我..."
"車坐不下。"欣欣直接打斷，"我爸的轎車，副駕要坐奶奶，後排坐夕夕和大年。"
大年偷偷數了數︰駕駛座爸爸，副駕坐奶奶，後排他和夕夕——明明還能再擠一個。他扭頭看了看欣欣和李航宇 ，二姐要是去了，李航宇肯定要跟著。算了二姐還是別去了，要不後排坐四個人能擠死他。
李航宇摸了摸鼻子︰"我可以擠擠..."
"擠不下。"欣欣斬釘截鐵，"要不你跟著他們去，我不去。"
李航宇著急道︰“那不行，你不去我去像什麼話。要去咱倆一起去，要不去咱倆都不去。”
欣欣冷哼一聲，扭頭不理他。
張誠輕咳一聲︰"那...我們走了？"
電動車孤零零停在院里，欣欣看著轎車駛出巷口，一扭頭發現李航宇還站在身後。
"冰箱里還有半個西瓜。"她硬邦邦地說，"要吃自己切。"
李航宇突然笑了︰"其實我知道你舍不得扔下我。"
"知道還問？"
"因為你在替我著想啊。"他晃了晃手里的垃圾袋，"怕我見親戚尷尬。"
欣欣瞪大眼楮，話都噎在喉嚨里。屋里靜得能听見冰箱的嗡嗡聲。
李航宇蹭到沙發邊︰"新上了部電影，要不..."
"不看。"欣欣刷著手機往廚房躲。
"那咱倆干點啥？"
"不知道。"
冰箱門拉開又關上。李航宇突然說︰"我給你講講在部隊的事？我們訓練場..."
"不听。"欣欣把西瓜咬得 響，"你們傘兵跳傘掉糞坑，掛樹上都講過了。"
李航宇摸了摸後腦勺︰"那...我給你講講我家人？"
欣欣把西瓜皮扔進垃圾桶，隨口說︰"行，你家什麼情況？"
李航宇抽了張紙巾遞給她︰"我哥和嫂子在鎮上初中教學，倆兒子，大的五歲上幼兒園了，小的剛會走路。"
"還有呢？"
"我妹比你大一歲，大二，學會計的。"李航宇頓了頓，"我爸媽就是普通農民。"
欣欣突然笑出聲︰"普通農民還敢生三胎？你們那邊不查計劃生育？"
李航宇撓撓頭︰"九幾年的時候好像沒那麼嚴了。我妹是95年的，听說就罰了點糧食。"
"我們這邊九八年還查得厲害呢。"欣欣掰著手指數，"夕夕和大年出生時，罰了我爸不少呢，當時我爸拿不出那麼多錢，夕夕被計劃生育的人抱走了兩次，都是我舅舅拎著菜刀把她搶回來的，最後實在沒辦法，才把夕夕送給了三姨養。"
李航宇疑惑的問︰"那大年呢，他倆不是雙胞胎嗎？計劃生育的人只抱夕夕..."
"我奶奶和我媽當時帶著大年躲北京姑姑家去了。"
"你們家也重男輕女啊。"李航宇更疑惑了，"我看干爸也不像那種人啊。"
欣欣︰“我爸重男輕女，跟別人不一樣，沒那麼明顯，一般人看不出來。”
"是嗎？"李航宇扯了扯嘴角，"張叔給你們三個女兒都準備了嫁妝，還努力供夕夕比賽，出錢讓你學才藝。我是真看不出他重男輕女。"
欣欣嘴角扯了扯︰"你不懂。"
"嗯？"
"我爸供我們讀書、學才藝，不是單純為了讓我們嫁得好。"她語氣淡淡的，"他是想讓我們走得更遠，站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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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宇側頭看她︰"那嫁妝……？"
"嫁妝是底氣，不是歸宿。"欣欣把西瓜籽一顆顆挑出來，"他不想我們將來被婆家拿捏，但更不想我們一輩子困在婚姻里。"
李航宇若有所思︰"所以他才拼命供你們？"
"對。"欣欣放下西瓜，眼神平靜，"他讓我們讀書、學本事，是為了讓我們以後能互相拉拔——尤其是拉拔大年。"
李航宇一愣︰"大年？"
"我大伯和大姑的死，對我爸打擊很大，他害怕那天他也出意外，大年還小。"欣欣笑了笑，"他怕自己以後幫不上大年，所以早早給我們鋪路，讓我們姐仨以後有能力托著他。"
李航宇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張叔挺精明的。"
"不是精明。"欣欣搖頭，"是怕。"
"怕什麼？"
"怕意外，怕那天護不住我們的時候，我們沒本事護住自己，也護不住弟弟。"
李航宇看著欣欣的側臉，忽然覺得，她們家讓人看不透，送出去的女兒，半路要回來還是那麼親。女兒們明明知道父親的用意，但還是願意接受父親的安排。
過了一會兒，他輕聲問︰"那你會拉拔大年嗎？"
欣欣瞥他一眼︰"你說呢？我們血脈相連。"
李航宇笑了，知道了欣欣的答案。他語氣里帶著一絲自嘲的調侃︰"大年運氣真好，有三個姐姐疼，還有個這麼為他著想的爸爸。"
欣欣側頭看他︰"你家不好嗎？"
李航宇沉默了一瞬，隨後笑了笑︰"我上面一個哥哥，下面一個妹妹，我在中間。"他頓了頓，"要不是我自己夠優秀，估計在家里就是透明的。"
"怎麼說？"
"我哥是長子，從小被寄予厚望；我妹是老ど，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兒，爸媽寵得不行。"他語氣平靜，像是在講別人的事，"我呢？成績好是應該的，考差了就是不上進。生病了沒人緊張，得獎了也沒人夸。"
欣欣沒說話，只是把西瓜往他那邊推了推。
李航宇挖了一勺，繼續說︰"小時候發燒，我媽以為我裝病不想上學，硬是讓我去了。結果我在課堂上暈倒，老師打電話回家，她才信我是真病了。"他笑了笑，"可我妹打個噴嚏，我媽就能緊張半天。"
欣欣皺眉︰"那你爸呢？"
"我爸更簡單——誰成績好，誰有出息，他就多看誰兩眼。"李航宇聳聳肩，"所以我拼了命考軍校、拿優秀學員，就是為了讓他記得還有我這個兒子。"
欣欣輕聲問︰"那你現在……他們總該重視你了吧？"
李航宇搖頭︰"習慣了。反正我現在也不常回家，他們關不關心，無所謂了。"
欣欣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說︰"怪不得。"
"什麼怪不得？"
"怪不得你追我這麼執著。"欣欣嘴角微揚，"是不是覺得我家氛圍好，想蹭點溫暖？"
李航宇一愣，隨即大笑︰"被你發現了。"他頓了頓，眼神認真起來，"不過，我是真羨慕你們家——明明有兒有女，可張叔對你們每一個都那麼上心。"
欣欣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以後休假，不想回家，還來我家。"
李航宇眼楮一亮︰"真的？"
"假的。"欣欣白他一眼，"吃你的西瓜吧。"
但李航宇知道，她沒在開玩笑。
欣欣轉頭看他，疑惑發問︰"你現在這麼優秀，家里不催你結婚？"
李航宇苦笑︰"怎麼不催？我年前休假回家，我媽直接給我安排了相親流水席——臘月二十八到家，一天最少兩場相親，嚇的我初三我就逃回部隊了。"
"一天兩場？"
"最少兩場。"李航宇掰著手指數，"有老師、公務員、醫生、連我們鎮上養豬場老板的女兒都見了。"
欣欣噗嗤笑出聲︰"養豬場？"
"我媽說人家家底厚實。"李航宇無奈搖頭，"初三那天我實在受不了，提前回了部隊，初六去療養院在火車上踫到了許哲遠，然後對你一見鐘情了……"
欣欣猛地坐直︰"等等！我和夕夕是元宵節去的青島，你怎麼可能在火車上對我一見鐘情？"
"你當時凶巴巴的，跟許哲遠打視頻電話。"李航宇忍不住笑，"那時我在他旁邊，我看著視頻里的你，我就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我這輩子算是完了。"他聲音低了下來，"就像在靶場被狙擊手鎖定，跑不掉了。"
欣欣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你當時就那麼確定許哲遠會介紹你跟我認識。"
"他要是不介紹，我就一直纏著他。"李航宇看著她，"直到元宵節我在酒店第一次你，我更加相信真的會有"命中注定"這回事。"
欣欣別過臉，耳朵卻悄悄紅了︰"你還真是鍥而不舍……"
李航宇笑著問她，"有沒有被我感動，要不要提前做我女朋友。"
欣欣紅著臉︰“吃你的西瓜吧！”
窗外蟬鳴突然熱烈起來，像是替他們說出了那些沒講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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