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不在了

第379章 醫館春秋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愛德華18 本章︰第379章 醫館春秋

    藥香漫過粗布帳簾時,我正盯著牆上“扁鵲醫館”四個字發怔。那字跡是用松煙墨寫就,筋骨分明,橫畫如手術刀般利落,豎畫似銀針般挺直,帶著先秦書法特有的古樸力道。帳角懸著的藥囊晃了晃,滲出艾草與當歸混合的苦澀氣息,與帳外木杵搗藥的“咚咚”聲纏在一起,竟讓這兩千多年前的春秋午後,有了種奇異的安穩感。

    “醒了?”扁鵲提著藥箱走進來,褐衣下擺沾著新鮮的泥土,褲腳還掛著片蒼術的葉子——後來才知他剛從後山采完藥。他將藥箱放在案幾上,黃銅鎖扣踫撞出清脆的響,里面露出層層疊疊的油紙包,隱約能看見朱砂、雄黃、龍骨的輪廓。“今日燒退了些?”

    我掙扎著想坐起身,卻被渾身的酸軟按回草席。小青蜷縮在我左側,青灰色勁裝的袖口撕開道口子,露出的小臂上布滿細密的劃痕,那是穿越時空裂隙時被亂流劃破的。她的眉頭仍死死擰著,斷劍被壓在膝下,劍穗上的月牙玉佩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在草席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呂崆菲靠在右側土牆邊,月白色旗袍的下擺沾著干涸的泥點,懷里的《開元佔經》被她按得極緊,古卷邊緣的絹布已磨出毛邊,卻依舊能看清封面上燙金的“開元”二字。

    “還燒著。”呂崆菲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她抬手抹了把額頭,指尖的冷汗在掌心積成小小的水窪,“但頭不那麼暈了,昨夜總夢見被無數根針追著扎。”

    扁鵲聞言笑了,從藥箱里取出個陶甕,倒出三枚銀針。針身細如發絲,在晨光里泛著冷冽的光,針尖卻圓潤無鋒。“那是時空亂流在你們經脈里作亂。”他指尖捻著針尾輕輕轉動,銀針在他掌心竟像有了生命,“老夫這針,正好能替你們理理氣血。”

    小青猛地繃緊了脊背,喉結飛快地滾動了一下。她自小怕針,在現代醫院打疫苗時總要攥著我的胳膊,指節捏得發白。此刻見那銀針在扁鵲指間流轉,她下意識往我身後縮了縮,耳尖紅得像被藥汁染過。

    “姑娘莫怕。”扁鵲將銀針放在案幾上,取過塊粗布擦了擦手,“老夫的針不疼。當年長桑君傳我醫術時,特意囑咐‘針者,非刺也,乃引也’,真正的好針,該像春風拂過麥田,讓氣血自己順著針走。”

    “長桑君?”呂崆菲忽然坐直了些,懷里的古卷滑到膝頭,“是《史記》里說的那位神醫?”

    扁鵲往銅爐里添了塊木炭,火苗“ 啪”舔著爐壁,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忽明忽暗。“算不得神醫,只是位肯傳我醫術的老者。”他的目光飄向窗外,仿佛透過兩千多年的時光,看到了當年的客棧,“那時我還在邯鄲做客棧掌櫃,每日迎來送往,見慣了南來北往的客人。長桑君來住店時,穿得比乞丐還破,腰間藥囊卻總飄著異香,別人都嫌他髒,我瞧著他氣度不凡,每日端茶送水,倒也沒想著圖什麼。”

    他頓了頓,指尖在案幾上輕輕叩著,像是在數那年月“一晃就是十年。第十年冬至,雪下得能沒了膝蓋,他忽然喚我去他房里。門窗都關得嚴實,他從懷里掏出個油布包,里面是一疊竹簡醫書,還有包青灰色的藥粉。”

    “他說‘此藥需用清晨草木上的露水送服,連服三十日,你便能看透人體五髒六腑’。”扁鵲拿起一枚銀針,對著光仔細看了看,“我問他為何傳我醫術,他只說‘你心善,不貪利,配做醫者’,說罷推開門,人就不見了,雪地里連個腳印都沒留。”

    我忽然想起現代醫學影像里的ct片,原來早在兩千多年前,就有能“看透髒腑”的醫術。小青听得入了迷,連怕針的事都忘了,追問“那三十天後,您真能看見五髒?”

    “何止。”扁鵲笑了,將銀針在火上烤了烤,“晨起看院里的梧桐樹,能瞧見樹皮下的脈絡在吸水;看住店的客人,能瞧見誰的肝上積了郁氣,誰的胃里存了寒痰。有回個販鹽的商人來住店,我見他肺里有團黑氣,勸他少喝酒,他罵我咒他,結果沒出半月,就咳血死了。”

    他說話時,已將銀針輕輕刺入呂崆菲的合谷穴。呂崆菲“呀”了一聲,卻不是疼,是驚訝——一股暖流順著針尾緩緩漫開,像溫水淌過干涸的河床,高燒帶來的昏沉竟消散了大半。“這是……”

    “引氣歸元。”扁鵲指尖輕捻,銀針在穴位里微微顫動,“你體內的氣被時空裂隙攪得亂了套,我替你把它們引回正經。”

    輪到小青時,她攥著我的手,指節泛白。扁鵲卻沒直接下針,而是取過她的斷劍,劍穗上的月牙玉佩在他掌心溫了溫“這玉含著龍氣,與姑娘的靈力同源,用它做引,針感會輕些。”他將玉佩貼在小青的曲池穴上,再把銀針輕輕扎入,小青只覺一陣微麻,隨即便是酥酥的暖,竟真的不疼。

    “先生真厲害。”小青松了口氣,笑起來時眼角還有點紅,“比我們現代醫院的護士溫柔多了。”

    扁鵲聞言朗聲笑了,笑聲震得帳頂的藥囊晃了晃“醫者哪有不溫柔的?當年虢國太子‘死’了半日,我若不溫柔些,他父親早把我當騙子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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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下銀針,取過塊麻布擦手,說起那段“起死回生”的往事。那年他路過虢國,見舉國上下都在哭喪,問了才知是太子暴斃,正要下葬。他攔住送葬的隊伍,問太子的中庶子“太子病時,是不是先耳鳴、眼花,然後半身不遂,最後氣絕?”

    “中庶子當時就傻了,說‘先生怎知?’”扁鵲拿起案幾上的陶碗,倒了些清水,“我說那是‘尸蹶癥’,血氣逆亂堵了心脈,看似死了,實則心還跳著。我讓弟子子陽磨利石針,刺太子的百會穴;又讓子豹煮了藥熨,敷在太子腋下。不過半個時辰,太子就哼了一聲,二十天後竟能下地跑了。”

    呂崆菲听得入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古卷上的朱砂符文“難怪天下人說您能起死回生。”

    “謬傳,都是謬傳。”扁鵲連連擺手,臉上露出無奈的笑,“我哪有那本事?不過是看穿了‘死’的假象罷了。真正的生死,連醫者都管不了,就像齊桓侯……”

    他的聲音沉了下去,往銅爐里添了塊炭,火苗“騰”地竄起來,映得他眼底一片紅。“那年我去齊國,見齊桓侯站在宮門口,面色發灰,就說‘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他笑說‘寡人無疾’,還跟左右說‘醫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為功’。”

    “過了五天,我又見他,說‘君之疾在血脈’,他還是不信;再五天,我說‘已入腸胃’,他就惱了,趕我走;又過五天,我遠遠見他,轉身就走——那時候,病已經入了骨髓,神仙都救不了了。”扁鵲嘆了口氣,“後來听說他病重時派人找我,我早帶著弟子逃到秦國了。醫者能治病,治不了不信啊。”

    帳外忽然傳來孩童的哭鬧聲,撕心裂肺的,混著婦人的抽泣。一個穿著粗麻衣的婦人抱著孩子沖進帳來,孩子約莫三歲,小臉燒得通紅,嘴唇干裂,躺在母親懷里一動不動,只有微弱的呼吸證明還活著。“先生!求求您救救我的娃!”婦人“噗通”跪在地上,額頭在泥地上磕出青痕,“他上吐下瀉,村里的巫祝說沒救了……”

    扁鵲立刻起身,藥箱都來不及提,只從案幾上抓了幾包草藥就沖過去。他手指搭在孩子腕上,閉目凝神片刻,又翻開孩子的眼皮看了看,聲音沉穩如舊“無妨,是誤食了不潔的梅子,腸里生了熱。”他從懷里摸出個小陶罐,倒出些黃色的藥粉,用溫水調開,撬開孩子的嘴一點點喂進去,“這是蒙脫石散,能收澀止瀉,再煮些烏梅湯給他喝,去去腸里的熱。”

    我和呂崆菲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訝——蒙脫石散是現代止瀉藥,沒想到扁鵲竟也有類似的配方。小青悄悄拽了拽我的袖子,低聲說“他是不是也……”

    “不是。”扁鵲像是听見了,喂完藥回頭笑了笑,“這藥是老夫在咸陽行醫時配的,秦人愛吃梅子,常有孩子吃壞肚子,試了百多種草藥,才找到這味能‘收澀’的石頭粉。”他擦了擦孩子的嘴角,“在邯鄲時,我見當地婦人多有難產,就專研婦科;在洛陽,老人多耳聵目眩,我就治耳目病;到了咸陽,孩子金貴,我就成了兒科郎中。行醫嘛,總得跟著百姓的需要走。”

    婦人千恩萬謝地抱著孩子走了,帳里又恢復了安靜,只有銅爐里的炭火偶爾“ 啪”一聲。扁鵲重新坐下,繼續為我們施針,月光從窗欞漏進來,在他鬢角的白發上鍍了層銀。

    “先生,”小青忽然問,“您說月滿之時,我們能找到回去的路嗎?”

    扁鵲望著窗外的月牙,沉吟片刻“老夫年輕時,長桑君曾說‘天地如藥爐,萬物皆藥引’。三位能來這春秋,是因為你們的信物——鋼筆、玉佩、古卷——帶著後世的氣;要回去,也得靠這些信物。月滿時時空節點最松,它們自會有所感應。”

    他取過我的鋼筆,在指尖轉了轉,筆帽上的縮寫在月光下閃著微光“這物件上有女子的溫氣,想來是心愛人所贈吧?”

    我點頭,心口忽然一暖,仿佛李梅的指尖正透過兩千多年的時光,輕輕踫了踫我的掌心。

    “那就好。”扁鵲將鋼筆還我,又看了看小青的玉佩、呂崆菲的古卷,“有情念、有血脈、有正氣,三樣湊齊,就是最好的藥引。”

    後半夜,藥熬好了。陶碗里的藥汁呈深褐色,表面浮著層細密的泡沫,喝在嘴里苦得舌尖發麻,卻帶著一股奇特的回甘,順著喉嚨滑下,在五髒六腑間漾開清涼的漣漪。我看著案幾上那卷扁鵲手繪的經脈圖,忽然明白為何他能被稱為“醫祖”——他不僅有看透病灶的眼,更有體恤人心的心。就像此刻,他本可以安穩坐館,卻願意為素不相識的我們熬夜熬藥,這或許就是長桑君傳他醫術的真正原因。

    月光透過窗欞,在草席上織出銀色的網。我握著那支鋼筆,听著小青均勻的呼吸、呂崆菲翻書的沙沙聲,還有帳外扁鵲整理草藥的動靜,忽然覺得這春秋的夜晚,竟也沒那麼難熬。

    畢竟,月在慢慢變圓,而我們,在等它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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