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太極殿。
皇帝斜倚在龍椅上,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封朱漆密封的奏折。窗外蟬鳴聒噪,殿內卻靜得能听見銅漏滴水的聲響。
“諸卿,”皇帝緩緩開口,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夏淮安又上謝恩表了。”
階下眾臣聞言,齊刷刷抬頭。戶部尚書手中的象牙笏板“啪”地掉在地上;兵部尚書瞳孔驟縮,拇指無意識地掐進了掌心;禮部侍郎則死死盯著皇帝手中的奏折,仿佛那是什麼洪水猛獸。
樊丞相站在文官首位,面上不動聲色,後背卻已滲出冷汗。他太清楚夏淮安的“感恩奏折”是什麼路數——上一次那封《謝朝廷罷官恩》,簡直是當眾打他的臉!
他認為妙極的罷免巴州籍官員的主意,卻被夏淮安用來收買人心。不少巴州籍官員,都投入了夏淮安麾下。
“念。”皇帝將奏折遞給身旁的大太監。
太監尖細的嗓音在殿內回蕩
“臣巴州節度使夏淮安謹奏
臣聞朝廷心系巴州,特遣密探訪察民情,以正吏治。臣不勝惶恐,亦不勝感激……”
念到“朝廷密探”四字時,樊丞相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派去的“青蚨”死士,竟被夏淮安堂而皇之寫進奏折?!
“……朝廷所察‘華夏莊高層腐敗特權’之事,臣已嚴查核實。確有個別官吏恃功自傲……臣深感愧疚,特此上表請罪。”
“哈哈哈!”皇帝突然大笑,笑得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的紅暈,“好一個‘請罪’!朕看他是來討賞的!”
階下眾臣噤若寒蟬。誰听不出這話里的譏鋒?夏淮安表面認罪,實則在說朝廷的密探連華夏莊的腐敗都能挖出來,可見對巴州掌控之深——那之前竹子開花、商路斷絕時,朝廷為何裝聾作啞?
“……臣已施行以下舉措
一、設‘紀律審查司’,徹查貪腐。凡涉事者,無論官職高低,一律革職查辦……
二、頒《華夏廉潔令》,明定‘三不原則’不取民一錢,不佔公一物,不受私一請……”
兵部尚書突然出列“陛下!夏淮安所列條陳,分明是僭越朝廷權柄!整頓吏治乃吏部職責,他一個節度使豈能私設刑司?!”
“哦?”皇帝眯起眼,“那依卿之見,朕該下旨申飭?”
“臣以為……”兵部尚書偷瞥樊丞相,見對方面無表情,硬著頭皮道,“當責令夏淮安即刻解散所謂‘紀律司’,並將涉事官吏押送京城受審!”
“蠢貨!”皇帝猛地拍案,驚得檐下麻雀撲稜稜飛走,“夏淮安抓的都是自己人!你讓他押誰來京?押那些被朕罷免的巴州籍官員嗎?!”
殿內瞬間死寂。
大太監戰戰兢兢繼續念道
“……臣更奏請若朝廷不棄,願遣御史常駐巴州,協臣共查吏治。如此,既可彰朝廷公正,亦可使巴州官民常懷敬畏之心……”
“啪!”
樊丞相的笏板突然墜地。他彎腰去撿,官袍下擺掃過青磚,發出 聲響。這個動作完美掩飾了他瞬間慘白的臉色——夏淮安竟要朝廷派御史駐巴州?!
“樊愛卿,”皇帝的聲音如毒蛇吐信,“你臉色不大好啊?”
樊丞相強自鎮定“老臣……老臣只是驚嘆夏節度使忠心可嘉。”他擠出一絲笑,“派駐御史確是良策,既可監督巴州,又能……”
“又能什麼?”皇帝冷笑,“讓他把御史也收買了?”
階下眾臣冷汗涔涔。誰不知道御史台真有幾個清官,一直十分擁護夏淮安“為百姓謀福祉”的思想,若真派御史駐巴州,不出三月就會變成夏淮安的人!
大太監突然輕咳一聲“陛下,還有……密折。”
“當眾念出!”皇帝大聲喝道。密旨是只能讓皇帝看的,皇帝卻讓太監念出,這讓很多大臣都感到奇怪。
大太監拆了密封條,朗聲道“臣淮安密啟
樊丞相所遣‘青蚨’探子七人,臣已盡數擒獲。然念其助臣肅清內弊,特免死罪,發配礦場勞役……”
“轟——”
仿佛一道驚雷劈在殿頂。樊丞相腦中嗡嗡作響,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七名死士!全是培養二十年的精銳!夏淮安不僅生擒,還敢在密折里點名道姓?!
“樊相!”皇帝的聲音陡然拔高,“朕怎麼不知道,你往巴州派了密探?”
樊丞相“撲通”跪下,額頭抵著冰冷的金磚“老臣……老臣是為查實夏淮安謀反證據……”
“罷了!”皇帝忽然抬了抬手,似乎對此事毫不在意“眾卿無事便退朝吧,樊相,你去慈寧宮給母後請安。”
“遵旨!”樊丞相叩拜。
慈寧宮。
殿內檀香裊裊,金絲楠木的屏風上繡著百鳥朝鳳圖,每一根金線都在燭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太後斜倚在鳳榻上,指尖輕輕撥弄著一串翡翠佛珠,珠子踫撞的聲響在寂靜的殿內格外清脆。
皇帝坐在下首,面色蒼白,眼下泛著青黑。他手中捏著一份密報,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密報上詳細記載了巴州近況——夏淮安設立“華夏銀行”,吸納民間儲銀超千萬兩;巴州糧食自給,鹽鐵自產;更棘手的是,夏淮安竟公然收留被朝廷罷免的巴州籍官員,自設“政務院”授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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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皇帝聲音嘶啞,“夏淮安此舉,已是形同謀反!若不嚴懲,朝廷威嚴何在?”
太後緩緩睜眼,鳳眸中閃過一絲銳利“皇帝,你以為哀家不知?”她指尖一挑,佛珠“啪”地砸在案上,“可如今巴州兵強馬壯,又有天雷利器,朝廷拿什麼去‘嚴懲’?”
皇帝猛地站起,龍袍下擺掃翻茶盞“難道就任由他割據一方?!”
“急什麼?”太後冷笑,目光轉向殿外,“傳樊丞相。”
樊丞相跪在殿中央,額頭緊貼冰冷的金磚。太後的話像一把刀,一字一句剜進他的心里
“秦王燒毀巴州糧倉一事,朝野震動。皇帝念在骨肉親情,不忍處置……”太後指尖輕叩鳳榻,“樊愛卿,你是丞相,總該為君分憂吧?”
樊丞相渾身一顫,瞬間明白了太後的意思——這是要他替秦王頂罪!
這事他和秦王二人分了大頭,既然不能處置秦王,那便只有讓他來背鍋!
“老臣……”他喉頭發緊,聲音干澀,“老臣願為陛下分憂。”
“很好。”太後滿意地點頭,從袖中取出一份早已擬好的奏折,“明日早朝,你便上表自劾,稱‘督查不力’,致巴州糧倉被焚。皇帝會當庭申飭,罰你三年俸祿,革除太子太保餃——”她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再命你為欽差,出使巴州,招撫夏淮安!”
樊丞相猛地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太後!夏淮安狼子野心,豈肯受撫?老臣此去,只怕……”
“怕什麼?”皇帝突然打斷,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你是丞相,代表朝廷天威!夏淮安若敢動你,便是公然造反!”他俯身壓低聲音,“更何況……秦王燒糧的賬,總得有人扛。樊卿,你說呢?”
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樊丞相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死寂“老臣……領旨。”
樊丞相踉蹌走出宮門時,夜雨已至。冰涼的雨水順著他的官帽滴落,混著額角的冷汗,浸透了衣領。
幕僚急忙撐傘迎上“相爺,太後有何旨意?”
樊丞相一把攥住幕僚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明日……本相要上表認罪。”他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認下燒毀巴州糧倉之罪!”
“什麼?!”幕僚大驚,“這明明是秦王動的手……”
“閉嘴!”樊丞相厲喝,眼角抽搐,“太後要本相出使巴州,招撫夏淮安!”
幕僚瞬間面無血色。誰不知道夏淮安與樊丞相勢同水火?“相爺,此去巴州,無異于羊入虎口……”
樊丞相苦笑“羊入虎口?這個比喻倒是貼切!本相為官數十載,位極人臣,到頭來在皇家眼中,也不過是一只替罪羊啊!”
雨越下越大,樊丞相的官袍徹底濕透,貼在身上,沉得像一副鐐銬。
丞相府書房,燭火搖曳。
樊丞相將密信一一焚毀,火光映出他猙獰的面容“傳令‘影衛’,啟動‘斬龍計劃’!”
“相爺三思!”心腹跪地勸阻,“影衛是潛伏十年的死棋,一旦動用,再也無法挽回!”
“本相還有選擇嗎?!”樊丞相一把掀翻案幾,茶盞砸在地上粉碎,“一方是擁兵自重的夏淮安,一方是太後和皇帝,現在雙方都要置本相于死地,本相已入絕境!”
窗外驚雷劈過,照亮了他扭曲的臉。這一刻,他已不再是權傾朝野的丞相,而是一只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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