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揚思索了一瞬，還是有些不解。
“據我所知，產業要更換，即使雙方達成合意，也需要輸錢印契，繳納契稅加蓋官印，過割賦稅之後才算正式更改。”
“是啊”
“世家盯我名下的東西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若是私下達成交易置換，沒過官府這關，那還是算我的東西，世家還是可以強行收回去，屆時，那些富商不敢得罪世家，一定會找我們算賬，到時候怎麼辦？”
阿什倒是有些意外，謝明揚看著年紀小，以前自己也沒有教過這些，即便是孟佳雄教導，那會的謝明揚人小，能記住孟佳雄教的御下之道已經了不起了，博弈之道謝明揚學得還行，但是近幾年越發玩物喪志。
“你懂得還挺多”
阿什贊她一聲。
心里對謝明揚的偏見總算是有了松動。
起初夏至整日過來勸，她都絲毫不動搖。
或許這次是自己效忠的少主居然要卸磨殺驢，讓她有些心寒，又或許是為了夏至，又或許真的是謝明揚讓她看到了經商的天分，她心里終于有所觸動。
“如果你是那些富商，你會怎麼做？”
阿什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倒問她。
謝明揚垂眸思索了一會兒，道︰“如果我置換了這些產業，在靠山有傾倒之勢的時候，要麼換個新靠山，要麼就提前賣了跑路”
“也對”
阿什對她露出一個贊賞的眼神，笑道︰“但是有時候你也不要小看這些人的貪婪”
“你是說....”
“置換產業又不是最近才開始的，早就開始了，這些富商們這幾年靠著置換來的遺產賺得盆滿缽滿，不會甘心將這些香餑餑讓出去，大盛的官府嘛，有錢就能辦事，要官府蓋印還不簡單？”
“可官府敢蓋印嗎？世家那邊他們怎麼交代？”
阿什又笑，謝明揚有些不明所以。
“我拿礦山做例子，我不是說了嗎，我把產業劃分了很多的份額，若是一個人全佔了那官府肯定不敢蓋章，但是偏偏是上百名富商共有一個礦山，每個人就佔了一點份額，我再找機會將這些礦山的盈利往上抬，即便是小份額也能賺到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大錢，那麼他們一定會鋌而走險，花錢讓官府給他們置換到的產業蓋章，確保份額落在自己名下”
謝明揚一點就通，接著她的話道︰“這些富商每個人都只要求蓋一小部分的份額，且不是同時要求蓋章，循序漸進，等官府察覺到的時候，整個礦山分出去的份額都已經蓋完了，礦山就這麼易主了，只不過易給了數百人，官府怕得罪世家的人，所以一定會想辦法瞞下來，或者提前就找好了替死鬼”
“沒錯”阿什對她的回答很滿意，道︰“且大盛世家爭斗頻繁，官府是由世家操縱，今日這個世家當權，蓋印的可能是趙家，明日謝家爭得了權力，蓋印的可能就是謝家，這些世家換來的官員之間又不會互相透底，後面換政的人不知道前面的人蓋了多少，只會注重眼前能撈到多少油水，所以久而久之，我們的產業就已經換得差不多了”
謝明揚眨眨眼，不由贊嘆一聲︰“只要世家爭斗還在繼續，就越適合你們偷梁換柱”
“是”阿什大方承認了。
“但是換來的那些產業，即便是你都記住了地址名字或者掌櫃，那麼多的流水明細，你一個人怎麼理清？”
謝明揚有些疑惑，阿什縱使天賦異稟，能記住每個換來的店鋪田莊已經很了不起了，再一個人算那麼多的流水？這不現實。
“你別跟我說你一個人就能算清楚？”
阿什笑了一聲，道︰“那可真是多謝您，可真是高看我了”
一個人查那麼多賬目，怕是整日坐在書房算，眼楮長了一百只也算不清楚。
謝明揚像是想到什麼，有些遲疑問道︰“你不會是.....”
“什麼？”阿什問。
“你不會是把這些賬冊讓你手下的先生們來算吧？讓他們給你打白工？”
阿什笑道︰“說什麼呢，我每年付他們很多工錢的”
“那些先生們都很精明，他們肯定他們清算的不是遺產的賬冊，肯定會起疑的”
屋里昏暗，謝明揚看不清阿什的神情，但是明顯感覺到她有些怪異。
好半天，阿什才支支吾吾道︰“這...這不得多虧了你”
“什麼意思？”謝明揚一臉懵。
阿什才正色道︰“你不是整日忙著討好孟佳熙月嗎，我就利用你這個事，將這些賬冊偽裝成孟佳熙月的產業，或者孟佳熙月幫其他夫人們盈利的產業，總之，零零總總的，總能從你身上找到借口”
阿什雖然看不見謝明揚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謝明揚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心虛別開了眼楮。
謝明揚都有些氣笑了。
“哇...你真...你是真的..”
難怪那些先生們對她意見那麼大，合著是阿什騙他們打白工，他們就以為是謝明揚這個蠢蛋為了討好孟佳熙月，給他們接了一堆活，那對謝明揚這種胳膊肘往外拐還讓他們當炮灰的行為自然嗤之以鼻，哪兒能對謝明揚有什麼好臉色。
“你放心，我有額外補償給他們月錢”她岔開話題。
謝明揚嗤笑一聲，道︰“那我還要謝謝你了？”
阿什有些不自然干咳了兩聲，道︰“那倒不用”
黑暗中，阿什覺得，謝明揚像是瞪了自己幾眼。
“那些賬冊你處理干淨了嗎？”
“放心，暗客們替我摸清了那些夫人小姐富商們的店鋪名，置換到手的產業也都是冒用這些夫人小姐們的店鋪名字，名字是假冒，但是賬冊是真的，所以你出事的時候，我就一把火全燒了”
謝明揚點點頭。
“那些遺產的賬冊，他們搜走便搜走了，真要重新確權下來，你名下早就沒剩什麼了”
這話听著怎麼听都不舒服。
謝明揚睨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我還要多謝你們讓我成為個窮光蛋了？”
阿什悻悻笑了聲，道︰“別啊，這不是東南的還有些沒轉完嗎？”
謝明揚都被氣笑了。
現在告訴自己，遺產不僅沒剩多少了，剩下的也即將被世家沒收不說，自己還牽扯進弒母的案子里難以脫身。
“你心眼子真的太多了，真不知道夏至看上你什麼？”
謝明揚啐她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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