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評委、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晚上好！現在您正在見證的是本屆‘玄英杯’高校傳媒主題辯論邀請賽的總決賽現場！”
“歷經一個月的激烈角逐，從三十二支隊伍中脫穎而出的兩支頂尖隊伍——文學院代表隊與新聞傳播學院代表隊，今晚將在這里展開最終的智慧交鋒，角逐本屆賽事的最高榮譽！”
就在主持人話音落下的瞬間，禮堂本來就開著的側門處，衛承和江時鳴微微喘著氣，貓著腰閃身而入，坐在了最近的位置上。
這個位置看台上視野有些偏，但沒辦法，畢竟身為公眾人物，能順利進場已屬不易。
其實他們之所以現在才入場並非因為遲到，他們是提前到了會場，卻被負責維持秩序的志願者認出，以“避免引發圍觀”為由，熱情地請進一旁的休息室“稍作等候”。
不過那個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小姑娘居然是這個學校的老師，真是沒想到，江時鳴還以為那是誰家雇來的特務呢……
“回頭我肯定會和佳佳說的，”江時鳴揣著手道，“她的老師以防止學生追星的名義把我們帶走，然後讓我們拍了好幾張照片。”
衛承沒有接話，只是想到剛才休息室里江時鳴受歡迎的樣子，抬手將對方本就壓得很低的帽檐又往下輕輕一按。
大明星江時鳴需要好好保護起來，但他倒是不必。
此時台上燈光匯聚，主持人正在介紹參賽隊伍，衛佳是反方新聞傳播學院的三辯。和她同隊的基本都是大三大四的學長學姐，而就在這群人當中，居然是她做了重要的三辯。
在熱烈的掌聲與主持人的介紹中，衛佳從容起身。
她今天將長發利落地束成馬尾，一身合體的深色西裝襯得她身姿挺拔。
平日里只能看出她是個漂亮姑娘，但此刻一打扮，便也能看出她和衛承長相的相似來了。
周正、溫潤，眉宇間帶著一股讓人信服的氣度。
衛承不知何時已經舉起一台專業攝像機，鏡頭穩穩地對準了台上的妹妹。
衛家的孩子們都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特質，如果說哥哥鑽研的主要是那些“旁門左道”，那妹妹就一直是走在康莊大道。
根據自己的理想，按部就班的從小學一路讀到大學，然後在大學里又在學生會和辯論社團混得風生水起。
甚至在這之余，衛佳也不是全然沒有個人愛好，她還在學校的電影學會掛了個名，只等著她哥能抓緊在這四年間做出一點成績來。
簡直是太厲害了。
面對這樣的人，江時鳴不知道自己的經歷又有什麼足可稱道的。
“本期的辯題是︰觀察他人親密關系，是構建自我幸福感的助力還是阻力！”
江時鳴︰“……”
江時鳴︰“我其實不愛看戀綜的，我就是，因為去參加了一期所以才回頭檢查一下自己的表現，你知道吧？”
衛承嗤嗤地笑起來。
台上，正方剛剛完成一輪犀利陳述，他拋出了一個觀點︰
“……所以對方辯友，我們必須承認，正是通過觀察那些更美好的親密關系，我們才擁有了‘雖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期盼，這難道不是幸福最原始的驅動力嗎？”
江時鳴幾乎被這個人說服了，因為他完全就是這樣想的。
然而衛佳的表現堪稱從容，她起身的瞬間，整個會場都在那微妙的壓力下安靜了幾秒。
“對方辯友說得好，‘雖不能至，心向往之’。”她重復著這幾個字，聲音清晰而穩定，“但這八個字里，真正的主角是什麼？是那個被我們‘觀察’著的、看似完美的‘至’，還是我們自己這份卑微的、求而不得的‘向往’呢？”
“我要說的是，這份‘向往’，恰恰暴露了這其中的最大陷阱。”
“它讓我們將幸福的定義權，拱手讓給了我們想象中的‘至’。我們會以為，要像‘他們’那樣相處，要擁有‘他們’那樣的默契，才是幸福。”
“可我們自己的關系呢？那些獨屬于我們兩個人的、笨拙的、不完美的，但真實無比的瞬間，又該被置于何地？”
江時鳴又被衛佳說服了，因為他突然發現這好像也對。
衛佳的語速逐漸加快，邏輯層層遞進。
“觀察，給了我們一張別人的‘地圖’，卻讓我們忘了，幸福這片疆域，需要我們自己親手去開拓。當我們習慣于用別人的標準來丈量自己的感情時，我們收獲的不是幸福，而是永無止境的‘比較心’帶來的焦慮與匱乏感。”
“所以，對方辯友，我們今天不是要否定對美好的向往。我們是要呼吁，請拿回屬于你自己的幸福定義權！”
“請把目光從別人的風景上收回，投向你自己關系的土壤。去澆灌它，去耕耘它，去發現那些只有你們才懂的、微不足道卻閃閃發光的默契。因為真正的幸福，從來不在你仰望的、被精心展示的‘別處’，而恰恰藏在你敢于擁抱的、這個或許粗糙卻無比真實的‘此處’。”
“謝謝！”
江時鳴幾乎下意識想要鼓掌，但禮堂里大半都是專業評審，辯論還沒有結束，沒人先他一步鼓掌，于是他只能悻悻又把手放下。
他偏過頭，衛承的側顏落入他眼中。
男人的臉上顯出一種沉穩，他的鏡頭牢牢追隨著妹妹，那雙眼楮里此刻映著舞台細碎的光，像深夜的海面倒映著星河，深邃而廣博。
“佳佳會成為很了不起的人。”江時鳴輕聲說。
衛承的視線終于從取景器上移開，轉頭看他︰“她好像已經是了。”
江時鳴從這片深邃的海中，讀出了一絲遺憾。
遺憾，卻並不後悔。
衛承從不後悔為江時鳴傾注的這些年歲。他只是有些遺憾，遺憾自己選擇了一條太陡峭的路，沒能成為妹妹循著燈光前行時，那個走在最前方引路的身影。
但這樣或許帶來了更好的結果吧。
所有人，都在自己喜歡的位置上閃閃發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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