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虞回到房中的時候，聞人仄還在睡，仍戴著面具，柔軟的側臉枕著手背，壓出幾道淺淡的紅痕。
他想起歡好時聞人仄執拗地要摘下面具的樣子就想笑，幸好結束的時候他沒忘了給人重新戴回去，否則被發現就麻煩了。
鐘虞輕輕抬起他的頭，把手抽出來。
這時聞人仄輕哼一聲，眼楮半眯著，帶著惺忪的睡意，看見是他，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接著便拉住他的手，握緊，又重新闔上了眼。
鐘虞目光溫柔地落在他臉上，平和，安然，仿佛周圍的喧囂都消失不見，只剩下眼前這個人。
鐘虞把人抱到里面，就著這個雙手交握的姿勢躺在外側，也安然闔上眼楮。
悠然寧靜的午後，兩人相擁而眠。
夢里卻是刀光劍影、無邊廝殺。
聞人仄一身紅衣，如同一尊嗜血修羅一般，殺出一條血路。
他的眼神空洞而漠然，臉上濺著幾滴血花，身上的衣衫也在交戈之間破碎不堪，新添的傷口幾乎數不清，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似的，一步步逼近那些看不清容貌的人。
鐘虞看他這模樣，痛得幾近窒息，他哭著，喊著，想讓他停下，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阿澤與那些人同歸于盡。
“阿澤！！！”淒厲的喊聲響起，鐘虞猛地睜開眼，耳邊的發絲都濕透了，驚恐過後便是一片空寂。
“嗯？”
旁邊人出了聲，鐘虞的心才落回實處，他偏頭看著剛被他吵醒的人，懷里是溫涼的、柔軟的身體，他呼出口氣，“把你吵醒了？”
聞人仄半撐著身子，趴在鐘虞懷里，“做噩夢了？”
“嗯。”
“和我有關？”
鐘虞沉默了，少頃，他才感嘆，“謝謝你回來找我。”
這樣我才有活下去的念頭，這樣你才不會像夢里那樣和人同歸于盡。
聞人仄眼眶一酸，耳朵貼上他的胸膛，听著沉穩有力的心跳，竟生出一種感激來，“我們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我不想再和你吵架了。”
鐘虞撫著他的發絲，心想，折騰不起了，再也折騰不起了，“那本劍法你要好好練，我還想你我都長命百歲呢！”
“那你要先把子蠱除掉，要不然，我一個人長命百歲又有什麼意義？”
聞人仄直直盯著他，鄭重其事地向他要一個保證。
鐘虞知道是自己的屢次變卦、欺瞞讓阿澤沒有了安全感，他終于問了出來，“如果你沒有回來，我的蠱蟲也沒除掉，你知道我死了之後會怎麼樣？”
聞人仄搖了搖頭，似是有些回避，不太敢想那樣的情況，“我……大概會瘋吧。真有那一日，我就把那些害了你的人全殺了，再去陪你。”
他說得果斷而狠厲，鐘虞想起了夢中他浴血而戰的樣子，扯了扯嘴角，淚珠卻滾了出來，話里帶著哽咽，“所以，你放心，為了你，我也會好好活著的。”
聞人仄這才安下心，只是見他哭個不停的樣子，又是不解又是心疼，“怎麼哭了？”
鐘虞把人緊緊摟在懷里，不讓他看自己的臉，只是不斷叫他的名字，“阿澤……阿澤……”
仿佛要把夢中的驚怕一齊發泄出來。
聞人仄抱住他的腰，一邊安撫般輕拍著，一邊笨拙得哄他，“我在，不哭了啊。”
“我們以後都要好好活著。”
“嗯，不能出爾反爾。”
……
月上中天，青霞山莊。
軒轅淵坐在書房里，手指摩挲著皇恩令，“這次麻煩莊主了。”
他指的是這枚皇恩令，兩人都明白，可竇飛鴻心中冷哼，說是麻煩了，卻也不給些實際的好處。
“也是我那義子分不清輕重，竟打亂了六殿下的謀劃。”
軒轅淵微微一笑，似是十分寬宏大量，“令郎只是一時糊涂，莊主千萬不要過于苛責。”
“哎！也是我往日對他疏于管教，導致他竟輕易被魔教妖人迷了眼……”
軒轅淵不耐煩陪他在這里對戲，“三月後，莊主可有把握？”
竇飛鴻哈哈一笑，胸有成竹道，“殿下放心，到時候一起去討伐的人，一定會有去無回，殿下只需要安排好各門派內接替的人即可。”
軒轅淵滿意地點點頭，這些年雖然表面上朝廷對武林的管控力急劇下降，但實際上卻趁著江湖武林松懈之際不斷滲透進各大門派，企圖徹底從內部徹底控制住武林。
而攻打魔教簡直是最好不過的時機，把那些敵對派系的人派去圍剿，他們死了之後就可以扶持朝廷的人佔據重要的權位，朝廷的謀劃便又進了一步。
此次圍剿對朝廷至關重要，甚至超過尋回皇恩令的功績，因此軒轅淵才會遲遲不盡全力追捕，才會配合竇飛鴻把人引回來，要的就是大婚上聞人仄屠殺武林正道這個定局，這樣正道才能聯合圍剿，他軒轅淵才能在眾兄弟中徹底脫穎而出，坐上太子之位。
但還不夠，軒轅淵微微笑著，輕描淡寫道，“听聞莊主手里已經拿到了天玄劍譜，不知我可有幸一觀？”
果然，這人對他的動靜了如指掌，竇飛鴻神色一僵，隨即笑道，“這等絕世劍法，本來就想著獻給殿下的，殿下隨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密室，石門緩緩合上。
次日，竇飛鴻便稱自己將要閉關療傷以應對討伐無花教一事，一應山莊事務全交由鐘虞、大長老和二長老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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