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風帶著些許寒意,但行人的腳步是歡愉且輕快的。
鐘虞是知道那戶人家住在哪里的,也知道有幾口人。
一個發絲白了些許的老婦人,皺紋從她的眼尾頑強地生長出來,腿腳還算利落,只是不太好彎腰,提著木桶有些費勁。
一對普通平凡的夫婦,男人耳後有條疤,雖然不算健壯,但也算有一把力氣,一大早就劈好了一堆木柴,院中的獸皮應當也是他從山上捕來剝好的。
而女人有一把好繡活,針線翻飛間一對鴛鴦躍然其上,這應當是繡了不少時日的,今日才終于完工,品相不算太好,但拿到城里也能賣上些錢,女子時不時揉著眼楮,指尖上有著細密的針孔,但她臉上笑得溫柔。
最後一針落下,她從屋里跑出來,給男人看手中的繡品。
“栓兒,今日你進城的時候把這個一起賣了。”
男人笑起來,放下斧頭,手心還有汗,看著那上面的鴛鴦,不敢摸,“哎!吃完飯就去!”
女人拿出手帕給他細細擦著額頭上的汗,然後笑著推他,“快點兒劈完,早點吃完早點去。”
“行!”
的劈柴聲再次響起,炊煙漸漸升起又消散。
老婦人走到主屋,那是這個小院里最寬敞舒適的屋子,她敲著門,嗓音溫和,“姑娘,醒了嗎?用些飯吧。”
鐘虞隱入林中,耐心等待著。
忽而又想起了剛才那對夫妻,他的父母也是如此恩愛,他望著那個小院,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那笑里帶著懷念,又有些感慨。
大抵天下有情人,無論男女老少,貧賤富貴,都是如此幸福吧。
眼前似乎又浮現了那兩雙眷戀的眸子,他們嘴角帶著笑,倒在了那個溫暖樸素的小院里——
雖死不懼。
鐘虞又想起了那一幕,看著眼前的小院,笑得有些難為情,等回了山莊,就帶阿澤見一下爹娘,他們肯定也為他高興。
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里面安靜得有些空寂,
不遠處堆著清晨劈好的木柴,牆邊還掛著幾副清理好的獸皮,應是準備一起拿到城里去賣的。
鐘虞目光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主屋,那屋門半掩著,深邃的黑暗里,半顆腦袋露出來,在門檻後瞪大眼楮驚懼地看過來。
鐘虞瞳孔驟縮,木桶掉落在地,咕嚕著不知滾向何處了。
遠處的人家仿佛還能听到歡聲笑語,可此處……已是……寂然無聲。
他緊緊握著劍柄,長劍隨之一齊顫抖著激烈嗡鳴。
聞人仄按住腰間嗡鳴的長劍,疑惑地看著天色。
阿虞怎麼還未回來?
莫不是出了事!他不該讓阿虞一個人去的。
想到這兒,他便待不住了。
但他還未動身,鐘虞就走了進來。
聞人仄驚喜得迎了過去,“阿虞,你回來了,我剛要——”
走得近了,他終于察覺到不對勁,鐘虞拿著花環的那只手正往下滴著血,原本蔫枯的花瓣染上紅色的鮮血,竟染上三分艷麗。
聞人仄心尖一顫,掰開他的手掌,“你受傷了?!”
下一刻,驚慌的聲音冷下來,“誰傷的你?”
鐘虞搖搖頭,撥開他的手,把花環交到他手里,聲音有些低沉,“別人的。”
聞人仄該松一口氣的,只是握住同一處地方,花環那處已經被碾碎的不成樣子,他心提起來,抬眼,逆光的人眉眼看不清晰,他竟覺得有些陌生。
心惴惴不安地往下落。
下一瞬,聞人仄就听見那人冷淡生硬的問他,“你剛剛去哪了?”
心終于墜到了懸崖底,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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