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明白了，那林副站長，估計是收了別人的禮，把工作許諾出去了，結果又沒辦法兌現。
本來心里就不爽，結果王三過來說新來那兩人是他哥哥，會給王三好臉色才怪了。
王三思索了一下說道︰
“皮爺，我剛去工作的時候，我們采購科也有一個同事，為一點事我們鬧了些矛盾，但是都是在一個單位工作，要是天天帶著情緒搞對立，那誰都不痛快，後面我們化敵為友，他還幫了我不少忙。”
皮爺來了興趣︰“你的意思是？跟他談談，也化敵為友？”
“沒錯，皮爺，不管是錢還是其他的，咱們倆都不缺，按理來說，一個新的餅子，應該大家都分一塊，您上次為德子考慮，我也是為我大哥二哥考慮把名額都佔了，他一來肯定不爽，那不如咱們主動找他談談，給他點好處，大家皆大歡喜。”
“哦？那如果他不識相呢？昨天他可是說了，倆名額他之前都許諾出去了，可一個都沒打算給我留。”
“皮爺，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都塵埃落定了，他就算不爽也沒辦法改變，這個時候分他點好處，腦子正常的都不會拒絕，當然，如果他真的不識相，那咱們再找機會收拾他就好了。”
皮爺哈哈笑了起來︰“小王啊，你這人不大，事情看的通透，沒錯，有時候做人做事，還是以和為貴，能做朋友盡量不要做敵人，行，听你的，我叫他進來。”
皮爺出門，沒一會把那個林副站長叫了過來，他進來坐下後，還是臭著一張臉，王三也沒有在意，裝作不經意的從包里掏出一包特供中華，拆開來一人散了一支。
林副站長雖然不爽，但是看樣子也是知道找他來是為了談什麼事，于是接了過去，接著王三把煙盒仍在桌面上，他一看，眼楮一縮，特供！
王三見他的表情，知道已經達到震懾他的目的，然後眼神示意皮爺。
皮爺砸吧著嘴說︰
“林副站長，你昨天過來，咱們也沒有時間好好談一談，這位是王三王同志，王宗秀和王宗舉是他哥哥，今天呢，以後咱們都是一個鍋里吃飯的，都開誠布公的談談，你看呢？”
林副站長先是把煙叼在嘴里，拿出一個煤油打火機點著，才抬起頭說道︰
“皮站長，這事可是您做的不講究，我是副站長，咱們這里進人，不得提前知會我一聲？”
皮爺沒生氣，依然笑呵呵的說︰
“林副站長，這個事情究竟怎麼一回事，咱們都心知肚明，這位王三同志，剛剛也是在說，以後咱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把話說開了，對咱們都好。”
林副站長看看皮爺又瞄一眼王三，吸了一口煙，沒說話。
王三接著說道︰
“林副站長，我大哥二哥進咱們這站里，手續也辦了，戶口也轉了，人已經來了，咱們一直糾結這個，都沒好處，對不對？
我呢，當然也有私心，我和皮站長關系不錯，德子叫我三哥，兩個哥哥就更不用說了，以後你們都在一起共事，這個事情，我是想咱們沒必要對立，你可以說說你的訴求，咱們盡量給你辦，這事就翻篇過去，你看如何？”
林副站長听明白了，這事自己辦的也不地道，提前把工作名額許諾出去，誰也別說誰。
但是人家在他來之前做了既定事實，自己一口湯都沒喝著，人家呢現在不願意吃獨食，工作肯定是不會讓出去，但是可以從其他地方補償自己，于是悶著頭先沒說話，思索著該要點什麼好處。
王三和皮爺看他沒吭聲，也都安安靜靜的等著。
過了一會，林副站長把煙頭一扔，抬頭自言自語道︰“唉，本來兩家都是父輩的朋友拜托的，這下事情沒辦成，丟臉不說，好多東西都得退回去。”
王三和皮爺對視一眼，都听明白了，好處當然要，但是不說具體多少。
王三抬手阻止了皮爺，好處是自己兩個哥哥得了，這個好處自己出也理所應當，于是說道︰“林副站長，這里沒有外人，我就直說了。”
林副站長沒動靜，但是也表示自己在听著。
王三也假裝自言自語道︰
“我呢，今天準備買一輛自行車，但是我已經有一輛自行車了，這一輛最好還是給缺自行車的人，另外有人送了我2斤毛尖茶葉，但是我不喜歡喝綠茶，還是送給喜歡喝綠茶的人為好，免得在我手里糟踐了。”
王三說完看著林副站長︰“林副站長，你覺得呢？”
林副站長有點動容，實話實說這個價碼並不高，現在這種工作拿出去賣一個500絕對搶破頭，但是第一這個事已經定死了，人家不分給自己自己也沒辦法，第二，不管是自行車還是毛尖都是好東西，誠意人家給的足足的，于是也沒在矯情。
“王三同志，剛剛不好意思，之前是昨天我有點事情緒不好，現在沒事了，以後咱們這收購站，你沒事常來坐坐。”
林副站長這會也露出了笑臉。
王三和皮爺相視一笑，這林副站長不虧是在街道辦呆過，說話有點老油條的腔，【昨天有點事情緒不好昨天是因為你們有好處獨吞不帶我我生氣了），現在沒事了你的價碼我很滿意），沒事常來坐坐以後都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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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事情解決，王三故意說道︰“皮站長，上次給你帶的一包大紅袍，您老怎麼不舍得給我們泡兩杯嘗嘗？”
皮爺故作夸張的說道︰“哎呀你看我這記性，忘了忘了，你們坐，我給你們沏茶。”
林副站長听到大紅袍更是心驚，他不是沒見識的人，能從一個臨時工直接調過來轉正做副站長，他家里還是有點能量的。
也知道大紅袍是多稀有，這王三說上次送皮站長一包，能拿出這東西的人，背景都不簡單，看來以後還真得做朋友，最好是好朋友。
接下來得時間，三人在辦公室喝著茶閑聊，王三也知道了林副站長得情況。
他爺爺是40年左右來四九城潛伏在敵人內部的工作人員，提供了不少情報，做出的貢獻不小，解放後就在軍管會任職。
後面調任糧食系統，現在在市糧食局做副處長，父親和叔叔伯伯也都分布在市內各個單位，雖然級別都不高，但是關系盤根錯節能量不小。
這也是林副站長故意透露出來的，這都是他的底氣，透露出來，免得被人小看了。
聊到中午，王三提議幾人去東來順吃個飯，皮爺和林副站長都沒矯情，皮爺和德子交代一聲，三人出門步行朝著東來順走去。
王三帶著兩人剛跨進東來順，就聞到了茴香籽混合著炭火氣，入門迎面的標語也特別有時代氣息︰
“公私合營東來順飯莊”
下方還配著小字“歡迎工農兵同志監督服務質量。”
走到漆皮剝落的櫃台前，上面貼著四九城飲食品價格表，玻璃板下面壓著邊角泛黃卷曲的糧票樣張。
王三主動點菜，東來順公私合營後精簡留下的核心菜品不多，王三選了海米清湯鍋底，又問了皮爺和林副站長意見，加了份蟹黃。
肉品就是張家口綿羊現切羊肉，蘸料除了皮爺喜歡麻醬外，他們倆都要了韭菜花。
看看熱菜，樣式也不多，王三把“它似蜜羊肉裹甜面醬）”“芫爆散丹牛百葉配香菜）”兩樣都點了，可惜櫃台服務人員說燒羊肉只有周末才有，今天吃不著。
主食問了皮爺和林副站長意見，選擇了芝麻燒餅，一人兩個，就在王三還準備點其他的時候，林副站長拉住他，連說夠了夠了，再多吃不完了。
王三盤算一下，就仨人確實夠了，隨即付了錢票，收銀員開了三聯單，把黃聯遞給他，紅聯送到廚房並提醒他們，等下會按照單子上面叫號，燒餅和熱菜需要自己來窗口端。
看了一眼大廳，人還真不少。
東來順里都是八仙桌，臨窗六桌現在都鋪著進口塑料布，皮爺說那是專供外賓和勞模的，他們只能去藍粗布鋪著桌子的中間區。
這時候剛到飯點，東來順名聲響，店內人不少，王三他們坐下沒多久，基本沒有空位了，後面來的人只能在外面排隊，很多都是工人打扮的模樣。
這個時候，穿著灰布中山裝，左胸繡著“為人們服務”的跑堂，拿著幾個芝麻燒餅過去塞給等位置的工人，嘴里說著︰“支援工業化建設，您多擔待。”
幾人剛坐定，就有跑堂的過來，給幾人上了“革命茶”也就是高碎茉莉花茶。
上了鍋子和羊肉，幾人剛拿起筷子準備開涮，林副站長筷子敲著銅鍋邊喊道︰“這清湯寡水的，連個辣椒也不放？”
身邊經過的一個服務員，馬上按住他手腕，低聲低聲說道︰
“同志，敲鍋可要算您破壞國家財產！辣椒得找華僑特供店才有。”
林副站長撇撇嘴沒說話，等那服務員松開手倒也沒繼續敲鍋邊了，只是說道︰“唉，現在這東來順鍋底，連個辣椒都吃不到了，越來越沒意思。”
這時候窗口叫號︰“玖號桌的gczy燒餅和熱菜好了！”王三和林副站長制止皮爺起身，兩人去端菜。
準備涮羊肉的時候，王三吐槽道︰“這羊肉一盤才八片？”
皮爺正在蘸著麻醬抹桌縫，听到王三的話回他︰“小王，舊社會天橋賣大力丸的都比你會算賬，知道東來順的羊一般前一天喂的啥？國營醬油廠的渣滓！這羊尿尿都是二級醬油！”
一句話說的林副站長和王三都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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