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墨非想到，在西游記一開始的故事里，唐僧遇到孫悟空之前就經歷過一難，把他從老虎口中救下的也是一個獵戶。
有人說那個獵戶是二郎神變化而成，專門保護唐僧到五行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話說回來，湖師姐的意思似乎是說，此地從未出現過山神。
“至少百年之內，這里沒有過神靈的氣息。”湖師姐篤定道。
墨非頓時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搞不清狀況。
既然太平山沒有山神，那這座山神廟是何人所建？又是為何而建？建完怎麼會破敗成這個樣子？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並且暫時得不到答案。
不過算了，想不清的事情就不去多想，墨非從來不跟自己過不去。
倒是原本預想中故地重游，耀武揚威的畫面沒有了，這件事說來還令他頗感失落，至于那些謎團，留給以後實力高強的自己去解決吧。
太平山的事情告一段落，請其他人稍作等候，墨非和林沐曦一起來到兩人初次遇見的地方。
在桃花林前相遇的場景，仿佛發生在昨天，如今故地重游，兩人相視一笑，漸漸依偎在一起。
記得在離開之前，此地的桃柳被柳樹精用最後的力量付之一炬，徒留下一片焦土。
幾年時間過去，已經又是一片芳草茵茵。
望著與之前相比，空曠許多的草地，墨非忽然想改變一下。
他摸索著林沐曦手腕上的青吾玉鐲，從里面找出兩個桃子，然後遞給林沐曦一個，說道︰“請你吃個桃子，我們吃完把一起核種下去，說不定不久以後，這里又能長成一片桃花林。”
林沐曦輕笑一聲，倒也沒拒絕的意思。
她接過桃子，咬了一小口說︰“你想的有點多，沒人管的話，種子是很難長成大樹的，所以說，它們長不長得起來還很難說呢。。。而且光有桃樹怎麼行，以前這里還有柳樹不是嗎？”
“柳樹簡單。”
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所以墨非隨手從三里外的一棵柳樹上折下一根枝條，栽到路邊的泥土里，等林沐曦吃完桃子，再從她手里接過水葫蘆，為未來的樹苗、現在還是種子和樹枝們澆了些水。
人事已竟，各安天命，剩下的，就全看它們的造化了。
柳樹精最後剩下的種子已經和算命瞎子葬在一起，現在埋在哪都找不到，想來已經長的挺高。
這算不算墳頭長樹？
墨非思緒飄飛，他和林沐曦又在原地停留一會兒，接著去附近的臨月城轉悠了一圈，等他們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返回飛舟上時，一輪明月已經悄然掛上雲畔。
“想不到胡縣令是那麼一個正直的人，當初還覺得他是棵牆頭草呢。”墨非嘴里嚼著炸年糕，含糊不清嘟囔道。
飛舟船艙內，一行五人用過晚餐，正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墨非二人在臨月城晃蕩半天，除了帶回來的東西，還在城里打听了些這兩年發生的事情，了解後頗有種時過境遷之感。
說起來，福王之亂已經是兩年多前的事情，現任臨月知縣姓馬，是臨月境內提拔上去的地方父母官，百姓對他的評價還算不錯。
只是房尚國與越石國這一對鄰國，因為當年越石王妃客死異鄉的事情，加上多年積怨，導致大大小小的戰事接連不斷，再加上天公不作美，雨水不如往年，所以年景竟比胡縣令當差時還要差上一些。
兩人在這一片認識的人不多，拋開人品不談，李苟順絕對算是其中最出名的一個。
臨月城傳的最多的消息就是關于李苟順的。
听說那家伙自從被趙舉人認了兒子，從此翻身做主，趙府上上下下隨他差遣，如此逍遙快活，讓他很是收斂了幾天。
要是日子就這麼過下去，倒也還湊合。
可惜這個人本性難改，不出半年，就在另一座大城的賭場里輸光了家當，連累著整個趙府，都改了姓。
原本趙府所在的院子，現在不姓趙，更不姓李，要稱錢府。
禍兮福之所倚，瘋瘋癲癲的趙舉人，被李苟順這麼一刺激~
嘿，居然病好了！
腰也不駝了，腿腳麻利了，人也分得清了。
可睜眼一瞧，是兒子沒了，夫人病了，家當也沒了。
偌大的祖宗基業，就那麼拱手讓人。
剩下自己一把年紀，說不得，到頭來還得靠李苟順給他養老送終，對李苟順所作所為，更是不敢多苛責幾句。
听說正值壯年的趙舉人，頭發都已經白了一大片。
至于他親生兒子趙連，只能說一個死人，現在還有人記得他，等趙舉人撒手人寰，當年圍觀的人走上一批，除了墨非和林沐曦兩個仇人，誰還會記得趙連是哪根蔥？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何老太，或許是人生早就跌落到谷底，再也沒有更糟糕的可能，一群人里屬她走運。
何老太跟著李苟順，當一個便宜老娘，沾趙府的光，好好享了半年清福，最後在李苟順輸光趙家的家產前，嘴角帶笑在睡夢中安詳離世，居然得以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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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之曲折離奇，當真是難以言說。
哦對了，還有李苟順自己，輸光家當以後，他痛定思痛，親手剁去自己三根手指，發誓以後再不沾賭。
然後重操舊業，經營那家小賭場去了。
“順便，我們打听到當年福王謀逆失敗以後，因為前方戰事吃緊，所以一部分叛軍沒有被處決，而是發配邊疆，將功贖罪，其中官職最高的一個，叫姚思怡，在西北的荒州城當統領。”墨非對琳兒水濟說道。
當初水濟和琳兒走的匆忙，無暇顧及王妃尸身，所以墨非和林沐曦特意在城里找人打听了下。
“如果你們想知道王妃後面是如何安置的，他可能會是知情者。”
福王一脈幾乎被房尚國皇帝清理了個干淨，想找到當初親手經辦此事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如今打探到一條線索，琳兒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眼眶變得霧氣盈盈。
“謝謝。。。謝謝你們。。。琳兒。。。嗚。。。”
一句話說不完，豆大的淚珠滾滾而下。
這似乎是她兩年來，第一次在水濟叔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簡單的關心和溫暖。
如此簡單的善意，或許在其他地方不算罕見，但在久居深宮的琳兒看來，是如此的稀少和難得。
越想，越是覺得委屈，越是止不住眼淚。
琳兒哭得稀里嘩啦，水濟默默別過頭，似乎不忍多看，讓墨非和林沐曦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
眾所周知，墨非不會安慰人，林沐曦只會被人安慰。
于是當師弟師妹們期待的目光落在湖師姐身上時，湖師姐身形微微一頓，然後輕輕搖頭，緩緩起身坐到琳兒旁邊。
琳兒只覺得周圍被溫暖包裹，那似乎是一種久違的感覺。
耳邊響起稍微有些陌生，但無法抗拒的溫柔嗓音︰“沒事的。。。琳兒乖，會哭花臉的。”
“嗚嗚嗚啊啊啊~”
一直以來強行壓抑著的情緒，仿佛找到了突破口，如洪水般傾涌而來，一瞬間沖毀了大壩，泛濫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水濟長嘆口氣，起身離開船艙。
墨非和林沐曦見狀，一起給師姐比了個加油的手勢，然後雙雙跑路。
這個時候，可能讓她們兩個安靜。。。不，稍微哭鬧一會兒會比較好。
“說起來，琳兒妹妹好像都不怎麼笑呢？”林沐曦站在墨非身旁，偷偷說道。
墨非贊同點頭︰“小小年紀有一堆心事，公主也不容易啊。”
不遠處的水濟獨立船頭，一人望向遠方，痛飲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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